终于又一次结束了班主任冗长的谈心后，杜瑄慢悠悠地从办公室往回走。

    走廊里还飘荡着广播音乐的余响，接着便是广播站长陈惜璋的结束语宣告着午休时间开始呢。

    不锈钢栏杆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一路往前看过去，各个班上都是门窗紧闭，蓝色窗帘将十月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办公室离他们班只有几步路，渐渐开始能听到吵嚷声了。

    杜瑄刚走到教室门口，靠窗边几个女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为什么不能问她题？杜瑄是全年级数学最好的吧？”

    “成绩好是好，但是你刚从平行班升来不知道，她啊——”

    说话的女生刻意压低了声线，“……会突然动手打人呢，不知道有什么病。”

    “像今天中午，我看到骆姐又找她谈话了，班上有这么个人也是够倒霉的。”

    “据说她在美国读初中时就惹是生非，高一转过来的时候还差点在厕所把……”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杜瑄手搭在门把手上，低头垂眸。

    她翻着旧时的回忆，想起来压低了声音说自己八卦的女生应该是邬琦芸，她总是和一群女生围坐在一起发出哄笑声，而自己经过时就会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开，另一个人就没什么印象了。

    【真想不到，连你这样的人在高中还被人孤立过】

    一阵听不出情绪起伏的电子音传入杜瑄耳中。

    【毕竟我们人类不像你们那样一成不变，三无。】

    回答它的是同样在脑中响起的一道冷淡的女声。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再回应时就连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都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宿主，请叫我系统555号，我不叫三无。】

    自从杜瑄几天前意识到自己穿越回高中时代后，脑中就多了一个自称555的系统，告诉她这是一本小说的世界，而小说现在因为作者删文了只有大纲留下来，所以这个半成品小世界现在被时空管理局接管了。

    只是时空管理局很快发现这个世界已经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敌对组织侵入了，它们时空管理局姑且称之为“无名”，而这个组织给了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色时空回溯的能力。

    为了找到这个破坏分子，在不能直接干预剧情的限制下，时空管理局找到了杜瑄作为自己在小世界的代行者，让她的意识可以跳跃到其他被回溯后形成的新世界线，并且和系统互相配合。

    至于为什么选中自己，系统跟杜瑄解释这是因为小说里的男主角是她哥，选中的人很可能会对男女主下手，所以选择她有助于观察周边可疑的目标人物。

    杜瑄对这套说辞半信半疑，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她完成任务世界就能恢复原样，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咔哒”

    教室门关上了，发出轻轻的响声

    那几个女生转头见到她进来，立刻闭上了嘴，神情有些尴尬。

    杜瑄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或者说话。

    在邬琦芸转身坐正后，却感觉到自己后背被轻轻敲了下。

    接着听到她那让人厌恶的后桌用温柔的语气问道：“骆老师说我们要互相帮助，让我辅导你的数学，今天布置的最后一道题我给你讲解吧。”

    她的语调极其自然，仿佛她们不是一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虚假同学而是什么寻常好友一般，表现得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们刚刚的议论。

    邬琦芸的声音带着几分吃惊和抗拒，“不，不用了，我，我自己可以搞定。”她回过头的眼神有些躲闪，很快又背过身去。

    “那好，我待会儿会帮你转告骆老师你不需要辅导了。”杜瑄语气依然温和。

    邬琦芸咬了咬牙，她是靠着家里捐钱进了这所私立名校的，家里本来也不怎么关心她学习，反正混个高中文凭就够了。

    但最近她爸在外面弄了个私生子，她妈知道后大发雷霆，但还是阻止不了私生子进门。

    因为看不得私生子成绩样样比她强，她那争强好胜的妈最近把她的学习看得很紧。偏偏她妈和骆婉婷关系还很好，要是骆老师知道这事又跟她妈告状的话，她这个月零花钱就别想要了。

    “好吧，你来教一下我。”邬琦芸不情不愿地拿出数学作业。

    接下来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里，邬琦芸被数学折磨得头晕眼花，她本来从高一就没有怎么好好学，看数学题跟看天书一样。杜瑄还把思路说得比数学老师的还复杂，让她完全理解不了。邬琦芸几乎要怀疑杜瑄简直是存心报复自己了。

    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折磨后，杜瑄给她留下了一堆练习题，还在邬琦芸绝望的眼神中表示明天中午会继续辅导她。

    回到座位号杜瑄嘴角噙着一丝淡得不易察觉的笑意，既然前桌把她说得那么可怕，那她不和对方“友好交流”一番怎么行呢。

    【你报复心很强呢，你以前真正的十八岁时候也是这样吗？】

    【那当然，我一向睚眦必报。】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杜瑄将高中必备古诗词袖珍书揣进兜里，站起身来。

    她在走出教室的时候，刚好前桌的邬琦芸四目相对。

    杜瑄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尽可能朝两边把脸颊堆起，她试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成功再次收获了邬琦芸的惊恐眼神。

    体育课是和其他班一块上，育华高中奉行素质教育，体育课不但每周有两节，学生甚至可以选修不同课程，像今天就是排球课。

    跑完两圈后照例是排球练习时间，学生也可以自由借用其他体育器材来玩。

    但是即使一些学生选择了带题下来做，体育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体育课期末考又不考试。

    一眼看去，操场上真正认真练着排球的学生也就只有作为混日子典型的平行班——5班的学生，一听到自由活动时间到了立刻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股风似的拥着去拿器材。

    “陈惜璋，把网放这边，这边”

    操场很快被5班占据了，她们甚至分队打起了排球赛。

    “惜姐，传球给我！”

    “好！”

    杜瑄独自走到操场的榕树下，她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掏出印着高中古诗词的袖珍书一边假装默背，一边和系统悄悄观察操场上的目标人物。

    【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无名”那边有个灭世系统，算了，你肯定记不住，就简称“灭”吧。】

    【不错，小三子，越来越懂事了。】

    系统555已经懒得跟她斗嘴了，继续补充：

    【它以往选的代行者基本上多半都是没能实现愿望的失败野心家，或者有着残酷经历的边缘人物，他们都憎恨厌恶这个世界，才会愿意和它同流合污。】

    【所以——根据这两重标准，再加上这是一篇前期以校园为背景的小说，我们初步怀疑的目标候选人有三个。】

    杜瑄脑中突然被塞入了三张人物照片。

    【一个是高考失利后被骗去缅甸灰色组织的刘络风，一个月后会被校园霸凌逼到退学的谭嘉嘉，还有作为高考状元却在放榜后被人捅了一刀的陆惜璋】

    【啧】杜瑄盯着照片若有所思。

    【我发现了一个盲点。】

    【什么？】

    【高考果然是万恶之源】

    系统：……

    杜瑄和系统插科打诨，视线却不知何时落到陈惜璋身上。

    系统的照片不如真人好看，她这样想着。

    “惜璋，来个快攻！”

    常年位于那群5班女生中心的少女，眼睛紧盯着那黄绿颜色交错的排球，正蓄力一跃而起。

    似乎在空中滞住了一般，能清晰看到她手臂上起伏的肌肉线条，再往上是张扬斜飞的眉毛和一双乌棱棱又清透的杏仁眼儿，和她清瘦又棱角清晰的脸型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随着每一次起跳，浓密的卷发在风中随风跳跃着，像蓬松灵动的雀羽。如果摸起来，应该是怎么样的感觉呢？杜瑄突然觉得心里像被勾起来一样痒痒的。

    【今天还没来得及接触其他人，你觉得她有可疑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什么发现，话说，像陈惜璋这种人见人夸的十佳少女完全是可疑的反义词吧】

    杜瑄将视线从陈惜璋身上移开，看着操场上裹挟着阳光跃动的少女久了，也有种快要被被热意灼伤的错觉。

    【确实，她的嫌疑是最小的】系统也赞同她的观点。

    ……

    榕树下虽然比操场阴凉一些，但空气中的闷热依旧挥之不去，时间似乎也流淌得格外缓慢，再加上袖珍书上的字细若蚊蚋也看得人有点头晕，于是杜瑄放下书，闭上眼按了按眉心。

    闭上眼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敏感起来，譬如现在，她能清楚听到操场上砰砰的拍球声，还有陈惜璋和朋友们的呼喊声

    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惜璋，也是高一的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