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很厉害。”江林知抬手把她揽进怀里。
她鼻尖硌在江林知锁骨的地方,呼吸困难。
“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江林知陡然放开了她:“对不起。”
“江林知,你怎么连抱人都不会呀。”程卿卿有点光火了,“我鼻子好痛。”
“幸好是真的呀,不然假体都戳出来了,痛死啦……”她又开始侃大山。
江林知没说话,表情像个被叫办公室喝茶的小学生。
程卿卿又没脾气了。
“要这样。”程卿卿上前一步环住了她的腰,把头靠在她锁骨上。
她抬起头,眼睛很亮:“懂了吗?”
不用说江林知都知道她现在肯定面红耳赤。
“江同学,心跳超速了。”她戏谑,“Calm down,calm down。”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到前面去了。
她跑到不远处,两手环成桶状:“好怕你打我——”
江林知几步就跟上了她。
“腿长就是好啊。”程卿卿感叹。
“不开心了要跟我说。”江林知侧头看她。
程卿卿的声音很低很低地传来:“好。”
快到她家楼下了,她戳戳江林知手上的骨头,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不过你应该不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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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能夸下海口了,跟我爹吹说我这次数学铁定及格,结果才79。”杜奕愁眉苦脸地拍了拍刘笑希,“你说对吧,89还能打个擦边球……”
“没事,好歹过一半了。”刘笑希严肃地拍回去。
“不夸下海口,那夸下海南?”江林知被程卿卿传染了,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程卿卿笑得乐不可支:“这笑话比天气还冷。”她煞有介事地抱胸缩了缩。
她转过头:“你可以跟你爹说满分是一百。”
程卿卿说完自己先笑趴在桌面上了。
江林知垂下眼睛装可怜:“你的比我冷多了。”
“行、行,我冷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到预备铃响才冲出教室。
体育课是自选,程卿卿和江林知不在一起。
等江林知跑回来,程卿卿已经坐在江林知的位置上翘着板凳跟刘笑希闲扯。
“程总,您又喝橘子汽水这么没营养的东西啊?”
“可不,我的最爱。”程卿卿炫耀似的晃了晃汽水瓶,它涨开更多的气泡,停在瓶口危险的边缘。
江林知的指甲掐进肉里。
所以呢。
她只是渴者易饮。
江林知从后门走进去,程卿卿眼尖,很快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脸乖巧地盯着她走近。
可惜。
喜欢不是能量,无法守恒。
当她投入感情时,就下意识地希望程卿卿也给出相应的回馈。
天平已经不负重担倾倒了。
江林知趁程卿卿午睡时把她的发丝绕在小指上摩挲时,她都在想她能不能独占她的笑。
她知道这是讨要,是索取,是压榨。
当她眼睁睁看她对别人弯起眼角露出生动表情时,江林知的心脏像伤口拆线时扯出嵌在伤处的纱布,抻出未愈合完的模糊血肉,融着细碎的、近乎病态的疼痛。
让她想起四四方方的药盒上黑体的一句。
病因不明。
她会苦恼她的话是戏言还是实意,会胡乱揣测她每个表情每个举动。
她在心里无数次挪动着探出囹圄她的窗台,张望程卿卿的行踪,小心翼翼地期盼她是不是也会回头望她,做着跟她一样无厘头的动作。
江林知坐下来,头脑里永不错轨的理智成了杂乱无章的缨络。
她周旋着开口:“你……不喜欢绿豆汤了吗?”
你不喜欢我了吗。
程卿卿喝绿豆汤的时候有个坏毛病,每次只把汤一饮而尽,把沉底的绿豆沙全扔掉。
江林知只觉得,她也是被扔掉的那个。
程卿卿敛了笑,把汽水瓶放在桌上。
“江同学,我就说我们见过。”
江林知垂下眼遮住自己的情绪,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你是林阿婆的孙女吗?”程卿卿试探着问。
她没直接回答,转而反问:“为什么突然搬走了。”
程卿卿不再说话了。
江林知忽地反应过来。
她们彻底陷入了僵局。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说话,闹着自己的脾气。
“冷战后的世界格局。”刘笑希活学活用。
杜奕甩了个眼刀:“小声点。”
刘笑希压低声音笑:“这无缘无故的爱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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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她们的对话只有程卿卿的“让我出去一下。”
回答她的是江林知的木然和缓慢拖动老旧椅子发出刺耳的尖鸣。
江林知心里暗笑老师没换座位,否则连这简短的算不上交谈的话都会消失殆尽。
程卿卿不是爱发言的性格,估计她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的声音在江林知脑海不断穿梭,回响。
她现在张口就可以模拟她说话的语调,上翘的尾音。
江林知盯着旁边空荡的椅子。
她在想她到底出去干什么,不会又和以前似的像个小动物一样靠着窗台黯然吧。
她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从开着的后门望出去,看看她是不是还在那个位置。
程卿卿又是踩着点进来的。
这回她还没开口,江林知像有应激反应一样站起来让她进去。
她翻遍辞典也没有找出一个词准确形容她此时的心理。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她的心在学憋气。
在满是消毒水味的游泳池里浮沉。
她笨拙地给定义它为恋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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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卿卿特别憋屈。
明明是江林知之前一直不说,又不是她没认出来。
她还戳她的痛处,自己倒委屈上了,天天摆张死鱼脸。
讨厌。
吃饭的时候程卿卿故意不跟她坐在一起,而是隔一张桌子,选面对她的位置。
她恶狠狠地嚼着米饭,死死眈着江林知。
虽说还是生气的,但她眼里的想念作不得假。
程卿卿的一切情感都是盛放到绝对热烈,完完全全简简单单,直白地让江林知落荒而逃。
逃完了回来会发现程卿卿还在原地等她。
她的人生观是幼稚的非黑即白,没有语义不清和模糊的灰色地带。
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江林知知道她一向是爱憎分明。
那么她到底是爱,还是憎呢。
其实程卿卿的眼睛已经在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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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她们在一个考场,监考老师喊排头下来收试卷,江林知走到最后一个座位正好是程卿卿。
她靠着椅背,等江林知来。
当她拿起她的卷子的时候,程卿卿轻巧地按住了纸张,指了指草稿纸上的一条函数解析式,若无其事地往她手心里塞了颗糖同时放开。
那个解析式被江林知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整个寒假。
在返校前的最后一天,她终于在草稿纸上画出了它的图像。
是爱心。
笛卡尔的心形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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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之后程卿卿主动放下身段,她满怀期待:“那个函数,你画出来了吗?”
“嗯?”江林知故意装傻充愣。
“我们桑淮市小小希帕蒂亚,不会被我难倒了吧?”程卿卿的双手托着下巴。
“解析式是什么,忘了。”江林知继续口是心非。
程卿卿觉得自己不应该放下身段,应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把作业本重重一拍。
后排两人重重抖了三抖。
“坏了,上次是风雨欲来,这次直接大难临头了。”刘笑希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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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会的时候班干部组织大家玩游戏,因着老师们凑成局自己玩去了,大家都很积极。
刘笑希主动提出了一个游戏。
一个人蒙着眼睛,摸另一个人的五官猜她是谁。
规则简单但可玩性挺强,很有节目效果。
“刺激啊……”
班里顿时热火朝天。
刘笑希身先士卒打样。
他拿校服外套反绑住头,等待有人上来。
在空中狂蜂乱舞了几秒后,手艰难地移到杜奕脸上。
“你戳我鼻孔了!”还没等他分辨杜奕就大叫。
众人哄堂大笑:“自曝了哈哈哈哈哈哈。”
活动时重新排了座位,程卿卿这次坐得离江林知很远,她隔着好多人去看她。
心理学上说,在群体中大笑时,人会不由自主地第一时间看向自己喜欢的人。
江林知也在偷偷瞄她。
程卿卿只瞟一眼就收回,她故意不看江林知,跟身边的女生有说有笑。
下一轮游戏程卿卿主动请缨来当猜的人。
她利落地绑好外套,坐在讲台的椅子上等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