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初和绮娜是在五岁时认识的。因为工作调动,绮娜的父母带着绮娜搬到了这里,租下了羚初家隔壁的那栋房子。
绮娜是个特别胆小怕生的孩子,所以刚搬来的那段时间她几乎不敢出门,成天成天地趴在楼上的窗口处往下看,一边羡慕在外面玩游戏的孩子,一边又拒绝出门认识新朋友。
反倒是长大后沉默寡言的羚初,小时候其实是个皮得不行的孩子王。她会和男生一起捉虫和收藏玩具车,但又会在男生扯女生辫子时替女生出头。她是附近小孩里翻花绳玩得最好的女生,但踢球又能踢赢男生。
绮娜曾多次在对面的健身器材处看到羚初。看到她和男生玩抓人,飞速的逃过‘怪兽’。看到她和女生玩丢手绢,灵活地躲过抓手。看到她无论和男生还是女生都玩得很好,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于是崇拜和憧憬,第一次因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小女孩,在绮娜的心底滋生发芽。
绮娜记住了羚初,之后每次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时,她都会下意识寻找羚初。看见了就开心,视线全程粘着人家跑。没看见就觉得无趣,在窗台有一搭没一搭地拼拼图。
不久后,绮娜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爸爸为她精心准备了便当,妈妈则兴奋地帮她打理头发。
“我们娜娜要开始上学啦!”妈妈给绮娜扎了个公主头,将果红色的蝴蝶结系在贝雷帽下。
“嗯,我们娜娜这么漂亮,到时候一定是班花!”爸爸帮绮娜把书包整理好,除了午饭的便当外,他还烤了一袋小曲奇,好帮内向的绮娜快点交到新朋友。
“娜娜,午休时记得把小曲奇派给同学们,这是爸爸施了魔法的曲奇,可以迅速帮娜娜交到新朋友哦!”
绮娜抿了抿唇,抱着书包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想派给同学,她想全部送给隔壁那个天天疯玩的女孩子。她只想和那个女生交朋友。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绮娜进到教室,惊喜地发现她的同桌就是羚初!
羚初原本正和前桌聊着天,听到旁边有拉椅子的声音,于是转过头看。这一转头可好,原本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惧才走过来的绮娜,直接被这一眼看得僵在原地,一时坐也不敢,站也不敢。
羚初一转头,刚好对上绮娜棕色的眼睛。
五六岁的小女孩柔软得就像棉花糖,她局促地站着,小巧的手紧抓着两旁落在肩头的粉色长发,棕褐色的眼眸像被加热的巧克力,从僵硬的块状慢慢软化,然后像融化了那般出现水波。
“哇——!”绮娜哭了。因为一直被羚初看着却不知道怎么做,觉得丢人,所以哭了。
这一哭,直接让全班的小朋友都看了过来,于是绮娜觉得更丢人了,哭得也就更大声了。
羚初有些慌,手足无措地开始找纸巾。
“你怎么了?”羚初给绮娜擦着眼泪,有些慌张又有些不解,但她直觉人家哭成这样是因为自己,“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绮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于是只好摇摇头。
“不是?那你为什么哭啊?”羚初问。
绮娜吸了吸鼻子:“……曲,曲奇……”
“曲奇?”羚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想吃曲奇?”
绮娜又摇摇头,指了指羚初。
羚初不解,但也指了指自己:“我?”
绮娜点点头,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边把书包推给羚初。
羚初似懂非懂地接过书包,果然在书包侧面看到了一袋小曲奇,于是她豁然开朗:“哦!你是要给我吃曲奇?”
绮娜揉了揉哭红的鼻子,点了点头。
“哇!谢谢!”羚初吃了一块,笑起来,“好吃诶!”
于是绮娜一高兴,又开始掉眼泪了。
所以最后老师来时,看到的就是:绮娜站在位置旁掉眼泪,而羚初抱着人家小姑娘的书包,一口一块曲奇吃得贼高兴。
“羚初!”老师走到绮娜旁边,微微皱眉地看着羚初,“你是不是抢新同桌东西了!”
“啊?我没有啊?”羚初懵懵地指向绮娜,“是她要给我吃曲奇的。”
绮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掉着。
于是老师不解地问绮娜:“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这一句问话一出来,绮娜顿时又觉得丢人,本来快停下来的眼泪“哗”的一声像洪水出闸般涌出:“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得老师还以为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也慌张地哄起人来。
羚初一头雾水地看绮娜哭了一次又一次,老师来了都哄不好,于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别哭啦,听着你哭曲奇都不好吃啦。”
绮娜的哭声顿时就弱了下去。她擦了擦眼泪,又轻轻推了推那袋曲奇,抓着裙摆看羚初。
羚初见有用,赶紧又吃了一块曲奇:“好吃!”
绮娜原本还晃着水光的棕眸顿时亮了起来。她吸吸鼻子,不再哭了。
于是羚初抓起一块,喂到绮娜嘴边:“喏,你尝尝呗。”
绮娜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乖巧地就着羚初的手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羚初问。
绮娜吸着鼻子点了点头,露出了今天来学校的第一个笑容。
那之后绮娜就和羚初正式地认识了。
久而久之,羚初开始带着绮娜玩,而绮娜每天都会带小点心给羚初。她们一起上学,在学校是同桌,放学了也一起走。她们形影不离,很快就成了彼此最特殊最亲密的好朋友。
大概是一起玩得久了,绮娜慢慢地也活泼了起来。她不再怕生,也愿意把点心分给羚初以外的同学。于是她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大家都很喜欢她。
而羚初则恰好相反。她越大越稳重,学习认真,不再疯玩。于是她小学后半段时期几乎只有绮娜一个朋友。
但即使绮娜有了很多其他的朋友,羚初也不再带着绮娜到处玩,她们对彼此来说依旧是特殊的。具体体现在,她们都喜欢画画,但画出来的东西只给对方看,并且每年生日也会互赠画作。这是她们之间表达和交流的一种方式。
小学五年级的校运会,羚初在绮娜软磨硬泡的劝说下,最后还是报名参加了一个一百米。
校运会那天,绮娜带了很多小点心,在班上每人一个地派。但在羚初跑完回来后,绮娜直接给了羚初一整袋。
班上的同学打趣她:“哎哟,只有羚初能吃一整袋。”
绮娜红着脸说:“小初是运动员,当然要多吃点。”
结果体委一脸委屈地跳了出来:“我也是运动员啊!”
看着羚初有些尴尬地打算把饼干派出去,绮娜顿时急了。于是她涨红了脸,有些不太开心地叫体委的名字。
“哎呀怕什么,反正以后初中高中,有的是运动会给你俩秀恩爱用。”体委完全没察觉到绮娜的情绪,满脸嬉笑地说。
班长看见这情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敲上体委的头就要拉着人走。
“绮娜,你别管他,他这人就是欠的!”学委走上来安慰绮娜,却没发现绮娜整张脸都红透了,像成熟了的苹果。她是被体委那句“秀恩爱”气的,但同时心里又有点小窃喜。
羚初则是在听到“初中高中”时愣了愣,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小点心袋。
是的,她们快毕业了。再过个一年半左右,她们就要升初中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问绮娜,有没有心仪的初中。
绮娜想了想,说:“离家近就好。”
“你呢?”绮娜问,“如果你有想去的初中,那我就努努力,争取和你考同一间!”
羚初想了想,笑了下:“我也离家近就好。”
绮娜放心地笑起来:“我们会一起上初中,上高中,考大学,然后都成为优秀的纺织者吧!”
羚初愣了愣,心里一暖。明明未来还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可绮娜已经坚定地要和她一直做朋友了,真的就像小兔子一样,天真得可爱。
“嗯。”羚初笑起来,“然后一起租房子住,弄个小画室,周末时可以一起画画。哦对,还可以再弄个小的烘培间,这样你就可以空闲时烤点点心玩啦。”
“真的?”绮娜甜甜地笑起来,然后伸出小拇指,“那说好了哦,我们的房子要有一个画室,还要有一个烘培间!”
“嗯。”羚初的小拇指也勾上她的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