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纺织者 > 第 11 章

第 11 章

    “哈?”屿鸠停下脚步,在走廊上和羚初面对面地站着,“你再说一遍……?”

    面对她满脸的“我不理解”,羚初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感到抱歉。

    “我是说,我当时说的是‘请你去’,不是‘陪你去’。”羚初淡淡地解释道,“我现在兑现诺言,把票给你。”

    下午七点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夕阳的橙光填不满空荡荡的走廊。羚初的话回荡着,但平淡的语调在这空旷长廊里撞不出回声。

    屿鸠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哦——跟我玩这套哈?”

    羚初差点打了个冷颤。她前一秒还在和自己嘻嘻哈哈,态度就像和朋友聊天,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却像看着个陌生的敌人。

    屿鸠的嘴角勾起,但眼睛却毫无笑意。她扶上羚初的肩,轻轻地拍了拍:“你可以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羚初,如果你想的话。但你别指望我会像真的信了你一样,按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我不在乎。”她朝羚初走近了些,紫色的瞳仁深处像藏了个吸光的黑洞,“我只在乎我自己。”

    “我现在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说实话很不爽。”屿鸠和羚初身高相近,她贴近羚初时,羚初能很清晰地体会到被压制的感觉,“所以我要报复你。”

    “绳展当天在展馆正门等着,如果进馆时间到了我没见到你。”屿鸠想了想,然后就像自言自语那样说,“就去你家绑你好了。”

    羚初和她离得近,因此这句自言自语一样的话也听得很清楚。但屿鸠说这句话的语气实在是轻快,就像敲定了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因此羚初全当她是吓唬自己,只觉得幼稚。

    直到周六,绳展当天,她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冷不防看到跳上窗台的屿鸠,她才意识到那天的话可不只是吓唬。

    “屿鸠?!”羚初吓得立刻把她从窗台扯到房间里,“你疯了吗?!这里是二楼!”

    屿鸠奇怪地看着她:“对啊,才二楼。”

    “什么叫才……啊!喂!”羚初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屿鸠抱腰扛起。

    听着羚初惊恐的叫喊,屿鸠笑得特别开心:“走咯!去绳展玩!”

    “啊?什……喂!你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只见屿鸠扛着自己爬上窗台,仿佛下一秒就要往下跳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到这时羚初才开始认真地思考:她是不是真的精神有点问题?

    “停啊!别跳啊啊啊!”羚初有点恐高,一看到自己半个身子都被扛出窗台,吓得她迅速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陪你去绳展!放我下来吧我们走正门!!!”

    屿鸠闻言,不确定道:“真的?”

    “真的真的!”羚初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另一张票在抽屉里,你放我下来,我收拾一下,我们走正门!”

    于是屿鸠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坐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羚初手软脚软地收东西。

    “所以你为什么忽然说不和我去啊?明明票都买好了。”两人最后好好地走正门出去了,屿鸠和羚初并肩走着,问道。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羚初惊魂未定,走路都感觉飘飘然。

    “学生档案啊。”屿鸠说得理所当然,像是完全没意识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话语。

    “啊?”羚初愣了愣,随后难以置信道,“你去偷了?!”

    “嗐,说这么难听。”屿鸠摆摆手,完全不慌,“我就看了几眼,哪里算偷。”

    “那也犯法了的……”

    “笑死,就我今天爬水管上你家,都已经是犯法了吧?”

    “你知道你还做?!”

    屿鸠嗤笑一声:“被你这么说还挺不爽的。”

    “哈?”羚初皱眉道。

    “我上次问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做那些事,你自己没有头绪吗?”屿鸠忽然问道。

    “……什么头绪?”羚初有些转不过弯,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呃……”屿鸠有点无语地看着她,“原来真有人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吗?”

    “不是,为什么忽然……”

    “你在赎罪。”屿鸠打断她道,“你坚持做那些事情,努力做个优秀的好人,是带着一种赎罪,或者说是弥补过错的意味的。”

    羚初愣在了原地。她手指冰凉,鸡皮疙瘩从后颈爬到手臂。她现在有一种被人看光了的,无地自容的感觉。

    “所以你个过去也犯过严重错误的人,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的?”

    羚初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否认,但话语凌乱地卡在喉间,滚了几圈都没组合出一句完整的话。

    屿鸠看羚初的反应不对劲,便继续道:“我不清楚你过去犯了什么错让你觉得自己需要用漫长的未来来赎罪,我也不在乎,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她感到不可思议地看向羚初,“你要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赎罪,那我可真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自己是在赎罪所以做的这些事吧?”她的问题犹如铜钟,落在羚初的耳里发出一声巨响。

    你知道的吧?

    不,我不知道。

    羚初今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闷闷不乐的原因。她确实是在赎罪。为她辜负的故友,为她藏起的阴暗面,为她自己内心恶劣的想法和念头,为她迅速腐烂的线而赎罪。她可太讨厌自己了,如果不做些善事,让自己变得优秀些,她都觉得自己没有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

    她这么一个,劣质又腐烂的灵魂,如果连一点社会价值都贡献不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格感到快乐,拥有朋友?

    说到底,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出生赎罪罢了。

    屿鸠见羚初站在原地不说话,眼眶发红,觉得有些可笑:“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赎罪,那你心甘情愿吃的哪门子苦啊?吃了也白吃啊。”

    羚初愣愣地抬眼看她:“你为什么知道?”

    她的眼里有震惊又有恐惧,还有藏在深处的怒和恨。怒她不留情面的拆穿,恨她事不关己的轻佻语气。

    屿鸠无奈地笑了一声:“问错了,应该问你自己,你为什么不知道。”

    羚初感觉自己那一整天脑子都是乱的,绳展也没怎么认真看,迷迷糊糊就回到了家,一天就这么到了晚上。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屿鸠说的那几句话。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不妙——屿鸠未免也太聪明了。

    她仅和自己相处了一个月就几乎看清了她整个人,甚至搞清了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但她本人透露的信息却少之又少。如果这是一个牌局,那屿鸠就是赌场的老手,自己的牌捂得严严实实,却在开局几分钟就已经算清了对方的牌。

    在今天之前,羚初才发现自己一直没看透过她。她一直以为屿鸠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她贪玩,没心没肺,做事情不考虑后果,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直到今天,屿鸠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羚初不快乐的原因,她才感到惊恐,慌乱地把自己对屿鸠“和他们都一样”的认知推翻,想要重塑却又无从下手。

    屿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羚初不知道。哪怕相处了一个多月,对方把她的灵魂都看透了,她还是不知道。她目前对她最深刻的认识就是“聪明”。

    屿鸠聪明得令人恼火。

    像个不知轻重的少年,带着玩闹的心态跑去偷看档案,爬水管闯民宅。却又像个活了几辈子的老者,一眼看清一个人的内核,扫清他人迷茫的雾。

    羚初对于自己被屿鸠点醒的这件事是有些不满和恼火的。因为即便被点醒了,明白了自己坚持做着不想做的事情的原因,她痛苦的现状也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多了几分被人俯视的羞耻感。

    她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也不觉得眼前一亮,她只觉得窒息。她的生活依旧枯燥无味,她还是要痛苦地做着这些事,甚至因为弄明白了自己的自厌心理,她更加痛苦了——我如此的不堪,即使不想也必须坚持做这些事,否则就连社会价值都会一同失去。

    所以她清醒了,反而更痛苦了。

    屿鸠说她应该问自己为什么不知道,但羚初觉得不对,不知道才是普遍现象,像屿鸠那样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是奇怪。

新书推荐: 【博德之门3/伦影】阿格妮斯之歌 【剑三/综武侠】秀萝不想练琴 故鱼逢江 日落后的距离 京华月照宛秋时 在伟大航路开亡灵酒馆 倾城战将:戊边王妃不寻常 偏执男二总想上位 兔子的赔命竹马 青鸟落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