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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直到羚初挨着墙坐了下来,喘气喘到胸腔发疼,她还是没搞懂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和屿鸠打起来。

    脑袋里像发生了一场爆炸,轰得她思绪混乱。起因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屿鸠和她动手时她才会这么难以置信。

    她们本来像往常一样,放学了去游戏厅玩一会儿,但在路上不知道聊到了哪个点,她又和屿鸠吵起来了。她们吵得太大声了,引得路人都看了过来。于是屿鸠静了一瞬,扯着她的衣领就走进了一条小巷,然后迎面给她来了一拳。

    羚初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除父母以外的人打,打的还是脸。拳头撞得她左脸生疼,上下牙磕在一起让她牙根一阵发酸。她愣了一瞬,然后愤怒的,难以置信的,给屿鸠的左脸也来了一拳。

    于是她和屿鸠彻底打了起来。

    她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就炸开了,所有的理智和逻辑都被一把火烧光,耳鸣把她和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也把她翻涌的情绪都锁死在了体内。

    她不留余力地和屿鸠对打着,直到她们两个都打不动了,一个背靠墙地滑到地上,一个手软脚软地躺在地上。

    羚初的掌指关节已经擦出血了,手掌也磨破皮了,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烫。她喘气喘得胸腔生疼,感觉怎么呼吸氧气都不够,吸气时鼻腔冻得发麻,呼气时咽喉烫得发痒。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和耳鸣一起隔绝了她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屿鸠对她动手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她身上火辣辣发疼的伤口,过载的呼吸系统,还有脱力的四肢,无一不在提醒着她。

    在混乱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这是已发生的事实后,各种情绪混杂着在羚初的血管里流窜,像虫蚁一般啃食着羚初的心脏。

    她一直知道屿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私利己,道德意识薄弱,对法律没有敬畏心,她是个从头坏到尾的家伙。所以她出现伤人行为其实也无可厚非,她攻击性高也是既定事实。

    但是,但羚初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对自己动手。

    想不到那个周末会翻窗来哄她午睡,生日会送她72色彩铅,放学扛着她去游戏厅的人,会对她动手。

    羚初有些恍惚地想,这个人毕竟是屿鸠啊。屿鸠这样一个坏家伙,连线都黑得吸光。或许翻窗来找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或许哄她午睡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讲故事的欲望,或许生日送她礼物只是为了卖个人情,或许带她去游戏厅只是自己想找个陪玩的……

    羚初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真正地认识过屿鸠。

    她对屿鸠总是带有一层厚厚的朋友滤镜,觉得她再坏对自己也是不一样的,天真地觉得屿鸠对她的那些好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

    但可能……她从来都不是特殊的那个,或者再特殊也动摇不了屿鸠“坏”的事实。

    这样想想,羚初感觉会导致现在这个结果,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局面,或许只要她再清醒一点……

    “这样会好点吗?”

    这是羚初在视线再次明朗,耳鸣彻底消去,气息终于平稳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屿鸠的声音还带着强烈喘气后的哑,但语调很平静,声音也很轻。

    羚初的思绪被这句不明不白的问话给打断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说,这样打一架,你会不会好点?”屿鸠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她喘匀了气后坐起来,有些懒散地看向羚初:“你不是说,每次和我吵架都吵不过,觉得憋屈嘛。那我们打架,就势均力敌了。”

    “这样不留余力地打一场,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羚初终于明白了屿鸠的意思。她是换了一种方式帮发泄她的坏脾气。因为羚初之前和她说吵不过她发泄不了。

    即使早就习惯了屿鸠跳脱的思考方式,但羚初还是怔愣在了原地。

    屿鸠的话语像现在落在羚初伤口上的初冬细雪一样,抑制了伤口的痛,也消掉了那层火辣辣的感觉。

    原本内心那些委屈,愤怒,失望,顿时像退潮一样迅速淡了下去,长久的空白后只留下一种微妙的难过。

    羚初说不上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只是理智回归后慢慢地想起来一些细节。

    屿鸠这么叛逆不守规矩的学生,肯定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她自己也说过她初中有和男生起肢体冲突的事情。但屿鸠刚刚和她打架的力道,不能说轻,但确实没给她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就冲她打自己左脸的那拳,要是真用了十成的力那羚初肯定得掉颗牙,但羚初现在除了腮帮子上的肉还在疼,一颗牙也没松,身上除了手上一些出拳时的擦伤也没有其他伤口。

    屿鸠明显是留了力的。

    反倒是屿鸠,因为羚初气得上头,出手完全没留力,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狼狈了。她的嘴角和眉角都有被拳头擦伤的痕迹,左脸还有些明显地肿,但是手上反而没什么擦伤。

    羚初看着屿鸠想勾唇笑但扯到伤口龇牙咧嘴的样子,一阵愧疚绞住了她的心。或许是刚剧烈运动过,她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再加上轻微的绞痛,胸口一阵酸软。

    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屿鸠身边蹲下,语气有些不明的怒火,不知是冲她还是冲自己:“你非要采取这么过激的方式吗。”

    “那你说有没有好一点嘛。”

    羚初静了一会儿,诚实道:“……有。”

    于是屿鸠又像平时那样笑起来:“那不就行了。”

    她嘴角的左边磕伤了,大概是被羚初那一拳打得,为了不牵扯到伤口她只能用右边的脸笑,看起来有些滑稽和好笑。

    但羚初笑不出来,她用指腹抹去屿鸠眉角擦伤的血迹,声音很轻:“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要用这种方式和我绝交。”

    虽然羚初的动作很轻,但屿鸠还是疼的“嘶”了一声:“我没生气,我生气的样子你见过,不是这样的。”

    羚初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屿鸠在走廊上和她对峙的一幕:“绳展那次?”

    “对啊。”

    羚初回想了一下,发现屿鸠是那种怒极反笑的类型。她越生气就看起来越冷静,但给人的压迫感很强,攻击性外露。

    所以她除了那次,从没对她生气过。

    “我不会主动和你绝交的。”屿鸠的声音带着笑,“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我想要主动接近的人。”

    屿鸠的眼睛有些疲倦地半合着,但眼神很柔和,让羚初突兀地想起了屿鸠那天看她的画的神情。

    羚初感觉喉咙堵了个不上不下的乒乓球,进气出气都不顺畅。她静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哑了,但却听不出什么情绪:“……下次别再这样了。”

    屿鸠愣了一下,像是被羚初的眼神烫伤了一样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简短地“哦”了一声以示回应。

    说来也奇怪,那次之后,羚初和屿鸠之间的争吵便渐渐地少了下去。虽然矛盾还是时常发生,但演变不到争吵那一步了。

    羚初还是会被一些小事激起情绪,但每当她意识到自己和屿鸠之间的气氛开始有火药味了,她就立刻收声,不再说一个字。

    屿鸠对此很是惊讶。羚初这么多年都没能克制住的脾气,一夜之间就变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牢固的缰绳,在意识到事态即将失控时及时地控制住了横冲直撞的情绪。

    但屿鸠其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一味的忍耐迟早会出问题的。

    她劝过羚初找个发泄途径,带过羚初去打沙包,但羚初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克制和忍耐。除非遇到非常刺激她的事,否则让她打沙包就和体育课跑八百米一样,除耗费体力外毫无用处。

    羚初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自己闷气闷过一晚后,再怎么烦情绪也不至于带到第二天。

    反正看她的态度就是不可能再和屿鸠吵架或打架了。

    屿鸠对此十分困惑,她寻思着她是不是把人给打怕了。但她那天留力了啊,羚初自己也没在意那些伤,而且她确实也和自己说了这个方法有用,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呢?

    她想不通,也没敢问羚初。

    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困惑的时候,感觉答案已经在眼前了,但就是隔了一层雾看不清楚。她也没害怕过什么,更别谈“不敢”这个词了,这个词放她身上就很违和。但她这次确实不敢了。

    那天的羚初确实比平时松懈些,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但矛盾的是,屿鸠觉得她比平时更沉重了。她看不清这种沉重是什么,但有点被吓到了。她甚至一度害怕自己适得其反了,但想到前面她问羚初是不是有用,羚初说有,于是她才松一口气。

    所以那天羚初和她说下次不要这样,她也没敢贫,而是罕见地乖巧答应了。虽然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敢。这次也一样,她还是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敢问,只是直觉自己要是问了一定会很不妙。

    一向聪明厘清的屿鸠这次居然要靠直觉行事,说出来她自己都羞愧。

    她一向以清醒自傲,觉得自己少年时期就活得热烈明白,比世界上很多人都优越。直觉行事在她看来是一种怠于思考的消极做法,是手足无措所以出此下策。但她聪明,从小思维就跑在同龄人的前面,只有考试蒙题时才用得上直觉。

    但这次比考试蒙题还要命。像在织一条复杂的绳,刚开始还线条清晰的情感和关系,越到后面缠得越紧,到最后颜色都混在了一起,眼花缭乱的再也理不清了。

    屿鸠一向不擅长纺织,每次一织到后面织法就乱了,导致她织的绳都粗细不一,还可能缠出几个结。

    而现在她和羚初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条粗细不一,松紧不定,还缠出了结的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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