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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噩梦的进度提前了很多,羚初高三上学期中旬,她就梦到那个狼人了。

    那个狼人依旧面目狰狞地死咬着她和屿鸠的绳,但奈何屿鸠的线实在太硬了,就算羚初的线几乎全断光了,那些漆黑的线依旧连着,即使已经被扯得变形了,还是一条没断。

    屿鸠的线有一种韧性,越是拉扯就越是紧绷,和它的主人一样。

    那狼人似乎被这漆黑如蛇的线给激怒了。它用力地撕咬,牙齿摩擦,但线还是一根没断,跟铁丝似的。于是它勃然大怒,喉间不停地发出低沉翻涌的嚎叫声。它甚至双脚站立起来,用那双长着利爪的手一起拉扯绳子,但屿鸠的线就是不断。

    羚初被狼人这副气得跳脚但又毫无办法的样子逗笑了,一种安心又得意的心情浮上心头。就像受到欺负的小孩找到了给自己撑腰的大人,骄傲得意的同时又有些微妙细小的,说不上来的低落。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除了噩梦里的变化,现实中的绳也和以前的情况不同了。

    羚初和屿鸠的绳腐烂的地方很少,有也只是羚初的线出问题,屿鸠的线就像定格了一样,刚织时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这大大地减少了羚初的工作量,让她少了很多负担。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和羚初的线一起织的线,就算再韧再亮,经过羚初的手织出来后也会加快腐烂的速度。就算它们本在主人手里可以持续长达二三十年的寿命,但到了羚初手里,不管再怎么养护也还是腐烂得很快。

    腐烂速度就像瘟疫传播一样,才过几个月,漂亮的线就开始灰暗掉丝,就像被抽干的枯枝。

    但它们如果在别人手里,即使是羚初自己的线,都不会腐烂。所以一直没人察觉到羚初的异常。

    要不是羚初知道绳的腐烂速度只由灵魂和心性决定,她都会觉得自己的手是不是带有什么病毒,让所有经她手的绳都被感染了。

    但屿鸠的线却完全没有被影响的征兆,它们依旧僵硬,依旧漆黑,也依旧崭新。

    羚初忽然很感谢它,感谢它黑得看不出褪色,感谢它硬得不断不烂。

    于是羚初慢慢地不再害怕噩梦,也不再担心绳。她的梦里再没有出现过丝线绷断的声音,无论狼人是抓挠还是撕咬,就算羚初的线都断完了,屿鸠的线还是一根断丝都没有,甚至松都没松一点。

    随之而来的好消息不止这一个。随着噩梦的影响力下降,羚初的脾气也渐渐地好了起来,最直观的表现在她和屿鸠之间的小矛盾变少了。

    屿鸠也发现了这点,用打趣儿的语气问她:“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让你愿意对我网开一面地不挑我刺?”

    羚初笑了笑:“不好挑刺啦,你的刺帮了我不少忙。”

    屿鸠:“啊?”

    羚初把梦里发生的变化告诉了屿鸠,并抱怨了一下扯她的绳扯得手疼。于是这次轮到屿鸠卷起书打她了。

    那天之后,她们之间的相处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羚初会在屿鸠抱怨高中就这么难学了大学该怎么办的时候回她“怕什么,不会就来问我啊”。屿鸠会在羚初说下次绳展办在高考前去不了了时回她“明年去呗,不差这一年”。

    以前她们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类似的话题,就算不小心提起了,她们也会及时刹住,然后心照不宣地换话题,不再去谈和未来相关的话题。

    但她们现在不再避讳谈论未来了。

    毕竟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好了。好转的脾气,恢复的精力,变化的噩梦……所有迹象都指向那个羚初期望的不同结局。这和羚初以前的情况比起来简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羚初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做噩梦前的样子,她不再烦躁不安,精力不足,她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地玩,认真地学。即使噩梦依旧也没事,因为它已经无法再偷走羚初的精力,也不再能构成威胁了。

    屿鸠的线像一层保险,保护了快要断裂的绳,锁死了噩梦那沼泽般缓慢吞噬的过程。于是羚初终于能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告诉自己:

    一切都会变好的。

    噩梦有些不对劲。

    在羚初放心地看着狼人扯了一段时间的绳后,她发现自己离狼人越来越近了。

    原本绳的断口是在她们中间的,但现在断口开始明显靠近狼人那边了。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噩梦的开端是看不到狼人的,是到后面才能慢慢看到发红光的眼睛,然后再是轮廓,毛发,爪牙——她一直都在被它慢慢地拉近。

    以往是因为绳断得比较早,在断口还没靠近狼人时就断开了,所以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羚初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但现在屿鸠的线太韧了,怎么拔都不断,所以她便被拖得越来越近了。

    她看见狼人眼中的红光像火焰一样跃动,慢慢拢成她的形状。

    慌乱,恐惧,惊愕……屿鸠的线将她牵向了另一个未来,但这个陌生的未来还是将她推入了熟悉的情绪漩涡。

    羚初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受是什么,她的大脑像被一团软绵粘腻的线团给堵死了,拨不开,理不清。

    对未知的恐惧,慌乱,绝望……冷汗顺着额角留下,看不见的东西压得她喘不上气。她嘶吼,她质问,最后却像在荒原的沼泽中,呼救没有回应,她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别人正享用咖啡的午后。

    羚初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醒来多久了,在意识到睡衣都被冷汗浸透后才僵硬地下床换衣服。

    噩梦留下的惊恐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已经习惯了,麻木的绝望总会盖过它。其实羚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所以当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疲惫和无奈袭来时,她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什么。

    很神奇,在充满希翼的日子里觉得绝望是上辈子的事,在绝望回潮时觉得那些闪亮的期盼是美梦残留的幻觉。

    羚初换衣服的时候有些迟钝地想,是不是她其实从未逃出这段诅咒,哪怕一瞬。这不过是它短暂的怜悯……不,这是它恶趣味的恶作剧,它就爱看她重获希望后再次坠落的绝望。

    羚初换好衣服后天堪堪亮。她拉开窗帘,晨光像每个早晨一样温和。

    无论发生什么,晨光都如此温和。

    屿鸠感觉羚初在躲她。

    不是行为上的躲,是心理上的。她还是会和自己一起聊天,一起去饭堂,一起去打街机,但她好像……不敢和她对视?

    已经有好几次了,屿鸠看她时她会立刻移开视线,说话时要么垂着眼睛要么微微侧头看别的地方,总之就是不会看着屿鸠的脸说话。

    “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这么心虚?”在某次交谈时,屿鸠话锋一转直接问出口了。

    羚初听后愣了一下,瞳孔有些涣散。她下意识想掩饰,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很明显吗?”

    “废话,你都不敢看我。”屿鸠听到她这么说也愣了一下,“所以你还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啊?”

    羚初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但是没有后续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前段时间还说着你的线帮大忙了,现在又要说你的线让我害怕吗?

    “我的线有问题呀?”

    羚初瞳孔一缩,明明是夏季却打了个寒颤。

    都不用她问,屿鸠就解释起来:“你这样多半是因为噩梦吧,而且你的反应是针对我的,那应该就是我的线的问题。”屿鸠说着说着,忽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所以你不敢跟我对视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害怕啊。”

    羚初有些喘不上气,那种被人看透的无地自容像潮气一样贴着她。

    恶心……

    羚初想起高一绳展那次,屿鸠第一次说破她的内心,她也这么无地自容。而对于她的痛苦,屿鸠是什么反应呢?

    “我就是单纯看你这样不顺眼。”

    是了,她也没多在意她,总是轻飘飘一句就过去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羚初的眼睛睁到干涩发红,她死死地盯着屿鸠,就像狼人看她的时候。

    “对啊,所以呢?”羚初的声音颤抖又飘渺,“你又看我不顺眼了是吗?”

    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为了不和屿鸠打架而压火气压习惯了,还是难受太过而没力气发火了,羚初没能像以前一样和朋友大吵一架,她现在的样子甚至可能看着有些可悲。

    能不可悲吗?自己看得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到头来快两年了才反应过来,其实在人家那里,你根本无足轻重。

    屿鸠看见羚初红了眼眶立刻就刹住话头了,但她一向不擅长处理感情,只得把嘴闭得死死的生怕在说错什么。

    但她这个样子落到羚初眼里就是默认了。

    羚初缓缓闭上眼,叹气的声音有些抖。

    她想问屿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自己,但又觉得太不要脸了,她好像不是可以质问这个问题的身份。

    羚初越想越烦躁,干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你别哭啊啊啊……”屿鸠看她毫无章法地把书往包里硬塞,泪珠还一连串地掉,越看越慌。她想拿张纸巾给羚初擦擦,但在桌肚里摸了半天没摸着。

    眼看着羚初要站起来走人了,她一急,也跟着站起来。然后她像考试蒙题那样,跟着直觉选了个答案。

    她捧着羚初的脸,把她眼角的泪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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