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年少的乌鸦于某个深夜提上行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深宅,临走前趁着夜色溜进了王城外一座庄园。

    乌鸦轻巧地避过守卫从阳台翻进了一间屋子,洁白纱幔中本应沉睡的少女沉默地坐在床的正中央看着左侧梳妆台上摇摇晃晃的烛火,闻声抬起了眼。

    乌鸦几步走到她面前,隔着纱帐看着那道绰绰人影,哪怕这时候说话仍淡淡的,“没睡?我今晚走。”

    那少女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看见纱帐上那道人影动了动,传来一道同样平淡的女声:“走就走干脆点,来找我做什么?”

    乌鸦堪称冒犯地挑起了纱帘,丢过去一袋东西,平静道:“就说一声。顺便请公主您关注关注我,万一死路上了呢。”默了片刻才道:“老师遗物。我不一定能回来,你收好。”

    偌大而柔软的床铺正中央是一位有些病恹恹的少女,一袭洁白的睡衣仿佛天使,公主沉默地抬眼看向面前那袋子,良久才不紧不慢开口:“你倒是急着去死。”

    乌鸦则四平八稳道:“慎言,我可不想见老师,不过要你先上去了她还是会来捶死我。”又相当自然道,“给点钱。”

    公主冷冰冰地瞧了她一眼,屈尊降贵地甩过去沉甸甸的一布袋。

    乌鸦掂量了一下重量,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平静道:“谢了,走了,保重。”

    乌鸦转身走出两步时身后传来了那人一贯倦怠的声音,“敢死路上我就让巫师做法九天把你的魂拖出来鞭尸曝晒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丢到老师面前。”

    乌鸦转头看向床上那人,忽地笑出了声,“真狠啊,祝你失败。”

    话落便鬼魅般地翻下阳台消失在了无边夜色。

    ·

    【乌鸦:

    很久没见了。

    上次你专门来到我们族人的领地,说想学习我们的医疗之术,给那些人找一条能负担的求医路。长老都不允许我们外传,我是以背离家族为代价在教你。你还记得吗?

    你说过不管我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你的。你还记得吗?】

    ·

    老人震怒,狠狠敲了敲他的拐杖,“胡闹!我族秘术是能外传的?是她说想学就能学的吗?简直胡闹!”

    一个和善的男人赔笑着安抚:“消消气消消气……我看这小女儿是个心善的,初心是好的初心是好的……”

    另一位女人也道:“那姑娘我刚见了,不像是有坏心思的,是真心求学。”

    老人怒道:“一介女流,谈何求学?千年前人族大战你们还不出它们的秉性?一群贪婪无知的东西。谁知道她是不是人族派来的!”

    男人连连擦汗,“冷静冷静……其实我觉得人族也不一定都…”

    老人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一只老手打断了,一位苍老的妇人缓缓走出,语气沉稳:“你觉得?事实就是它们战争不断将我们逼进这深山困居整整千年,当年我族上万战士为一个莫须有的审判者被剖心挖肝祭天求运,我族百名医师全部被抓去战场不知所踪,我族半数妇孺都被生生挖眼拔舌曝尸荒野。你觉得有什么用?”

    几人还想说什么,老妇人则平静道:“就这样了。”

    老妇人说完就起身缓缓离开了,老人冷哼了一声,冷硬道:“再敢为那女人说话的,一律逐出我族。”

    角落里的精灵攥了攥拳,转身跑出了后寨,迷乱的奇花古树和凌乱的光碎都奔至身后,参天的树下站了一个人——乌鸦。

    那人一袭黑衣破破烂烂的,身上脸上都带了不少伤,半只手绽开一条贯穿整个小臂的口子,一双眸子却奇异地亮着,仿佛燃着摄人心魄的火。

    精灵止步于她面前三步,心头无端跳了下,随即莫名问:“我教,学吗?”

    乌鸦果断地将那枚充作拜师礼的金扳指递了过去。

    二人的缘分就这么草率地展开了。

    ·

    心中往事百转千回实际也不过一瞬而已,巫师往后撤了半步,眉目间的郁色简直毫不掩饰,下一秒便一杖猛地劈去,小巫师轻巧地避开,巫师不依不饶地跟着转身一把捅去,语调发冷:“……你也配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话?”

    早已被一把把火吞没的过去现在又血淋淋地站到了面前,不管如何逃避总能阴魂不散地追上来提醒他过去狼狈的难堪的一切。

    哪怕硬着心肠跑出数百年仍有东西能从火里追出来从地里钻出来提醒他——从前他的所有混乱与狂暴从未远去,霉斑始终密密麻麻地爬在他的身后。

    小巫师抬手直攻他额角,戏谑道:“怎么?不是你给我的这张脸吗?”

    曾经无数阴湿嫉恨的情绪丝丝缕缕地缠上他整颗心脏,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从前恶心发烂发臭的一切从未远去过,霉斑始终密密麻麻地爬在他的背后。

    巫师侧了下身,眉目间的郁色简直毫不掩饰,下一秒便几乎狂暴地甩杖,一汪暴戾的灵力狂轰而出,小巫师却只脚尖轻轻一点地——只一瞬,便鬼魅般出现在了巫师身侧。

    小巫师眸子半含着笑,道:“好师父…”

    小巫师将法力凝于拳上一拳猛地砸向他的后背,眉目间也带了些郁色,“当初那些痴心妄想,你忘了?”

    巫师拧眉不避反回身猛地一杖挥去,小巫师硬刚不过千钧一发之际乍然收势堪堪避过,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发难,抓着空气中一把怨气狠狠朝巫师心口袭去!

    ·

    巫师的身世一直是横亘于他与那两人之间的隐形壁垒,从来如此。

    李悟生和李怜青都很能藏事,不会当面说什么,他也曾认为过自己将那些往事瞒得很好,也因之心底颇有几分隐秘的傲气——他的一切是自己挣来的,不是那虚无缥缈的命运馈赠,更并非所谓天意垂怜。

    但当他听见那两人谈起他时,他才发觉自己究竟蠢得有多可怜。

    每天缩在自以为安全的泡泡里沾沾自喜,结果到头来一句话就破,他从泡泡里看到的绮丽幻境,原也只有他一个人活在这里面而已。

    实在是太难言的情绪。

    不堪往事被戳穿的惊惶,得意被生生浇灭的难堪和由之而生的憎恨,恍觉被蒙在鼓里的愤怒,以及发觉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后莫大的茫然。

    都是假的吗?都是骗我的吗?真的都是假的吗?

    最后尽数演变为一腔交织勾缠的恨意。

    无可辩驳,无可反抗,无数个夜晚在挣扎煎熬中度过,日夜倍受爱恨折磨,最终只有走投无路地选择厌恨。

    ·

    【公主殿下:

    安。

    如你所言,路上确实凶险,险些命丧途中。

    老师以前讲起过魔法师初来大陆时,身旁有两位女子,一位黑衣黑发,一位彩衣红眸。有传言称是一龙一凤。我进森林第二日晚遇险,被那彩衣姑娘救下,她主动谈及了当年事。的确如传言所说。

    另,精灵长期避世,据观察仍较为落后,求学途中确实阻力不小,所幸有一人愿意相授。我只接触了部分,精灵秘术确实奇妙,亲自来更能感受。

    最后,没钱了。三日后正午我在女巫崖等。

    祝安好

    不是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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