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御使,携旨而来,一路畅通无阻,熟悉的宫苑,熟悉的路径,他们将我引入屋中,我见到了他。
郎君端坐其中,陋室仿佛生了华彩,成者,亦或是败者的意气,我都敬佩珍重。
他与生俱来的尊贵不允许他的狼狈露出,他轻声道:“你来了。”
窗外风雪迷蒙,郎君满身清冷,就如同那年初见,他端立于堂前,我猜出来他的身份,他回头看我。
我履行了我们的约定,他手指划过鹤簪的簪尾,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水墨功夫。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肌肤相贴,但是两心永远相印。
我对他说,我姓顾,回首之顾,珠玉之宝。
他纯粹温和的笑容胜过万千山水,他贴着我的耳垂,对我说道:“阿宝,阿宝,琛为至宝,以后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乳名都叫做阿琛。”
我终究没能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诀别,我起身,向他行大礼,他回头,漫天风雪映着他流连克制的目光。
他屈膝,与我对视,眼中是未名情愫,他郑重还拜,脑海中闪过姜尚宫的话语,究竟是不是太子妃下拜,你等到婚礼当天自己看罢。
天地见证了我们的婚礼,门外重重卫士正是观礼。
今日别后,愿与君生生世世,永不再唔。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这是他最真挚的歉意和誓言,来世不可期盼,今生的缘分慢慢写尽。
我明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收尾,但是依然心心念念,原来如此。颜丹鬓绿之时我就知道,我们等不到年华老去的那一天。
再到御前,奉上了他的绝笔,与之而来的是废太子自戕的消息。
天子颓然问我是何人时,我平静回道:“妾姓陆,名文昔,家父华亭陆英,定新年曾任职御史台。”
他问我为何要这样做,我道:“焚琴煮鹤喂黄犬,陛下难道以为,这是妾的错?”
见过了长沙郡,我回忆起了我与他的今生,举心动念皆是罪,我注定是败者,徒劳纠缠,挣扎。
我和他来过的太子林,我和他曾经的亲密无间,我在那颗柏树下埋藏了我和他的情愫,过往,以及他的风骨,坚持,和理想。
阿琛阿琛,我听见婴儿的啼哭,我听见了许多声音。
我姓顾,乳名叫作宝。
我还剩下什么呢,唯一剩下的,不过只是这份理想。
登高远眺,山川秀美,我有长兄,有两亲,有幼弟,我还是那个闺中娇女。那是我琉璃般的梦境。
彩云易散琉璃脆。
我将沉沦于无间炼狱,可是我不知道他在不在那里。
人注定会死,但也要先活着。
我可以同他,在暮春时节,携手登上南山,去看杂树生花,去看群莺乱飞,去听鹤唳的声音,看他们蹈碎琉璃般的水面,振翅飞入青天。
我无可展望的一生已经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