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自天边传来，但一听就知道这是正派人物。
媲注意到周围的雾比之前淡些，雾后的影子也不像是刚才那般具有压迫感，隐约有种局促的退意。
随着一阵扑鼻的异香，浓重的雾自一点向四周散去，不一会儿便现出来者的非人全貌——九尺的个头，衣着华丽，瞳含符文。
媲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可对方的美是可怕的，非人的，第一眼的惊艳后便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但也不会害怕对方。
柏媪视其为救星，躬身请道：“老妇与孙女上山祈福却陷鬼怪之围，还请神仙救我孙女。”说罢便拉孙女跪下，膝盖弯到一半就被轻柔的力扶起身来。
神仙未把祖孙二人放在眼里，扫过四周的魍魉魑魅并抬起双手：“在不周山上吃人，你们是活腻了。”
威胁柏媪的影子穿过层层白雾。红肤长角，面容可怖，和民间传说里描述得相差无二。
那鬼在柏媪祖先前有多嚣张跋扈，在神仙前就有多卑微：“某知错，也愿意带小鬼受罚。不知仙子……”
话音未落，神仙便抬掌打向魍魉魑魅的头领额心，只听那鬼惨叫了声便爆体而亡，散开的血雾把柏媪祖孙熏得够呛，可神仙却是毫无反应，衣服上也未染污渍。
余下的魍魉魑魅逃之夭夭。
没了吃人的妖鬼在旁，柏媪与孙女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你二位……”之前拿祖孙当空气的神仙淡淡扫来。
柏媪这几十年的良民又想给她跪下，但仍是被无形的力轻轻抬起。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神仙蹙着眉毛的样子让她多了一点人气：“不周山有六圣结界，凡人别说进来，都无法用肉眼看到不周山。”
柏媪听得莫名其妙：“我是来白兆山为出征在即的儿子祈福，怎么会到不周山？”她是听过不周山的。《山海经·大荒西经》里著：“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除了海上三圣山，民间就属不周山最为有名。
合着她们祖孙误入不周仙境？
柏媪的心脏砰砰直跳，也顾不得人神有别：“请您保佑我儿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神仙的眼睛很突兀地往下一瞥。
媲被吓得尖叫了声，急得柏媪抬手做打：“这孩子爱大惊小怪，神仙莫气，神仙莫气。”
媲被骂的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转。
“跟我来”瞧够了的神仙转身上山。
柏媪稍稍犹豫了会儿，但还是带孙女跟上。
跟着神仙，草木自动让出了道，雾气散得刚好构建飘渺仙境。
柏媪吸了口从未闻过的清洗空气，此前因晨露发胀的关节也轻快起来。
领路的神仙还不忘问道：“你们是第一次进不周山？除了你们便没有别人？”
柏媪回完神仙的话也忍不住道：“神仙您一掌灭了魍魉魑魅，却不知这山上动静？”
“不周山乃盘古大神的脊骨所化，为起源圣山。”神仙回头，藏着符文的瞳孔扫来，柏媪便后悔多嘴，“还有，我不是神仙，而是侍奉神仙的仙侍。”
“那敢问仙侍侍奉的是哪位神仙？我回去后好为其铸像，日日参拜。”
…………
“嗯？秦始皇二十一年的节点发来消息……这么快就遇上事了？效率也太惊人了吧！”祝葚点开最新的消息：“问神仙尊号叫啥？不是叫伏牛山神吗？”总不能用真名当尊号吧！
“我老早就提醒你要想个尊号。”王艾琳趁机吐槽，“你能保证每个节点的初始位子一样？秦二世二年叫伏牛山神，秦始皇二十一年在安陆的白兆山还用河南的伏牛山名？”
“那就叫青莲道人。”
“……”日常只剩吃喝玩乐的王艾琳吐槽道，“小心被告侵权。还有，这是洪荒小说里的人物吧！”
“管它的，我就觉得青莲道人比较好听。”祝葚说罢还恶趣味道，“你说我在汉朝后的节点出现，会不会引领一波道门潮。”
王艾琳想到已成鬼畜素材的道门皇帝，准确说是陈宝国老师为鬼畜区提供大量的珍惜素材：“练得身形似鹤形，夜半宫女勒我颈？”
“……原台词好像不是这句。”
“原台词是李翱的《赠药山高僧惟俨二首》。”王艾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是李翱赠给药山惟俨禅师的组诗……可药山惟俨禅师是佛修。”
古怪的表情蔓延到了祝葚脸上：“把给佛修的组诗安在道君皇帝上？”还挺有创意的。
“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好像是道教的毒唯。”王艾琳一次念完朱厚熜的道号差点喘不过气，“在他面前说佛门的好可能会被当场毕业。”
“总之我选青莲道人做尊号。”祝葚又提到另一把道教奉为国教的皇帝，“你说我在唐朝显圣，李世民会作何反应？”
李世民对道教的虔诚肯定不及万寿帝君，更多出于抑制佛教和奉李耳为祖的政治需求。
至于李家为何要奉李耳为祖，这就涉及陇西李氏的本家之争。看李世民奉李耳为祖的举动，陇西的李氏肯定是没让出位子。
“你要是去唐朝，没准能当李耳的老师。”
“噗！”祝葚的电脑差点遭殃，“开玩笑吧！”
介入话题的刘瑞懒洋洋道：“还有比祖宗是神仙的学生更好的宣传点吗？你要是在唐朝，信不信我曾祖父会让你当自己祖宗。”
“……”这话听着很离谱，但是放到刘邦身上，居然有点合理性。
想象刘邦叫她祖宗的搞笑场景，祝葚竟扭捏起来：“要不咱与汉高祖多接触下？”
刘瑞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接触好！就该接触我太公。”可惜不能加入游戏，不然看看AI控制的刘邦也是很有趣的，“记得照顾我太婆。”
“欧了！包在姐妹身上。”
…………
“我师傅是青莲道人。”
柏媪记下神仙尊号：“是不周山的青莲道人？”
控制仙侍的AI补全祝葚设定：“不周山天元宫的青莲道人。”
草木在仙侍道出师傅名号的那刻纷纷弯腰。
柏媪被这异象惊得说不出话，原计划给神仙的铸的陶像也被更为木像。
若是保两个儿子平安归来，就是给神仙铸个金像也是应该的。
“到了。”
她们不知走了多久，仙侍在一空旷的地前念念有词：“徒儿请天元开门。”
凭空出现一道裂缝，泻出的金光令柏媪祖先睁不开眼。
“凡人？”金光后传来一道疑惑女声，“凡人是如何误入不周山？”
“徒儿不知。”
“算了，带她们进来吧！”
刺眼的金光散去，终于能睁开眼的柏媪祖孙被壮丽的仙宫惊得只能喃喃自语：“仙宫！真的是仙宫。”
闭眼前还在山林中祖孙此刻正处云端之上，浓云的深处矗着山脉般连绵不绝的白色建筑。走进了看，十人才能堪堪抱住的天柱如同擎天之臂，撑起美得下一秒会走进现实的天顶画。
和柏媪想象的仙境一般，空气中奇异的香，和仙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偶尔有仙鹤在窗外与蝉鸣对峙，给神圣天宫增了几分鲜活之气，不至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玉做的吗？”媲未见过这般洁白、坚硬的石头。
“是取地脉深处的灵石所建。”仙侍瞧着生人勿近，相处后却觉得她还挺好说话，至少比柏媪见过的达官贵人要和气的多。
“到了。”经过前殿的小广场，踏过殿里的灵石地砖，再从殿心湖泊上的小桥，看不到边的内院花园，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却精致美丽，好似髻上美丽珠翠般的精妙建筑间一一穿过，便到天宫的中心处，也就是天宫主人的私居。
说是居，但比入天宫见到的主殿还大，里头却空荡荡的，看不到除御台，神仙的宝座，以及宝座后的屏风以外的任何物件。
那宝座也简单的很，就是一块天然的，里头窜动着七彩光芒的石头凿成最简单的椅子模样。屏风倒是精致的很，和天顶画般精美绝伦。
“师傅。”仙侍冲坐上的青莲道人行了一礼。
柏媪想带孙女行礼，但不知见神仙要行何种礼节。
“弯腰即可。”
行完礼的柏媪和媲仔细打量座上的神仙——和画上书里描述的一般神异。
白发，鹿角，环佩叮咚。
青莲道人的赤瞳看向座下的祖孙，二人立刻站直身子，生怕在神仙前失礼。
“你们想求安陆人黑夫与惊从秦国攻楚的战场上平安归来？”神仙开口，倒是解了柏媪不敢开口拜请的窘境，“还请神仙保佑我儿，我愿为神仙铸像立庙，日日参拜。”
媲也有样学样：“还请神仙保佑仲叔，季叔，我愿和大母一起日日参拜，传播神迹。”
青莲道人没有回话，而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你们承诺的事情别人也行，这个代价并不值得我去保佑黑夫与惊。”
“老妇愿以性命……”
“我不是恶神，更不喜拿活人炼丹。”青莲道人的目光落到柏媪身后，老妇把孙女藏得更严实些。“不想让你的孙女为我效力？”她也不跟对方打哑谜，“让你孙女作为青莲门下的巫祝服务五十年，我便保你一家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