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钟摇,斯...
钟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不,男人见他呆楞着,轻轻一笑,还是放过了他。
“行了,今天不吓你了。嗯...估计你今天也很累了,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明天再找你。”
“我...”
“记得再床上睡。”已经踏出门的人遥遥提醒道。
钟摇迷茫的揉揉耳朵,分明是女声啊...
而且,他真的很漂亮,眉眼细长,鼻梁高挺,唇有些薄,面若刀削,精致沉稳,像是从前的文人画。这些年他也经常能在街边看着明星们的展报,却不及他这么有味道。
男人一般没有这样的。
还有,钟摇又扑在被子上努力想了一下,他刚才观察过,那女人虽高,但确实是女性的骨架。
但...他分明摸到了。
对了!钟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老子还没洗手!!
*
吴钕关上房门,站在门口没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思绪。
这时却有几个不长眼的女人凑了上来,挨个对他挤眉弄眼
“钕,屋里那个,行不行啊,不给咱姐几个尝尝。”
“哈,阿姐们啊,这个给你们,不知道你们一把年纪能不能受的住!”
吴钕眉头一挑,脸上的冷淡瞬间消逝殆尽,随口调笑了几句,灵巧的逃离了那群女人的包围。
真是有活力啊。
村里的姐姐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吴钕边走边想,很快就来到了圣女的房前。
他敲了敲门,静静地听着里面传来几声咳嗽。
“进来。”
这也是他母亲的房间,屋内发散着浓厚刺鼻的草药味儿,浓重的令人作呕,但吴钕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味道,那恐怕才真的是...
他随手挥了挥眼前的空气,不经意的摸了摸鼻子,一套小动作下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在圣女身上。
圣女背对着他,端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放着无数的瓶瓶罐罐,她的手在瓶子间起起落落,如果可以仔细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之间所连接的不详的血气。
不过吴钕早就习惯了,他转身关上了门,随意的在圣女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地上凉。”
“没事儿。”
房间的地面很干净,准确来说圣女的整个房间都很干净,明明是在潮湿的深林里,这常年装满瓶瓶罐罐的房间却一直一尘不染。
毕竟蛊喜欢么。
其实从前的圣女屋内更加整洁,可惜这届圣女沉迷蛊的研究之中,没办法的大巫女们只好每天花更多时间为房间打扫祈福。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圣女冷冷的出声,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闻言本来在发呆人歪了歪脑袋,“扑”的一下仰倒在地,乌黑的长发在地板上四散。
“你这里我什么时候还来不得了。”他嗤笑道
“等你成了圣女自是什么时候都来的了。”
“哈”
吴钕的脸扭曲了一瞬,在出声之后也没将嘴闭上,殷红的舌尖从中缓缓伸出,在空中勾勒着什么。
“听说你今天带回来一个男人。”
“嗯。”
“还放进了房里。”
“嗯。”
“下蛊了吧。”
灵活的舌尖在空中一顿,它两边的嘴角随之咧的更大了,那瞪大的眼球也在随之震动。
他咽了咽唾沫,道“当然下了啊。”
“怎么,母亲,你也想尝尝?”
边说着他慢慢从地上蹭起,贴上了女人的后背,手指悄悄地摸上女人头上的簪花。
“我老了,你还年轻。圣女的责任将要落在你的身上,族群的安定值得你付出一切。”
说到这里,女人终于吝惜侧侧身子,正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张苍老至极的面容,重重叠叠褶子堆在她的脸上。独有一双温柔明亮的眸子可以看出这位美人曾经的风光。
圣女将柔和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一只手轻轻的捻着他的一根发丝。
“你也马上到了合适的年纪,若是觉得可以,你也该孕育下一任了,你还年轻,我相信你会给他更好的照料。“
那根被碾过的发丝瞬间褪成了银白色,圣女手一松,又转身回到了原先的状态,如老僧入定一般。
吴钕嘴唇抿了又抿,最终只是盯着那根毫无生机的白发,沉默的离开了屋子。
木门的吱呀声掩盖住了屋内最后的叹息。
天色已晚,在这个所有人还保持着原始作息的地方,万物寂静,吴钕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几步起跳,轻松地落在了房顶上,像猫儿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你所处的环境愈是黑暗的时候,抬头,天上的星星会愈发明亮。
风吹着吴钕身上的银饰微微作响,吴钕突然低头从自己头发堆里挖出了那根白发,再抬手将它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一体。
它发着莹莹白光,显得如此鲜活。
扯住它的手一发狠,下一秒它就随风消逝了。
明明是死物...吴钕的不爽在屋内的时候就压制不住了,一团粘腻的火气一直卡在喉咙里,知道这时才将将有所缓解。
几只细小的蛊虫从银饰的缝隙间探出头,焦躁的想挤入母体内。
吴钕也并不管它们,不过这时心静了下来,脑中的念头便不断清晰起来。
一年之后他就任圣女,成为族群中的最强者和守护人...以男人的身份。从明面上讲,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
男人在这里都不能称之为人。
这种事情当然不是毫无缘由的,不过要说这个就要从蛊术的起源开始了。
蛊术起源于先秦时期,它产生的原因十分朴素,不同于什么”道教“佛教”这种信仰外物,以天地之“气”来修行的大家,蛊术的力量就完全是因为人自身了,摒除药理方面来说,大部分蛊术发生作用是因为“塔布”。
塔布简单的解释就是“禁忌”,就是“不可接触”,它同时拥有神圣的也是不洁的两种定义,它因人类最深厚最浓烈的情感而产生,又以此影响着人类自身。
凡是入世者,身上都有这塔布的痕迹。
以此为介质,真正的蛊术都是以“情"来发生作用的。
由于这样细腻的性质,女人,就成了最蛊术普遍的运用者。
想到这里,吴钕暗暗自嘲了一下,从他术法的水平上来看,他竟然也是个细腻的人。
直到如今,在人们的普遍观念之中,蛊和女人似乎已经不可分割,但其实最初并不是这样。
在古时候的男权社会中,女人的地位是一直处于下风的,但在一段时间的南疆地区,蛊术的盛行打破了这种局面,女人逐渐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她们的地位也随之变化。
因为蛊术的力量是令人恐惧的,比如情人蛊可以轻易的让男人免于多情,心系一人。再像金蚕蛊,蛇蛊,飞蛊,轻易的杀人性命,夺人钱财。
上到人的心智,下至人的性命,无一不被当时的蛊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时间女人在南疆的地位已经不同寻常了。
然而好景不长,在X朝,一位擅长灭蛊的和尚横空出世,一跃成为了皇上钦点的堪察使,接下了根除蛊毒的任务。
他专门在湘西处设下寺庙,专门向当地政府传授灭蛊的法子,于是在种种打击之下,蛊女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
一旦有女人被指认养蛊,她的名声立即就臭了,连带她的家人一起,如果她是为出阁的女儿,无论她如何貌美,都不会有男人在迎娶她,不仅如此,还会有自称学过降蛊之术的男人以净化之名光明正大的侵犯她们,对这种行为,人人叫好。如果她已嫁为人妇,便会立即被休弃。
倘若她们真修行过蛊术也就罢了,当地有个仪式,要求被指认的巫女将手放入烈火之中,倘若是毫发无伤,那她定是还受神佛保佑的善人,相反则是铁板钉钉。
在这种环境之下无数无辜者惨遭恶手,女人们也愈发谨慎,但人弱必遭人欺,当时女人的艰难可想而知。
所以在压抑了几百年后,神门大关,佛道衰弱,天道开始推崇科学的发展,世界开始陷入权力重组的乱局。
这时,小心苟活的巫女们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选举出最强大的巫女作为圣女,带领她们深入湘西山林中,建立了与世隔绝的湘西秘境看,成功躲过了天道的追捕,建立了独属于她们的家园。
不过一开始她们还并没有形成如今的态度,对男人没有好印象是肯定的,但最早的那一批巫女毕竟曾经也有过父亲、丈夫、孩子。
那时在她们眼里,男人虽然可恨,但至少还是个人。
但后来由于新生命的需要,以及对男人的绝对掌控,观念扭曲到现在这样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哎,要不是惧怕天道,如今的世间又怎会如此太平。
*
在将将破晓的时候,钟摇就从柔软的床上醒来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褂子似的东西,在深山的清晨还是有点冷。
幸好床上还有被子,钟摇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床了,现下直接一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努力的和自己的生物钟打架。
太舒服了...em...还有淡淡的草木香。
(猛地清醒)
钟摇努力的搓搓脸,从床上挣扎下来,阳光还没有很亮,照不透这屋子里厚重的帘子,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一盏烛台在顽强的发着光。
他拿着这唯一的光亮在屋内转了一圈,屋内干净整洁,物品摆放有致,面积不大,一张床,几个大书柜就将长度占满,除此之外,也就一张书桌,和一个窗边休憩的小桌。
钟摇好奇的走向了书架,书架上书堆的满满的,不同于现代精致书籍,上面全是古朴的泛黄的线装书,而且都有很重的阅读痕迹。
钟摇刚想翻开一本看看,房间的木门就猛地被推开。
晨曦的阳光终于漏进了这座屋子,一夜未归的人倚在门框上冷冷的盯着他。
钟摇甚至能闻道淡淡的清晨露气,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他没将书放下,只是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啊,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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