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童年

    车驶上高速,晴好的天气推着人放空心神,徐见溪右手支着脑袋,漫无目的地看着两侧风景快速后退,目光一点点失焦。

    “吃过饭了?”

    “嗯,聊项目的话,”徐见溪想凭直觉评估一下距离,又很快放弃:“去恒渊还是中颐,你选吧。”

    燕徊轻促地笑了一下:“今天星期六,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行吗?”

    徐见溪不服,猛地坐直控诉:“大哥,是你先给我发的工作消息好不好!”

    听声儿倒是精气神十足了。

    燕徊熟练运用息事宁人三连:我的不是,给您赔罪,带您兜风。

    他的侧脸更显优越的轮廓线条,这会儿松弛的微笑冲淡了五官天然的攻击性,而且燕徊这个人,当他愿意照顾旁人情绪的时候,是很有感染力的。

    等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然默认了一趟连目的地都未知的出行。

    ……这小子是有点迷惑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我方便问吗?”

    “嗯?”

    “刚刚你看起来……不太好,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真有意思,她全情投入时,所有朋友都一口一个“包养”“金丝雀”,好像非如此不足以表达对她眼光的惋惜。

    在她忽然发现恋人的面目何其虚伪后,反而有一个人愿意给予这段感情足够的尊重,把兰矜称呼为她的“男朋友”。

    “前男友。”徐见溪纠正。

    “哦——”

    尾音被拖出一个微妙的上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高兴。

    徐见溪扫了他一眼,这个人在笑什么?对失恋人士表达同情和安慰不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燕徊咳了两声,正色道:“是这样,投资失败是兵家常事……”

    她就不乐意听这鬼话:“我投资失败你幸灾乐祸什么?”

    “我替你庆幸及时止损不行吗?”

    “哇,那大善人烦请您好事做到底,替我填上亏损呗?”

    “行啊,我来填。”

    徐见溪:……?

    他在说什么东西?

    “咳,我是说,今天算我撞枪口上了,赔偿你一点乐子,行吗?”

    ……你还挺会找台阶。

    徐见溪扬扬下巴,做作地掐着指头虚空一点:“行吧,小燕子,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燕徊抿着唇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还配合她演:“得嘞,老佛爷。”

    没头没尾的戏精附体被电话打断,是林斯雨来汇报她昨晚交代的事。

    林斯雨动作很快,已经通过大学同学的关系找到了一位专家,刚带着兰矜的论文拜访完人家。

    专家和林斯雨都有同一个疑问:老板钱多没地方烧是吗?

    当然这话经由林斯雨转述已经相当委婉,表意更接近于“你们老板可能被骗了”。

    仅仅时隔一个晚上,原先豪迈的千金博一笑就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回旋镖。

    她深切怀疑自己在林特助心中的形象已经崩塌了,但还努力绷着平静的语气:“嗯,我想也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辛苦你了,回头奖金给你翻倍。”

    “还有,抽空把我在竹苑和安平公寓的房子都处理掉。对,包括家具,折价也无所谓。”

    有句话燕徊说得很对,投资翻车再正常不过,能及时止损就是赚到。

    挂断电话,徐见溪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们分手吧,你需要多长时间搬家直接和我助理沟通就好,之后她会安排人去清理。】

    点击发送,删除好友,然后直接关机。

    七年的感情尘埃落定,既不轰轰烈烈,也没有肝肠寸断,好像只是注视着一块放错位置的拼图被拿走。

    轻飘飘的,仿佛不曾发生过。

    好像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一个早该思考的问题:她投映在兰矜身上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不像电视和小说里演绎的失恋者那样伤怀,连一丝泪意也无?

    ///

    车一路开出市区,开到西郊绵延群山中的一座脚下。

    顺着弯道没拐几圈,就到了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车随便停也没人管,前面灰扑扑的房子门上挂了道U型锁,也没锁上,大概只起到一个装饰作用。

    “燕老板,你这是要野餐还是准备搞绑架啊?”

    徐见溪打量着像是被炉火熏黑的四面墙,屋子里都是木质家具,手艺蛮精巧,但大都被充满年代感的花布罩着。

    “故意做旧的,你摸摸就知道了。”

    她不信,食指在墙上蹭了一下才发现,还真是贴的墙布,故意设计成陈年砖墙的图案。

    图什么啊?

    “用来拍视频的,平常没人住,等会儿上山你就知道了。”

    燕徊从里间提着一个背包出来,递给徐见溪。

    她狐疑地接过来,里面的东西还真不能说不熟悉:打火棒,指南针,一次性雨衣,手电……甚至有一盒军用压缩饼干。

    “你说的乐子就是这个?”

    在外人设矜贵稳重的燕总竟然还保留着这么童趣的爱好,要不是压缩饼干日期很新,她都要以为这是上学时候留下来的老古董了。

    这倒是意外的合她胃口。今天两个人都穿得挺休闲,爬山一点儿不违和,不过——

    “为什么就我背包啊,你的野外求生套组呢?”

    燕徊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小徐同志,你回忆回忆,哪次不是爬到半山腰就把包丢给我?”

    还真是。以前她想象力特丰富,从出门就开始构思“求生”剧本,把自己和燕徊当成世界上最后俩活人,只能靠战术包里仅剩的物资活下去。

    不过爬一个小时就老实了,不再想求生,也不想当最后一个幸存者,只想卸掉肩上的负重。

    她不好意思说,但燕徊情商多高啊,看她撑着膝盖喘个不停,很自然就把包接过去。次数一多,他记住了出发时不带自己那份“气氛道具”。

    算起来燕徊以前还真没少照顾她,徐见溪有点小惭愧,努力找补:“起码现在不用你给我刷鞋了。”

    “其实以前也白刷了,我爸妈知根知底。”

    俩人网购那些“求生工具”一样都没逃过燕家夫妻的眼,不过他爸妈主张尊重孩子的天性。从知道他们会上山“探险”后,就雇了专业的户外运动教练扮成路人远远跟着,只要他们没遇到实质性危险,就不会插手干涉。

    唯独徐见溪滑下土坡那次把夫妻俩吓到了,思来想去决定侧面教育引导,所以他爸才请了搞户外的朋友来家里给他俩科普安全常识。

    被揭穿后他妈妈宁茵一度调侃,每天听说小少爷给徐见溪洗衣刷鞋,要星星不摘月亮的,那么上心,不如送给徐家做上门女婿算了。

    那会儿他脸皮薄,不肯承认,嘴硬那是待客之道。宁茵也不跟他拧,说行,以后你待客最好也这么一视同仁。

    宁女士还是了解自己儿子,这待遇这辈子也就她徐见溪独一份儿了。

    这座山的树高且密,太阳被树冠挡得严严实实,明明是日头最烈的午后,走在不规则的石阶上竟然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徐见溪童年活动限时返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捡根棍子边扒拉草堆里的“可疑痕迹”,边分心摆弄指南针,顾头不顾尾的,还得燕徊留神替她拨开可能会扫到脸颊的树枝。

    事实证明人长大是会进步的,她一口气爬到燕徊在山脚指给她看的位置,也没转移负重,甚至自信还能爬。

    她自豪地扬起棍子,叫燕徊给她拍照留念。

    燕徊捏着棍子的尖端给她掉了个头,身后长长一排竹篱顶上铺满了风车茉莉,中下部分重瓣蔷薇错落生花。

    半敞的院门里造景丰富,假山石桥水车一应俱全。仿古建筑的制式并不讲究,几乎跟全国各地标配的“古镇老宅”差不多,但它胜在每一个木质部件都是手工打造。

    徐见溪小时候跟着徐戍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也能看得出来打制这些家具和景观的木工师傅不简单。

    “进去啊。”

    燕徊熟门熟路地在凉亭里找到正在喝茶的老人,打招呼说带了朋友过来玩。

    可能平时没什么客人来,两位老人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奶奶抄起篮子去摘水果,爷爷神秘兮兮地表示要秀点“好玩的”,叫他们等等。

    “这是你们家的长辈?”徐见溪印象里好像没在燕家见过这两位。

    “不是,算是我偶然认识的。”

    前几年平湖别院雇了个农学院的大学生,没干多久突然查出挺严重的急性病,家里负担得艰难。燕徊知道后多结了半年的工资,又借钱给他做手术。

    这两位老人就是那个学生的爷爷奶奶,他们念燕徊的好,非要打一套家具送给他。后来才知道这位爷爷祖上是给皇家做木工的,手艺是传承下来了,可惜老两口中年丧子,又没跟上时代。虽然饿不死,但也没能靠这手艺致富。

    这座山燕家承包了好些年,一直没开发,山腰和山脚的房子都现成的,干脆给二老住。顺便找了团队来拍摄爷爷做木工,运营起一个自媒体账号,现在孙子的后续治疗费用和二老的生活开销都不用愁了。

    “所以山下那间房子就是纯氛围布景?”

    燕徊意有所指:“背求生战术包上山的人果然很懂。”

    换来一个白眼。

    爷爷抱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让徐见溪打开看看。

    木匣已经上过漆,精美的百鸟朝凤纹栩栩如生,但颠来倒去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徐见溪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鲁班锁?”

    爷爷笑眯眯地点头:“对喽,小燕让小溪先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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