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舒泉挑了一家新开的水疗会所,噱头是“烛痴公子手作香薰”。
“谁是烛痴公子?”
这名儿听起来怪不正经的。
“李八,就咱们高中那个八辈祖宗。”
说李八没什么印象,一提八辈祖宗,徐见溪马上就想起来了。
那也是个神人,属于心思不太正的那种,一直盯着家世显贵的那拨同学“交朋友”。但她们这种出身的小孩,打交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目了然,也就不乐意搭理他。
后来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逢人就吹嘘“我们老李家往上数八辈贵不可言,还出过躺在皇陵的贵妃”。说得多了招人笑,大家打趣喊他“李八辈”,时间一长就被简化成“李八”。
徐见溪好奇:“那他现在是换了条新赛道发疯?”
“什么啊,他找了个网红女朋友,这是人家给他包装的人设。人姑娘盘了个快倒闭的蜡烛制造厂,去年砸了将近五千万,借李家的人脉铺天盖地搞营销。现在已经翻倍赚回本了。”
徐见溪肃然起敬:“那李八还不得把她供起来,就李家那点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后半辈子的富贵全指着这姑娘的善心了。”
另一边温荔刚躺下,听见这话就冷笑:“他供个屁,他现在把小时候放二踢脚烧了房子编成‘爱烛美谈’,满世界骗小姑娘呢,这故事还是他女朋友帮忙编的。”
俞舒泉补圆了后半段:“问题不大,公司在他女朋友名下,这个会所也是她开的。现在已经开始改营销香薰蜡烛养生了。等热度过去踹了那小子,就华丽蜕变单身女企业家。”
啊,真是个令人乳腺通畅的故事。
“难怪你来这边开会员,是应该支持支持。”
“哦,那倒不是。”俞舒泉诚实道:“有鬼在追我。”
徐见溪&温荔:……?
昨晚送走她们几个,俞舒泉还以为老爸把他的资本家朋友们拉来她这销金窟撒币了,兴冲冲跑过去,发现来的不是资本家,是资本家的儿子们。
没错,是“们”。
她爸还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好好看好好挑,大有一种“今天不让你选出一个就算我无能”的气势。
但问题是,就像你不会因为五仁月饼印了兔子和小猫就爱上它的味道,面对一群歪瓜裂枣,无论他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你都无法对躯壳里的灵魂妥协。
“他甚至连公开出柜但声称要找个女人生孩子的王达都喊了,那个贱人还冲我邪魅一笑你们懂吗!”
她嗓音都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吵完了架才过来的。
温荔:“那你妈知道这事儿吗?”
“早上刚知道。”俞舒泉虚弱但欣慰地笑:“所以她现在去巴黎找你妈了。”
从外部环境又给温荔她爸哄老婆拔高了难度。
温荔:“大恩不言谢,今晚我请。”
随着离开校园,催婚这种问题逐渐严峻化常态化,现在她们刚过二十五,爸妈还算收敛,只是偶尔给你来那么一下子。等过两年再没信儿,恐怕都要被家里开庭审判。
每到这种时候就很羡慕徐见溪,徐式教育充满了一种“知道回家就行”的美感。
俞舒泉不甘心:“你哥和你爷爷是真不在乎你做慈善吗?”
在不在乎也不重要了,徐见溪想,大概哥哥早就料到她跟兰矜走不远。
“分了,就今天。”
“啊?”
温荔一把掀掉面膜坐起来:“卧槽,原来眼瞎是能医好的?”
这么一对比,燕徊白天的评价还算挺委婉了。
俞舒泉更快抓住重点:“等等,你跟兰小鸟分手玩儿失踪,又跟燕徊呆了一整天,你俩——”
“住脑!我可以解释!”
巧合,蝴蝶效应般的巧合串联。徐见溪就差赌咒发誓才让她俩相信燕徊的出现是个意外。
相比之下,兰矜的爆发反而在意料之中。
“二溪,你得感谢今天那个教授,但凡人家少点儿傲骨,你都没机会发现兰小鸟是条毒蛇。”
温荔附和:“等再过两年他被社会毒打过,认清互联网时代根本没有怀才不遇,就会为错过你这架登云梯悔青肠子。”
金丝雀,登云梯。
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原来用这六个字就能高度概括。
也不是完全不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空茫的感受。
兰矜的温和源于“事不关己”,隐含对旁人“自食恶果”的期待,他对她展露的好脾气只是因为没有触及他真正在乎的事。
可他在乎的——他的专业,他的才华,当她把这些交到真正的权威者手里时,不过换来一句“你们老板可能被骗了”。
好像她花了七年去追寻一样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是这样,你别老惦记什么‘干净的眼神’‘沉稳的内核’,这种描述贴给画师人家都得骂一句‘傻X甲方’。你得爱点更实际的东西,越容易量化,越不会被骗。”
“比如呢?”徐见溪诚恳求教。
“倾国倾城的长相,壁垒分明的腹肌,一夜七次的能力……越低俗,越客观。”
好家伙,向煤老板的审美法则看齐是吧。
“也可以考虑家世背景,行业人脉,身价财产,你算这些肯定在行,谁都骗不了你。”
这越说越扯淡了,温荔赶紧踩了个刹车:“老俞,不能因为你爸给你添堵,就忽悠二溪也去联姻啊,你这叫报复社会。”
俞舒泉直呼冤枉:“我这是给她找捷径呢,不然踹了兰小鸟,又招来红小鸟绿小鸟怎么办?”
徐见溪想说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但想到当年跨校参赛、闲逛到实验室、恰好兰矜值日……一系列低概率事件重重叠加,她又不敢断言自己在这方面的运气了。
说不定还真像俞舒泉说的。她对婚姻这种经济产物并不抗拒,如果有一天出现足够的理由支持她结婚,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大概率是因为看到了足够的收益。
“我同意,”徐见溪竖起大拇指:“真爱对我来说太超前了,商业联姻就刚刚好。”
///
她们在休息间等温荔结账,意外碰上了一个人。
开始是听隔壁聊天,声挺大,聊一个世界知名的舞蹈老师今年暂停招生,听说生病了。
她们知道这事儿,人家没生病,是去帮梁若秋做巡演的前期训练准备了。
俞舒泉好心出声替那位老师解释档期满了,隔壁顿时一句国骂,问你丫懂什么啊。
站起来一看,还是老熟人。
吴桑妮,从上学那会儿就跟她们几个不对付,跟算是同行的梁若秋更是势不两立,每次见面都要刺几句。梁若秋形体天赋好,又狠得下心逼自己苦练,很快就跟她不在一个档次了。所以吴桑妮每次嘴欠,她们提梁若秋就能让她破防。
“哟,桑妮姐啊,今年的环球赛预选都开始了您还在这放松,难道拿到邀请函了?”
“要你管,俞家住海边的?”
吴桑妮看到徐见溪有些意外,但反应很快:“徐二这种快被她哥扫地出门的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这种话她耳朵都要听起茧了,甚至有心情回敬一句:“没事,梁若秋说她跳舞养我,她的全球巡演还差个陪她聊天吃饭的。”
俞舒泉继续爆料:“你追着二溪她嫂子舔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哦对,吴家今年的货找到接盘侠了吗?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甲方吗?”
……这就是她没吃过的瓜了。
等吴桑妮撂下一句“傻X等着瞧”走掉,徐见溪赶紧让俞舒泉给她补补课。
“去年她有段时间天天追着你嫂子取经,想复刻你嫂子搞定你哥的操作。”
“可搞定我哥的也不是我嫂子,是陈氏地产啊。”
思路是这么个思路,吴桑妮也没揣摩错,但没掂量清楚吴家和她选的目标之间的差距,以至于弄巧成拙,还挺难看的。
徐见溪好奇她到底选了哪一位倒霉蛋。
“就你今天的司机啊。”
“……燕徊?”
“嗯哼,吴家和中颐的合同年初刚好到期,燕徊直接换了供应商,一点情面都不讲。要说跟吴家作妖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哇哦,那她吴桑妮可真敢想啊。
以燕家的家庭氛围,就算燕徊宣布终生不婚,燕叔叔和宁阿姨也只会尊重祝福,顶多问问儿子怎么安排股份归属。
燕徊又很显然不是她哥那种利益高于感情的类型,更不可能考虑联姻。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徊这么多年都没谈个对象,现在你也回归单身,你俩可算是宁京这一辈最抢手的男女嘉宾了。回头你叫上他多去我店里坐坐,我营业额起码翻一番。”
徐见溪好奇:“男女嘉宾都没有择偶需求,你这算包装欺诈吗?”
“老婆饼没老婆你怎么不说宣传欺诈,我那儿叫漱泉公馆,又不叫燕某徐某相亲馆。”
俞舒泉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说不定最后你俩看对眼呢,反正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他对你也挺好的。”
“你怎么不说他犯欠也都冲我呢?”
今天看见那个战术包她才想起来,以前燕徊缴了她不少“战利品”呢,她人生第一把自己做的小刀也是被他没收的。
“你俩这叫欢喜冤家,很经典的CP模式。你在闹,他在笑,懂吧?”
徐见溪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是指我分成吃亏又哭又闹,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幸灾乐祸地笑是吧?”
俞舒泉无语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徐见溪失恋算什么啊,等哪天投资失手竞标失利她才会真难过呢。
“哎,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
徐见溪一拍脑门,懊恼道:“我的鲁班锁他还没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