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戍的恢复情况相当不错，医生都惊叹这不像八旬老人的恢复速度。

    昨天车库发生的事还是没能瞒过老爷子的耳目，不过他只知道孙女和对象吹了，闹得不太好看。

    徐兼泽一直不让他过问小溪处对象的事，只说是个学生，两个人走不远。他了解自己的孙子，只有十分看不上眼，才会是那种态度。

    今天看徐见溪面色如常，也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唠叨：

    “他徐兼泽怎么当的哥哥，妹妹谈朋友他也不帮着把把关，我们家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忌讳吗！”

    徐见溪心说得亏他没多管闲事呢，要真在十八九岁那会儿逼我分手，搞不好我闹着揭房顶讨自由，那现在想起来得多丢人呐。

    老人张张嘴欲言又止，斜眼看了孙女好几次，终于没忍住：“那小溪你什么打算？以后是找个知根知底的，还是……”

    她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他一直对兄妹俩有愧，觉得是自己没教好孩子，又逼着儿子跟徐兼泽他妈妈结婚，才引发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所以无论是徐兼泽和陈今书联姻，还是徐见溪自己谈对象，他都不敢过多干涉，怕自己又弄巧成拙害了孩子。

    可另一方面，传统观念作祟，还是想劝劝孙女找个家世清白的。背景略逊徐家一些没关系，只要人品过得去，他就能放心合眼了。

    “爷爷，我明白，我会看着办的，您别担心。”

    见她不抗拒，徐戍也安心了些，又叫过陈今书，叮嘱道“今书，你是懂事的，他们兄妹就辛苦你多照顾了，有空你帮小溪也留意一下合适的人，把把关。”

    陈今书一叠声应下，也没太当真，两兄妹都主意正，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等老爷子睡下后例行公事问了一嘴，是不是要考虑看看圈内人。

    没想到徐见溪琢磨了一下，还真点了头，这下轮到陈今书震惊了。

    “别说是因为受过情伤不相信爱情了啊，这不像你。”

    徐见溪做了个被恶心到的表情：“我不节食，讲点儿下饭的吧”

    陈今书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是认真的，就更费解了，圈子里多少人家小孩为了自由恋爱闹得不可开交，她这个真自由的反倒上赶着钻进套里。

    徐见溪不知道嫂子对她和她哥的计划了解多少，所以点到为止：

    “出入恒渊地库需要认证，我让林斯雨查了系统记录和监控，昨天兰矜是用临时访客卡进来的。”

    陈今书也不笨，马上反应过来：“公司有人想给你找麻烦？”

    是的。昨晚到家后她推敲了很久，徐兼泽要去子公司查账的消息只有几个高层知道，昨天哥哥前脚离开公司，后脚她就被兰矜缠上了。那张临时访客卡来路不明，显然有人想借他给她添堵，估计意在干扰她接手总部的管理。

    对方现在还算克制，只上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但也侧面反映出有人急了。

    “有人怕我和我哥太强势，他们最后连根毛都捞不到。既然这么心急，那我干脆再添把火，看看能烧出谁的原形。”

    选一门合适的联姻对象，用婚姻衍生的合作项目绑死恒渊未来五到十年的长线盈利，向外界表露她拿下恒渊的决心。

    既能激心怀鬼胎的人跳出来，又能安爷爷的心，运作得当的话，还真能把恒渊的市场份额再拓一拓。

    一举三得。

    陈今书听着徐见溪轻描淡写地分析一二三，目光落在她颇具江南美人韵味的脸上，那双清亮勾人的眼，此刻透出与徐兼泽如出一辙的淡漠和成竹在胸。

    她在结婚前就知道，徐家这对兄妹本质上都是薄情的人，他们对自己足够狠心，连感情也能一并切割。

    可作为旁观者却还是不忍心，忍不住劝：“小溪，你还年轻，双方都没有爱的婚姻会很痛苦……”

    徐见溪一听就笑了，有爱的婚姻又怎么样，她妈妈明暄难道不是奔着爱情结的婚吗，下场又怎么样呢？

    她回过头，语气特诚恳：“嫂子，你那么喜欢我哥也没绕着他打转，谁还一辈子巴望着爱情过活呢。”

    于是陈今书就知道，她已经拿定主意了。索性点头表示会帮她留意，回头让助理整理出一份建议。

    另一边，徐见溪安排林斯雨去通查宁京近十年豪门商业联姻的案例，重点分析行业分布、合作模式和盈利趋势。

    之前她以联姻为饵给董家下的套已经可以收网，徐兼泽这次去南方也会顺便处理这件事，她可以放心选择合适的姻亲。

    ///

    徐兼泽刚低调离开宁京，恒渊大小姐有联姻意向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逼宫篡位的传言甚嚣尘上。

    但身边一圈熟人反而没谁信这事儿，甚至连打听求证都省了。是以当陈今书把一堆潜在人选的简历丢给徐兼泽初筛时，另一头徐见溪几个闺蜜还拿这当段子，调侃是谁家想尚公主想疯了。

    徐兼泽在电脑那头过了一遍，陈今书蛮喜欢徐见溪，所以这事办得很上心，虽然挑出来的人选不多，但个个名声人品都算上乘。

    “麻烦你了，这个删掉，其他的给阿溪自己看吧。”

    陈今书看了一眼，被徐兼泽单拎出来的竟然是她觉得最好的燕徊。

    “为什么？中颐的地位摆在那儿，他俩又青梅竹马，燕徊这么多年身边都干干净净，挺好一个人啊。”

    她就看到丈夫很缺德地笑了一下：“是挺好，所以让他自己想办法争取去。如果连用联姻搞定阿溪都办不到，那他也没资格当我妹夫。”

    八卦雷达瞬间启动，陈今书不自觉凑近屏幕：“什么意思，燕徊喜欢小溪？”

    徐兼泽很早就发现了燕徊的用心，阿溪在平湖别院的“光辉事迹”他和爷爷都有谱，同是半大孩子的燕徊那样纵着她，光是这份耐心就难得。后来她瞒着家里申请航线去阿根廷，燕徊两相周全事情办得漂亮，更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就不提再往后那些遮遮掩掩的试探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更看好燕徊？”

    “也得阿溪自己愿意才行。”

    那还让我把人履历拎出去，和人沾边的事您是一点儿都不干啊！

    “万一燕徊还没反应过来小溪就已经选完了呢？”

    徐见溪的办事效率她是见识过的，很可能上午拿到资料，下午就把首选次选都排上日程了。

    “那算他倒霉。”

    好家伙，陈今书直呼好家伙。

    忽然就有些同情燕徊了，大概是曾经同为暗恋者的共情吧。

    但其实徐兼泽是另一层意思。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对于利益排序挑出的结婚对象不会过分上心，婚后最理想就是像他和陈今书这样，磨合形成稳定的相处模式。最差也不过各玩各的，只要利益基础还在，就不会出大问题。

    可如果是燕徊，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培养感情。徐见溪和自己不一样，她还留存着一些对亲密关系的幻想，而一旦燕徊跨过了她给自己设的安全区，如果日后两个人感情生变，她会非常痛苦。

    徐兼泽承认，燕徊十年如一日的暗恋已经足够证明他对徐见溪的感情，但作为一个商人，他并不倾向于把筹码交托给易变的人心。

    所以不如让命运来给答案。

    如果燕徊有本事抢在徐见溪做决定前说服她，那不妨给他这个机会。

    ///

    燕徊又一次听到“徐见溪有意向联姻”时，正在和君晟证券的少东家顾汶祺打网球。

    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到徐见溪了，从上次送她回家后，再去恒渊刷脸就明显感觉到她面对自己时有些不自然。

    大概她还在为那晚的事尴尬，他也愿意留够空间和时间让她消化。

    中场休息，顾汶祺递了瓶水过来，在燕徊旁边坐下擦汗。

    “燕子，我记得你高中跟徐二是一个班的对吧？”

    “是啊，三年前后桌呢，怎么了？”

    “没事，就想打听一下她喜欢什么。马上要跟她相亲了，我全家都盯着我好好表现呢。”

    燕徊：……

    相什么？谁和谁？

    “你？徐见溪？相亲？”

    “是啊，估计是为了给争产加码。”

    顾汶祺看上去还挺乐意的：“徐二不是个省油的灯，哪怕争输了也不会太吃亏，而且她多漂亮啊……”

    “哎燕子？你去哪儿？”

    燕徊扔下毛巾往更衣室去。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徐见溪要相亲？就算要相亲，候选人凭什么漏过他燕徊？谁还能比他喜欢她的时间更长？

    哪怕谈利益结合，难道还有谁家能排到中颐前面去？

    ——哦，他自己前几年往外放过话，拒绝联姻。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燕徊不知道。

    他只知道，或许在得到徐见溪的爱这件事上，自己暂时是无能为力了。但如果连用两家集团最直白的利益捆绑都争取不到她点头，那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没资格站在她身边。

    中颐顶层办公室的灯从白天亮到深夜。

    时隔好几年，燕徊又一次从零开始亲自写方案。

    白天离开俱乐部后他原本想直接去找徐见溪，在车上坐了一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子里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刚分手，不可能一时兴起去相亲，大概率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促使她决定用联姻来达成一些目的。结合他所了解的恒渊的局势，以及徐爷爷的态度，她的诉求逐渐清晰——

    一门背景深厚、足以让恒渊高层里的蛀虫感到威胁的姻亲；一项周期足够长，且预期回报巨大，可以推动恒渊现有业务升级扩张的合作。

    尽管当下中颐正在推进的几个项目拿出来都能契合她的需求，但他不希望她有任何将就。这就是他坐在这里写方案的原因。

    他要起草一份将恒渊和中颐的未来盈利都考虑进去的项目提案，确保自己能在她的候选中脱颖而出。

    哪怕他只是她基于利益考量的选择，他也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