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是件小事，尤其涉及两家集团实权股东的姻亲关系，更需要慎重对待。
但由于双方各怀鬼胎，拟定协议条款推进得相当迅速，两边都很好说话。
中颐的律师一开始就被燕徊叮嘱，一切以徐见溪的意见为主，哪怕他名下的资产都划给她，他也乐意之至。唯独一点：尽量提高离婚的难度，如果有可能，最好让她永远别动这个念头。
年过半百的律师摸着自己没剩几根的头发，欲言又止，想说婚姻法它保护的是财产不是爱情，老板你本末倒置了！可再一琢磨，燕徊他能不知道吗？
另一边，徐见溪带的律师是陈今书的朋友。气场两米八的御姐上来就安抚她：妹妹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可能吃亏。
徐见溪惦记着燕家的情分，犹想多给燕徊留点余地，跟律师姐姐强调：资产各归各的，以后他想离婚也随他高兴，除涉及两家合作的部分外，其余条件尽量宽松些。
这就导致双方律师在拿到对方拟的协议时，都产生了同样的困惑：我是不是站错边了？怎么他/她给的条款比我写的还有利于当事人？
两位当事人对资产的态度都比较宽松，反而离婚相关的部分成了争议点。
“为什么一方产生离婚意愿，另一方要积极配合？连挽回的余地都不留？”
“我这是给你留后路呢，你别不知好歹，万一哪天你遇到真爱会感谢我的。”
“我们燕家就没有出轨的传统，真爱只能产生在婚内！”
“那如果咱俩到死都是纯友谊呢？”
“那我也不离，百年后我把友谊天长地久刻墓碑上行不行？”
徐见溪：……
行，您可太行了。
她不想再当着两位律师丢人现眼，索性认下了燕徊那一大段离婚附加条款，旋出钢笔签字盖章。
反正今后这段婚姻里但凡有一方突然后悔想离婚，那个人也必不可能是她。
燕徊也是这么想的，干净利落在协议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厚厚的文件整理归档，双方律师握手时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潜台词：尊重祝福，你老板超爱。
协议签完，他们的婚事几乎板上钉钉了。剩下领证这一项，因为双方长辈的仪式感，被定在最近的黄道吉日。
赶在领证前，徐兼泽抽空悄悄回来了一趟，在国外度假的燕徊父母也赶回来了，双方家长见面吃了顿饭。
燕韫夫妻很早就猜到了儿子的心思，毕竟这么多年他也就对这一个姑娘事事上心。只是碍于前几年徐见溪有男朋友，他们都不太跟燕徊提这方面的事，免得扎他心。
至于她和兰矜在圈内被调侃为“包养金丝雀”的逸事，夫妻俩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过——小溪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品性他们都清楚。更何况结婚的是燕徊，他满意比什么都重要。
除了重头戏的中颐股份赠予外，夫妻俩还送了一系列商场、写字楼作为贺礼，各种产权证合一块儿都得拿手提箱装。
燕徊私下一个劲儿吐槽太浮夸，但爹妈逗他说那不给了，他又立马变脸：这是给我们家见溪的，可不能小气。
徐家这边由于徐戍不能离开病房，所以由徐兼泽代为传达他的意思：等老爷子康复出院，会把名下的恒渊股份平分成两份，兄妹俩一视同仁。
燕韫夫妇在场时，徐兼泽作为晚辈不好多说什么，但在饭后他把燕徊单独叫到了会客室。
“爷爷要平分他名下的股份。但我作为哥哥的表态是四六，阿溪拿六。另外我和今书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我已经立过遗嘱，如果我出意外，名下的有价证券全都留给阿溪，不动产归今书。”
这是要先礼后兵，把可见的利益都摆到台面上来，然后再讲条件。
燕徊坐得板正，坦然地和他对视。
“燕徊，我知道你对阿溪是什么想法，但我有两个提议。”
金丝边眼镜后，徐兼泽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审视的光。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两份文件，一左一右，推向燕徊——
“第一，我给你恒渊3%的股份，条件是你遵守商业联姻的游戏规则，不要引导阿溪越界。”
“第二，放弃这桩联姻，我知道中颐想打通在物流和日用品领域的营销壁垒，我可以把汇溪传媒送给你，分文不取。”
汇溪是近几年炙手可热的传媒新贵，没想到幕后的老板竟然是徐兼泽。
徐兼泽食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慢条斯理给他分析：“阿溪是我带大的，别的我不敢说，但在涉及恒渊的问题上，你永远别想靠打感情牌从她那里骗到半点好处。”
言下之意，他提出的两个方案，对燕徊而言反而是获利最高的选择。
换做任何一个进过徐见溪联姻候选名单的人，听到徐兼泽这两项提议恐怕会欣喜若狂，但燕徊只觉得无趣。
还以为大舅哥能提点几句她的爱好呢。
“哥——我就先改口跟着见溪这么喊了。”燕徊用指头按住那两份文件，推回徐兼泽面前，“我也有一个提议。”
他没带什么文件，潇洒地一摊手：“我所有资产都会过到见溪名下，包括往后我所得的一切，都是她的——当然，这不是条件，无论如何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想知道，我那位没露面的岳父到底对她做过什么，还有，我该警惕哪些会给她造成二次伤害的事。”
大概料到了燕徊的反应，徐兼泽却没有正面回答，摇头道：“商场上无所求的人，往往最贪心。”
燕徊坦然承认：“没错，我要的是她这个人，不止商业联姻，我要和她做真正的夫妻。”
徐兼泽看了他很久，倏地一笑，再次把那两份文件推回给他——
“都是你的，算作我个人给的贺礼，对我妹妹好点。你想知道的事自己想办法去问，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还有，如果以后改主意，觉得过不下去了，也好聚好散，把她给我送回来。”
这话说得委婉，但燕徊能听懂他未尽之意中的威胁。徐兼泽这人是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疯劲儿的，宁京背景稍浅些的资本都怕被他盯上，而这份态度放在妹妹的终身大事上，就更具威慑力。
燕徊年纪小一些，但与生俱来的气度也不会被他压过去，依旧从容：“在我身边她只需要做自己。另外，除非她爱上别人，否则我不会放手。”
表决心的话他点到为止，剩下空格的交给时间来填写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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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前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选婚房。
徐见溪并不抗拒同居，她对婚房就两点要求：空间宽敞，去恒渊车程不要超过一小时。
这两件都好办，他们名下的房产摞到一起能打扑克。两边助理综合双方的习惯和喜好，最终挑出三个候选。
本来徐见溪的意思是看图随便选个合眼缘的，但燕徊坚持实地看房的必要性。如果不出意外，很可能接下来好几年他们都要住这个房子，必须精挑细选。
算不算精挑细选她不知道，但仪式感确实被燕徊拉满了。
周末燕徊开车来接她，一坐上副驾，她就被发了一兜硬币，托在手心满满一捧。
“干嘛？你发财了？”
“借你吉言，”燕徊看着倒车镜，分神回答她：“入住新房撒硬币，图个吉利。”
她对这个敬谢不敏：“撒币听起来不像吉利话，像骂人。”
“旺财运。”
哦，那是得撒一撒。她开始考虑让人去自己名下的房产都撒一遍的可行性。
“住哪儿撒哪儿，不是让你当散财童子。”
燕徊看她眼神失焦神游天外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徐见溪有些遗憾地撇撇嘴，不过转念一想，以前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难道就少赚钱了？
所以还是心理安慰。不过既然燕徊信这个，她尊重一下也无妨。
徐见溪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赞，拍胸脯跟他保证：“放心，一定给你撒得够够的，撒出风采，撒出水平。”
燕徊：……是错觉吗？未婚妻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大聪明？
三项候选分别是两处别墅和一套复式大平层，地理位置都大差不差，哪怕走马观花式的参观，也花了一整天。
天色暗下来，燕徊倚在平江路叠水墅的楼梯上，看着徐见溪划拉下午拍的图片认真对比。前两天他建议实地看完房再选，她嫌他仪式感过剩，可真过来看房，她又比谁都认真。
这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姑娘，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她正在认真考虑他们未来的婚房。
这个认知让他忽然无端深吸了一口气，一种近似紧张的奇妙悸动后知后觉从心脏开始蔓延。想拉她现在就去领证，唯恐迟则生变，理智却又按住自己，生怕她有一丁点勉强。
“哎燕徊，你喜欢安阳路那边的高层全景，还是这边的花园？”
燕徊猛地回神，听起来她已经决定二选一了。
“安阳路的风景不错，但私密性差了些。这边的花园隔断设计得挺好，不过入户那块我们要记得找人定期驱虫。”
其实她选哪个他都会很喜欢，但看房的重点不就在于开始一起为他们的未来做规划吗。
“再去楼下看看，我印象里这边地下室好像特意做了个隐形空间。”
当时设计案给他过目时他还愣了一下，没看懂利用壁炉和靠墙柜切出那块空间是想干嘛，后来听说推荐做成隐形空间，设计师本意是作为未来的儿童活动室之一，可他那时脑子里诡异地想起徐见溪。
——如果是她，应该会喜欢这个设计。
那会儿和她失联已经有几年了，可就这么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使然，他把这间“密室”保留了下来。事后回想都觉得有些荒唐。
谁又能想到，这辈子他真有幸能带她来参观，还是以未婚夫的身份。
拨开隐藏式卡扣，拉着她站到两个立柜夹起的拱形空间。原本一人容身的空间几近两个人，他们不得不紧挨着彼此。徐见溪略微抬头，脸颊几乎贴在燕徊的胸膛上，近在咫尺的热源扑面而来，原本的好奇倏然被微妙的不自然取代。
“……哎，不是说密室，它怎么没反应？别不是太久没人用坏了吧？”
也不戳破她的没话找话，燕徊嗓子里溢出一点轻笑，按下口袋里的遥控开关。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起，脚下踩的木板缓缓旋转。
“没坏，之前禁用了红外感应，等以后搬进来你可以打开。”
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选这套别墅似的。
徐见溪有些不服气，他这样仿佛她多幼稚，可等感应灯亮起，回头看见“密室”的全景，她就忘了要跟他较劲。
三面墙都做了软垫全包，剩下一侧单放了个棕榈床垫，床垫上方还开了个直通花园的斜窗，整个室内“露营”的氛围拉满。
虽然这种设计打扫起来相当麻烦，但他们这种家庭也不会在乎那点专业保洁费。
进门右侧还放了一个和软装同色系的立式冰箱，徐见溪一下子就被那个冰箱吸引了。
燕徊的视线一直随着她的注意力转移而变化，发现她最感兴趣的竟然是那个冰箱，感觉有些奇怪，他本来以为这个冰箱是最破坏“露营”氛围的存在。
“徐小溪，上面厨房的十字对开门冰箱你不看，怎么喜欢这么个小冰箱？”
“你懂什么。”她瞪了他一眼，把冰箱打开又合上，再回头审视这个“密室”，似乎在重新考虑布局。
“那您给解解惑？”
“哼哼，冰箱是提升安全感的重要家电。你琢磨下，万一哪天世界末日丧尸入侵，你躲进这个密室得多安心？”
得，是他想象力匮乏了。
刚要接话，被徐见溪打断：“如果要吐槽我你可以先憋回去。”
燕徊大感冤枉：“我是想跟你商量下往里面填什么饮料，你想要蔬菜汁还是碳酸水？哦对，罐头饼干巧克力要不要各来几盒？”
徐见溪眯着眼睛觑了他几眼，确认他不带任何阴阳怪气，才满意地点头：“你看着办，弄两人份的，墙角还可以再垒几箱矿泉水。”
燕徊顿时又被哄好了：她说两人份，世界末日她还想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