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戍给他们选的扯证吉日好死不死在最忙碌的周三,徐见溪一早就预约了跨国视频会议,燕徊那边也不遑多让,好几份文件排着队等他签。
两个人从早上九点后的聊天记录就是这样的:
【城北徐公:我开完会了,你呢?】
【H.Y:等我10分钟,听完简报就来接你。】
【H.Y:我可以出发了。】
【城北徐公:等等,临时提上来个申请,我得看一下。】
【H.Y:那我也再插个短会。】
……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燕徊几乎要怀疑今天这证他还能不能领到了。
在跟徐见溪结婚这件事面前,再十万火急的汇报都得给他往后捎捎。他交代完苏杭后直接下楼,驱车直奔恒渊总部。
另一头,徐见溪接到燕徊即将到楼下的消息,也知道不能再耽搁,把剩下的事都往后推了两个小时。
拎起包刚出办公室,就被端着保温杯路过的三堂伯叫住。
“小溪这么急要去哪里呀,环湖那块地你不是昨天才去考察过吗?”
“哦,是有点急事,”徐见溪乖巧一笑:“我忙着去结个婚。”
应她的要求,燕徊把联姻的消息压了一段日子,就是为了让藏在暗处的蛀虫猝不及防。今天领完证必然要公开,过几天再放出爷爷要分股权的风声,接下来就看哪方先跳脚了。
三堂伯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噎死人的回答,反应了半天,才赶在她进电梯前多问了一句:“跟哪家小子结啊?”
“中颐总裁,燕徊。等我们办婚礼您一定要来喝杯酒啊。”
这话声音不小,起码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几个高层肯定是听到了。她也不在乎这颗深水炸弹能震晕几条鱼,反正亲哥这会儿大概率已经关机图清净了。
从恒渊到民政局,他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燕徊在等红灯的岔口几次想开口,却又莫名扼住话头。
徐见溪觉得这样不行,眼看快到民政局,终于忍不住:“有话就说,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燕徊一听“后悔”俩字就呼吸一滞,再认真听她问的话——谁后悔?我吗?我有病吗?
“什么叫悬崖勒马,马上结婚了你能不能捡点吉利的成语说,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浓情蜜意不够你造的?”
“……你刚刚搁那儿欲言又止,不是因为想悔婚又不敢提?”
徐见溪狐疑地看着他,燕徊这人素来坦荡,如果不是事儿大到惊天动地的程度,很难理解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燕徊为之气结,想说我千方百计才求到这一步,打死我都不可能悔婚。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紧张,硬改了个话头:
“我是想问你证件都带齐没有,别到了地方缺东少西,赶不上爷爷定的日子要挨骂的。”
他改口倒是快,已经叫上徐戍“爷爷”了。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就算真错过了,他也只会骂我不会骂你。”
天知道徐戍多满意燕徊这个孙女婿,那天探病告诉他自己决定跟燕徊联姻,老头子张口就问“你怎么骗人家的”。
等她讲完来龙去脉,徐戍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你对人家小燕好点,跟你这个混世魔王在一块儿是委屈小燕了。”
当时徐见溪:“……”
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孙女?
“说明爷爷看人准,以后只有你欺负我的份。”他话里浸着笑意,好像被欺负也乐在其中的样子。
她不承认:“我也是讲道理的,你别血口喷人。”
“可以不讲。”
“什么?”
“我说,可以不讲道理,”燕徊停车熄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咱们家,我听话,你随意,好不好?”
徐见溪就是吃软不吃硬,听燕徊这么软和地哄人,又不好意思起来:“那也不用,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就行。”
主打一个公平公正,公开那就不必了。
“徐小溪,”他牵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根根指头交错,和她十指紧扣——
“联姻归联姻,利益往来在公司算清楚就够了。在家里我们不讲公平,把开心放第一位,知道吗。”
他也并不要她回答。他们终究是靠真金白银的算计才被捆绑到一起的,他不强求她马上投入感情,只要她愿意给他靠近的机会就好。剩下的路,他会自己走到她面前。
周三下午预约登记的人不多,没几分钟就轮到他们了。
两个人今天都默契地穿了白衬衫。徐见溪这些年鲜少拍照,面对相机有些无措,下意识往后靠了靠。燕徊好像早有准备,顺势揽过她的腰,给她一个支撑。
摄影师按下快门前,他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承诺:“你会幸福的,我保证。”
这话不是联姻夫妻该给的承诺,她惊讶地抬头,错眼看向他之前,照片被定格。
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到手,红底相片里两个人挨得很近,燕徊连眼里都盛满笑意,徐见溪抬头的那个瞬间嘴唇微微上翘,看起来仿佛亦有憧憬。
燕徊把两本证件并排交错,认真找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才舍得把其中一本发放给徐见溪。刚刚拍照时那句突兀的承诺却只字不提,好像那只是她耳背的错觉。
“好了,接下来咱们得考虑——”
他把尾音拖长,示意她接着猜下去。
徐见溪反应很快:“书面说明我倒是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让公关部准备联合公告?”
在燕徊一言难尽的脸色里,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错得离谱。也对,这么喜庆的日子,她怎么也该给个双喜临门的答案。于是——
“我知道了,明天股票涨停,对吧!”
燕徊:……
猜得很好,下次不许猜了。
他回身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装着方形物体的布袋,递给她。宝石蓝的布袋随着敞口松开滑下,露出里面的深色木匣。
是木匠老两口送徐见溪作为见面礼的鲁班锁,之前留在他车上,她给他当“通关奖品”的PINGU钥匙扣已经被他拿走了。
“你后来解开了吗?”
燕徊从兜里掏出挂着U盘的金属环,PINGU傻里傻气的脸正对着徐见溪。
“我解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是从这里到恒渊的车程。到终点前你解开就算你赢。”
他还记着上回她说要比赛。
“我之前解过一次,这样赢了也胜之不武诶。”
她晃晃匣子,里面有细微的响动,估计燕徊又填了什么小玩意儿进去。
“这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话?”他瞥她一眼,无奈道:“刚刚我是不是说过,在家里我们不讲公平,把开心放第一位?”
对,他是讲过的。徐见溪开始动手鼓捣匣子,嘴上还不忘警告:“那以后你想赢我可就难啦。”
燕徊都不想搭理这话:从小到大他在她面前有哪一次赢过了?
她捧着匣子翻来覆去,无端想起上回在山上燕徊叫她给奖励时的话,解谜的动力源于期待感。尽管她什么都不缺,但在一根根往外抽木条的过程中,听着偶尔碰撞夹层壁的声音,她也忍不住开始期待,在脑海里描摹“奖品”的可能性。
因为还有点胜之不武的矜持,她也没再抱着竞赛的心情,动作慢悠悠的,把期待感无限延长。
车在恒渊地库停稳,她还剩了两根木条。
“怎么,这是留一根给我分着抽?”
燕徊才不客气,直接捏住其中一根,等着她来和他一起完成解谜。
徐见溪也说不出口其实她没那个意思了,眼睛一转,情商跟上:“要等你一起赢呗。”
顿时他漂亮的眼睛笑得只余一条缝。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她都快要不忍心了。
十字交叉的木条同时被抽开,璀璨的折射光霎时抢占视线焦点。那是一枚钻戒,钻石相当大,戒托却设计得中规中矩,选用了很传统的款式。
燕徊取出钻戒,清了清嗓子:“虽然现在问可能有点晚了……徐见溪,你愿意嫁给我吗?”
至于为什么领完证才问,倒不是他怕把徐见溪给问跑了,纯粹是因为去的路上太紧张,忘了提前准备好的仪式。
当然,这件事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我……愿意?”
她也被这错乱的顺序弄懵了,后知后觉把手伸过去,还惦记着:“可我还没给你买戒指。”
燕徊认真把戒指推进她的无名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素圈男戒递过去,手一并留在她面前。
“不用你准备,我自带,以及,”他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套上戒指:“我一万个愿意。”
在他双眼深邃的汪洋里,有无风自涌的暗流酝酿。
其实他知道,哪怕没有这个“求婚”动作,甚至没有戒指,徐见溪都不会放在心里,正如此刻她口中的“我愿意”,多半是出于她那该死的契约精神。所以他选了那样一款传统的戒指,免得在新婚当天给她带去压力。
关于爱,他有耐心徐徐图之。他心里更多的、契合“徐见溪”的可能性,戒指也好,求婚也好,都可以留待往后慢慢谱写。
“新婚快乐,晚上等我来接你回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