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伟大母亲不平凡
吃苦耐劳解人难
我母亲的名字叫郭玉花,她的娘家住在西山脚下的李家曼村,离我们家有二十多里地,她们兄弟姊妹六个,母亲为长,下面还有三个兄弟两个妹妹。我父亲的这边他们一共姊妹八个,我父亲为长,下面还有六个妹妹一个兄弟,其中一个兄弟为最小。我的母亲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里,在两边的家庭里我父母亲都是排行老大。
先说说我姥姥家这边的情况,我大舅长年在山西太原工作,我大妗子是一个说精不精,说傻不傻的一个人,什么活儿都干不了,只会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头,惹得四邻不安,我母亲为我大舅的这个家庭真是操碎了心,当时我姥姥常年有病卧床不起,我二舅胆小怕事,二妗子精明能干与我大妗子水火不容,我三舅常年当兵在外,身不由己,对家中的事情无法关照。我二小姨是一个吃闲粮不管闲事情的人,她的婆家离娘家虽然很近,但是却很少过问娘家的事情。我三小姨嫁给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部队的头头,在那样战乱的年代,一走杳无音信。照顾我姥姥的任务只有我的母亲来承担。
我奶奶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也就是像电影里黄世仁的母亲那样的人,我母亲为了照顾我姥姥和我大舅一家,隔三差五的就得去我姥姥家,我奶奶对我母亲是非常的不满意,对我的母亲是百般的刁难和虐待,经常指使几个小姑子轮番上阵。我母亲从不反抗,只是在默默地忍受着,尽量为家里多干活儿,来取得我奶奶们的欢心,可是这样做却恰恰相反,越是这样我奶奶们越是觉得我母亲软弱可欺,她们更会变本加厉的对我母亲进行刁难。更为可气的是,一家人并不是吃的一锅饭,我母亲在家里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吃的是她们专门给母亲准备的最次的饭,奶奶一家人对母亲的虐待邻居们都知道,特别是南院我大娘和几个嫂子们,她们眼看着我奶奶对我母亲的虐待,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我奶奶和一帮小姑子刻薄彪悍,远近出名,一旦处理不当她们就会更加的疯狂。
我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用拼命挣来的血汗钱,养活着奶奶、姑姑、叔叔她们一大家子人,父亲知道我奶奶的秉性与为人,但是我奶奶对待我母亲的所作所为,母亲从来都没有给父亲提起过,每次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把挣到的所有钱财都上交给奶奶,自己一点儿也不留,奶奶接到父亲的钱财也是高兴一时,假惺惺的让母亲和她们吃一样的饭。母亲不说父亲也不知道,母亲在家里所遭受的苦难,父亲在家里表面上还看到,奶奶们对母亲很关心的样子,她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让父亲一心一意的去外地打工,为她们一大家子挣钱。父亲到外地打工一走,她们就一反常态,照样虐待母亲绝不手软。这样的手段好像是那些恶劣女人们的专利,她们是以虐待别人为乐,以刁难别人来得到她们的满足,以不择手段来显示自己的淫威。
有一年过年,我父亲在外地打工没有回来,大年初一,南院的我大娘担心我父亲没有在家,我母亲过年能不能吃上饺子,就让两个嫂嫂以拜年的名誉,到我奶奶家里去打探。她们悄悄地走到我母亲的屋里,当时我母亲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有动静,来不及躲避,赶紧把两只手躲进炕洞里,两个嫂嫂看到母亲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把两只手藏在了炕洞里,她们觉得我母亲的举动非常的奇怪,两个嫂嫂笑着对母亲说:“你吃的什么好东西怕我们吃了,快拿出来让我们也尝一尝。"母亲听她们这么一说,躲得更紧了,脸上苦笑着死活不肯把手伸出来,越是这样两个嫂嫂越是感到好奇,两个人连拉带拽把母亲的手从炕洞里拉了出来,两个嫂嫂看到母亲手里的东西惊呆了,齐声说:“大过年的,她们就让你吃这个?!"母亲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央求着让两个嫂嫂千万不要说出去,一定要为她保密。
两个嫂嫂到我奶奶的屋里去磕头拜年,看到我奶奶和我叔叔婶子一大家子人,正在吃着香喷喷的白面饺子,一家人谈笑风生热闹非常,看到有人来拜年,还说让尝尝她们的饺子香不香,两个嫂嫂匆匆拜过年回到家中,让我大爷和大娘猜一猜,我奶奶让我母亲过大年吃的是什么饭,我大娘说:“大过年的,除了吃饺子还能吃什么?”两个嫂嫂说:“不错,人家一大家子都是吃的香喷喷的白面饺子,让我婶子吃的是捏不到一块儿的糠菜团子,一只手根本拿不住,得两个手捧着吃。”我大娘听罢气的直跺脚,说:“她这个婆婆真是狠毒啊,辛辛苦苦的为你们干一年,过个年都这样算计着”。我大爷非常生气的说:“人家男人在外面拼命打工赚钱,养活着你们一大家子,她们却这样对待一个勤劳善良的老实人,这个事情我们不能再看着不管了,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我父亲从外地打工回到家以后,南院的我大爷把我父亲叫过去说有事商量,就把我母亲在家中受到的折磨和虐待,统统告诉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听后半信半疑,说:“是不是你们弄错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也没有听到孩子她娘抱怨过。”我大爷说:“孩子她娘可是一个大好人,为了让你安心在外地打工,她受的苦,遭的罪从来不向别人诉说,都是一个人在默默地承受着,你常年在外面打工,你母亲什么秉性和为人你还不清楚?”我父亲说:“我知道我的母亲脾气不好,可我一个人为了一大家子在外面拼搏,我想她们也不该那样残忍吧?”我大娘和嫂嫂们看到我父亲不太相信,都过来七嘴八舌的诉说着我母亲在家中所受到的种种虐待,并且让我父亲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尽快处理,以免发生意外。
我父亲回到家中,把听到的一切说给我母亲听,我母亲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非常平静的说:“你常年在外打工不容易,我不能再让你为这些家庭琐事来担心,咱娘的脾气性格你也很清楚,我一个人吃点苦受点罪,能换来一家人的和睦,我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我父亲原以为母亲会很委屈的向他哭诉,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的平静和坦然,不由得对母亲又是心疼又是可怜,对自己的母亲如此残忍的虐待自己的妻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几天来一直是心情沉重、闷闷不乐。
经过几天的苦思冥想,最终决定带着全家人外出逃难,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我的爷爷,我奶奶知道后百般阻拦,认为我父亲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庭而不管这个大家庭,我父亲说:“以后我把每年打工挣的钱,全部让邻居给你们稍回来。”我奶奶才勉强同意父母外出,当时我父母一共有三个女儿,为了防止我父母一走不回来,我奶奶硬是要把最小的一个女儿留在家中作为人质,最小的才刚刚三岁,两个大的一个五岁一个七岁。
就这样,我的父母带着简易的行李,和两个女儿踏上了西行逃难的路。父亲挑着两个罗萝框在前面带路,母亲拉着两个女儿紧随其后,穿过鲁班豁,顺着太行大峡谷到达阱底,进入山西地界,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经过几天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了山西省童留县的一个地方,父亲给人家干木工活儿,母亲照看着两个女儿开荒种地,山西的土地和林县的土地不一样,林县的土地遇到天旱就会绝收,山西的土地有油性,特别耐干旱,你只要把种子种到地里,庄稼苗只要能冒出来,哪怕遇上大旱的年景,也能有几分的收成,这就叫见苗三分收。母亲就这样终于脱离了苦海,过上了一段自由、舒心的快乐时光。
在山西童留居住了一段时间,父亲他们在太原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工程,全部干下来需要几年的时间,为了让我母亲她们平时有个照应,我父亲又把我母亲她们,转移到山西省长子县鲍店镇幸庄村,这个村子里有我的一个姑姑家在这里常住,我这个姑父的老家是林县城南面的井院村,早年在山西做生意定居在了这里,父亲觉得这必定是亲戚关系,把我母亲她们安顿在这里,我父亲远去太原干活儿也好放心,但是他哪里知道,他这么一走,自己与两个可爱的女儿从此竞成了永别。
我姑父家做的是卖蒸馍的生意,用一个瞎骡子拉磨磨面,然后自己蒸馍到集镇上去卖,我母亲在他家就负责磨面的工作,工作量很大,那时候大女儿十一二岁,也能帮助母亲干点儿杂活儿,母女俩个起早贪黑的在姑父家忙活着,再苦再累母亲都不怕,她裹着两只小脚,坚持干着常人都难以承受的重活儿,只要不被人虐待不受窝囊气,干起活儿来满头大汗的脸上,迟早挂着淳朴、善良的微笑。她对能安安心心的干活,能吃上一口像样的饱饭,远离奶奶们的淫威,感到十分的满足。
有一年,爷爷要到山西去办事情,家里的小女儿听说爷爷要到山西去,几年没有见到父母和姐姐们,她非常想跟着爷爷到山西去见一见自己的亲人,怎奈路途遥远,自己年龄又小,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又谈何容易,那几天她又患上了重感冒,几天来身体非常的虚弱,越是这样更是思念自己远在他乡的亲人,自己有病要是能和父母姐姐们在一起该有多好啊!这两天刚刚有点儿好转,多少能吃点东西了,一听说爷爷要到山西去办事情,就央求着要和爷爷一起去找父母和姐姐,奶奶说:"你一个小孩子,山高路又远,你不是故意在给大人找麻烦吗?”经过撕心裂肺的哭求,爷爷看着这孩子实在可怜,终于答应带上她一起去山西。
那时候她才六七岁,一路上跋山涉水,忍饥挨饿,拖着虚弱的身体紧紧跟在爷爷的后面,像一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燕子,想想几天以后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了,别提有多高兴了。经过几天的奔波,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和两个姐姐,母女四人久别重逢,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包头痛哭,几天短暂的团聚,爷爷办完事情准备回家,要把小女儿一起带回去,母亲和两个姐姐都舍不得
小女儿离开,再苦再累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爷爷说回去无法给奶奶交代。没办法母亲只好忍痛割爱,让小女儿跟着爷爷回家,临走时姊妹三个紧紧抱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爷爷看到这个场景,眼睛里也寝满了泪花儿,母亲怕小女儿不肯走,含着泪偷偷躲到了一边儿,母女四人一次短暂的相聚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爷爷带着小女儿走后没几天,两个女儿相继病倒,后来才知道,她们姊妹两个当时得的病是病毒性重感冒,母亲一个人每天还得完成姑父家的磨面任务,抽空还得照顾两个生病的女儿,在那个偏僻的村庄,哪里有什么医生大夫,母女三人委身在人家家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除了给人家拼命的干活儿还能有什么奢望,母亲抽空给两个女儿熬点葱姜水让她们喝下,这是治疗普通感冒的小偏方,母亲经常用这个小偏方给人们治疗感冒,平常的感冒喝几天葱姜水也就慢慢的好了,母亲一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再怎么也不能耽误姑父家里的干活儿,几天下来母亲发现两个女儿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两个人同时得病又不能相互照顾,母亲给人家干活儿又不能陪在身边,结果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高烧的厉害,几天来吃不下饭不说,就是想喝一口凉水也无法满足,实在干烧的不行了,极度虚弱的大女儿,就试图着慢慢的爬到院子里的水缸跟前,想用水瓢从水缸里给妹妹舀点儿水喝,当她有气无力的爬到水缸跟前的时候,想扒着水缸慢慢的站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了起来,刚刚伸手拿到水瓢,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知道两个女儿病的厉害身边无人照顾,抽空儿匆匆回来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了,一进门就看到倒在水缸边上的大女儿,用手一摸早以没有了一点儿气息,赶紧跑到屋里面,看到小女儿也是奄奄一息,母亲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在不停的流淌,就目前这样的处境,父亲远在太原干活儿,又没有任何的通讯条件,遇到这样的情况,再坚强的女人也无法承受,她哪里知道,父亲这几天在太原,也是得了重病,已经在工棚里趟了好几天,好赖还有工友们抽空照顾一下,一家五口人分居三地,谁也照顾不了谁,没办法,孤独无助的母亲只好求邻居帮忙,把大女儿在村外草草的埋葬了,回到家以后,母亲赶紧跑到屋里面去看看二女儿,发现二女儿也没有了气息,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母亲痛不欲生,悲痛欲绝,抱着二女儿的遗体,像疯了一样久久不肯放手,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把二女儿草草的安葬了,一天之内,送走了两个心爱的女儿,大女儿才十一岁,小的也才刚刚九岁,几天来,绝望的母亲像丢了魂儿一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一家五口人,一下子像天塌了一样,只剩下了三口人,三口人远在三个地方,承受着不同的煎熬,奶奶和叔叔婶子一家老小,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她们只喜欢父母在外地打工挣来的白花花的银子,而对父母在外地打工所遭受的痛苦,她们却闻所未闻,她们啃着大儿子一家,宠着小儿子一家,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母亲整天拖着虚弱而又疲惫的身体,忙碌在姑父家的磨坊里。
几天来姑父家远房亲戚的一个小媳妇,寻死觅活的来找母亲救命,说是和她的婆婆合不来,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央求母亲一定要把她送回林县的老家去,母亲看到这个小媳妇实在可怜,证得姑父的同意后,就带着这个小媳妇踏上了回家的路,当时是战乱年代,小日本已经侵入山西,各种部队混杂,母亲带着这个小媳妇通过重重封锁,闯过层层关口,身上带的钱财很快就花光了,这时母亲只得把自己仅有的一个戒指和身上的外套卖掉,奋不顾身的保护着这个小媳妇,迈着裹着的小脚,经过几天的艰苦奔波,终于安全地将这个小媳妇送回了老家。为了不让姑父家的生意受到影响,身心疲惫的母亲不敢稍作停歇,又急匆匆的反回到了山西。
终于熬到了父亲在太原的工程完工,当父亲回到姑父的那个村庄的时候,得知两个可爱的女儿再也见不到了,气的是捶胸顿足,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思想在做着剧烈的斗争,一家人要想团聚,长期在一起生活,母亲就又得遭受奶奶们的刁难和折磨。现在只剩下一个唯一的小女儿在家,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回家!一家三口人再也不能分开了,父亲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以后,母亲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回家能和小女儿团聚,害怕的是奶奶们的淫威。父亲安慰母亲说:“这个你不用怕,大不了我留在老家打临工,你就放心吧。”拿定主意以后,父亲把打工挣的钱,让邻居提前稍回去交给了奶奶,并稍口信告诉我爷爷,过一段时间我们就都要回去了。
父亲的意思是先把打工的钱稍回去,让奶奶们放心,这次回去不能再空着手回去了,也得为自己的小家庭想想了,一个五口人之家一下子少了两口人,这样的变故太残酷了。趁着在山西的这一段时间,父亲起早贪黑的去打零工,想挣一些私房钱,给母亲和小女儿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经过一段时间的辛苦努力,父亲已经挣够了十块银元,内心很是满足,这样回去她们母女不但有新衣服穿,还能置办点家具什么的,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家去了。
来的时候一家四口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了两口人,一路上两个人闷闷不乐,好不凄凉,为了尽快和家中的小女儿团聚,两个人一路上紧走慢赶,晓行夜宿,终于攀爬上了最后的一座山峰。穿过鲁班豁马上就要到家了,此时父母的心情逐渐的好了起来。路过母亲妹妹家的村庄时,母亲想去看一看久未见面的妹妹,就和父亲商量,一起到母亲的妹妹家看看,他们原计划路过这里,看一看妹妹,和她们说说话就走,没想到坳不过一家人的热情挽留,让父母他们在他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第二天走的时候,母亲觉得妹妹一家人的热情招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和父亲商量送给妹妹家几块银元,父亲就到放在母亲妹妹的屋子里的行李里去取,当他打开行李时才发现,包着银元的那个小布包不见了,父亲问母亲见没见到包裹银元的小布包,母亲说:“昨天晚上还看到,就在包杂物的包裹里放着呢,不可能会丢。”两个人把所有的行李都翻找遍了,包裹银元的那个小布包还是没有找到,父亲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父亲非常恼火,要找他们理论,母亲坚决不让,说如果这样的话,就把这门儿亲戚给得罪了。没办法父母只好悻悻离去,临走时,父亲发现,母亲的妹夫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出门偏遇顶头风,父亲起早贪黑,辛苦打工挣来的十块银元,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没有了,就是扔到水里也能听到个响声啊,真是两个可怜苦命的人啊!父母的一片苦心和希望,就这样被自己的亲人给破灭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经过多年战乱的旧中国,人口遭到了严重的短缺,国家号召育龄妇女要做母子英雄,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多生育人口,母亲也响应国家的号召,一九五二年母亲四十六岁,她老人家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给了我生命,我与家中唯一的姐姐整整相差十八岁,我姥姥常年有病卧床不起,母亲迈动着裹着的小脚常年两地奔波,一边是嗷嗷待哺的老生儿子,一边是病入膏肓的老娘,哪一头都是牵肠挂肚难舍难离,二十多里的路程,迈动小脚紧走慢赶需要几个小时,寒来暑往,路过好多村庄的居民都认识了母亲,见了面都纷纷给母亲打招呼,其中,付水洼村西头一个申姓的老太太,对母亲特别的同情,每次路过她家门口,老太太都要请母亲到她的家里歇歇脚,喝水吃饭更不在话下,母亲对这个老太太的行为非常感激,老太太是寡妇熬儿,母子两人相依为命,为了报答老太太的知遇之恩,母亲就让姐姐认老太太做为干娘,逢年过节让姐姐带上礼品去看望老太太,就这样一直坚持到老太太去世。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姥姥去世了,母亲终于结束了两地奔波的命运,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谁知道我母亲的命运却是如此之苦,我姥姥去世没几天,从席家洼我姑姑家传来消息,我奶奶在我姑姑家居住期间,为了帮助我姑姑家推磨摔断了腿,父亲听说以后,就把奶奶接回到家里来,奶奶整天卧病在床,母亲每天为奶奶端茶倒水、洗衣送饭、端屎倒尿不厌其烦的伺候着,当时我父亲和叔叔家已经分开居住,按道理我叔叔和婶子一家人,很受我奶奶的宠爱,哪儿哪儿都偏向着叔叔一家,如今奶奶卧病在床,叔叔一家人更应该跑前跑后的照顾,哪里知道,婶子患有心口疼的病根儿,叔叔不用说照顾奶奶了,整天还得围着婶子转,不但叔叔婶子照顾不了奶奶,婶子要是哪一会儿心口疼的病犯了,他们还得把母亲叫过去帮忙照料呢。
从我记事起,经常发现母亲半夜三更被叔叔的家人叫过去,让母亲去给奄奄一息的婶子穿送老衣,抬到屋子里中间地上的草铺上,等着断气儿,这时候,母亲就会給婶子不停地揉捏按摩,喂汤喂水,折腾半天,累的母亲是满头大汗。一直等到婶子缓过神来,再重新把她抬回到炕上,把婶子一切都安顿妥当,母亲才会放心的离开,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仅仅一次两次,而是经常性的、不定时的,母亲总是不计前嫌,随叫随到有求必应,而且是全身心的投入。实际上母亲除了忙自己的家务以外,同时还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两个病人。就这样寒来暑往,奶奶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整整在病床上休养了十年,母亲并没有记恨奶奶曾经对她的虐待和折磨,反而以自己仁慈善良的举动和关怀,让奶奶安详的度过了她的晚年生活。
母亲的人缘儿非常的好,邻居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只要有求于母亲,她都会积极的去帮忙,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吃饭用的粮食全靠人工推磨来完成,我家院子里的那一盘碾子,最受全村人的欢迎,一是我家的碾子最好用,再就是我们家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助手,这个助手就是我的母亲,不管谁家来我家使用碾子磨面,我母亲都会主动的上去帮忙,有时候她比人家还忙活,不知内情的人,好像是我家在磨面似的,看到母亲满头大汗的前后忙活着,还有谁不抢着来我家使用碾子磨面呢,有时候还得提前几天来我家排队预定。
我们村子里谁家的小孩子不舒服了,谁家的那个大人头疼脑热了,都会来找母亲看一看,母亲有的是治疗小灾小病的小偏方儿,还有好多扎手指头、打鼻血的小手段。在那缺医少药的贫穷年代,母亲的这些现在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儿的小手艺,确实为当时的村民解决了不少的难题。给人家解决了问题帮完了忙,大部分都还知道,对母亲说两句好听的话儿来表示感谢,也有的人,母亲给他解决了问题就拍屁股走人,好像给他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人,母亲也只是一笑了之,下次来照样还会帮忙从不推辞。
我姥姥村上的人更是特别,不管是亲戚还是邻居,到县城办事情总要路过我家,母亲总是给他们做好吃的,她常说,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在那缺吃少用的年代,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何况从我家路过,还能吃上好吃的,有些邻居觉得在我家吃饭不好意思,到吃饭时假意要走的样子,母亲都会热情的挽留,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照吃不误。我们家里的人去走亲戚总要带上礼物,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是来我家走亲戚的人,却从来不知道带什么礼物过来,都是空着手来我家吃一顿饭,就算是走亲戚。
我记得有一次,我姨家的两个表哥来我家串亲戚,说是走亲戚却是什么礼物也不带,实际上就是想来我家改善一下生活,我记得那一次母亲为他们烙的是油饼,然后再做一个鸡蛋汤,那时家里只有一个煤火,只能烙好饼以后再做鸡蛋汤,哪知道油饼才刚刚烙了一两张,兄弟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蹲在院子里狼吞虎咽的架势着实吓人,母亲说:“别着急,等我做好汤以后你们再吃,包你们能吃饱喝足。”兄弟两人也顾不得说话儿照吃不误,不一会儿,弟弟说:“我的喉咙好像被饼给划破了?”吐了两口血继续吃起来,哥哥看到弟弟划破了喉咙还在继续吃,就对弟弟说:“叫你慢点吃你不听,你看你好像上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话音没落,哥哥也‘咳、咳、咳’的吐起血来,哥哥说:“好像我也让饼给划破喉咙了!”由于那个时候的人都给饿疯了,碰到好吃的顾不上细嚼慢咽,吃的时候又不喝汤不就水的,大口大口的快速吞咽,把喉咙划破是在所难免的了。
那个时候,不管是我姥姥家的人还是我姨家的人,都是有事没事的愿意往我们家里来,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母亲非常的热情,不厌其烦的尽量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而我们全家人勤俭节约、粗茶淡饭的生活,他们这些人是不知道的,母亲的热情、善良,是了解她老人家的所有人有口皆碑。他们常说,不管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家里,都会吃到母亲给他们准备好的最可口的饭食。
农村成立大食堂的年代,一开始几天,白面馒头随便吃饱,这样就能让大家感觉到,还是大食堂好。可是这样过了没几天,好吃的东西就没有了,只有按人头股份分饭吃,十六岁以上一人一股,十五岁以下一人半股,我那时候才六七岁,母亲总是把打来的饭食尽着我和父亲吃,我们吃剩下的母亲才开始吃,她说我正在长身体,父亲干重活儿,她自己怎么着都不要紧,所以农村大食堂期间同龄人都说当时怎么怎么饿,但是我却没有这种感觉,等我懂事以后回想起来才明白,是啊,当时我是没有感觉到怎么饥饿,我们家里肯定要有一个人要挨饿,那就是我的母亲,她默默地承受着饥饿的折磨,拖着瘦弱的身体在食堂里干着最重的活儿。
当时是一个张姓的人当生产队长,此人和我们家还有远亲关系,按道理应该处处照顾我们才对,可是这个人恰恰相反,对待母亲非常的恶劣,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儿累活儿,他专门派给母亲去干,他知道母亲任劳任怨,干的活儿干净利索,从不叫苦叫累,一个食堂一百多口人吃饭,需要用大量的水,那个时候又没有什么电器设备,全靠人工从三四十米深的水井里,一桶一桶的水用木头辘轳搅上来,几个人轮番不停地干,一天干下来,年轻人都累的是精疲力尽,干几天纷纷要求换人,别人都换了就是不换母亲,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颠着小脚饿着肚子,干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重活儿。
更可气的是,那几年每个生产队都有到县城东边的龙头山上植树的任务,派去植树的人都是年轻人,这个张姓的队长,坚决让母亲同他们一块儿去上山植树,龙头山上尽是石头,要在石头山上植树谈何容易,五十多岁的人跟年轻人干一样的活儿,这个张姓队长的恶劣行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地烙印,我会记恨他一辈子。这就叫人善被人欺,母亲的善良被这样恶劣的人给利用了,他们知道母亲只会默默地忍受,而不知道反抗。
从小母亲对我的要求就非常的严格,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吃亏人常在。”要求我跟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不要逞强,不要沾光,不吃、不拿别人的东西,要与人友好相处,要乐于助人,遇事要冷静不争不抢,要记住锅里有剩饭,路上有饥人。小时候村子里经常有逃荒要饭的人出现,凡是有要饭的人出现在我们的家里,母亲都会让我出面,锅里有饭给他们盛饭,锅里没饭就送给他们能吃的东西,从来不让他们空着手从我家出去。那时候村子里经常有盲人先生出现,他们平时敲着梆子走街串巷的给人们算卦,到吃饭的时间,他们就会坐在街边儿的石头上,弹着弦子唱上一段,人们都会端着饭围坐在他的周围,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先生的唱段,先生一唱完,母亲都会第一个把饭盛好让我去送给先生吃,还有很多下乡做小生意的、染布的、张罗的、吹糖人的等等只要到吃饭的时间,母亲都会把饭盛好,让我送给他们吃,母亲经常对我说:“出门人不容易,咱们少吃一口饭他们就有饭吃。”
曾经有一户方姓人家,从山上搬迁到我们村子里,一家大小七八口人没有地方居住,母亲了解了情况以后,毫不犹豫的收留了他们,他们全家人的吃喝拉撒,母亲都为他们安排的非常的周到,他们在我家居住了好几年,一直居住到林县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他们家分了几间地主的房产,才从我家搬走,他们搬走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还会来找我母亲帮忙,母亲也都会尽量想办法帮他们解决。
一九六七年母亲得了重病,就是吃不下去饭的那一种病,那个时候家里十分的贫穷,母亲得病一个药片都没有吃过,也没有到医院看过一次医生,她老人家整天拖着虚弱的身体,还在为我们全家操劳着,她给我们煮好饭就悄悄躲了起来,怕我们看到她不吃饭心里难过,我们吃过饭以后,她再过来洗刷收拾,一开始,稍微希一点的饭食她还能慢慢的吃下去一点儿,那个时候真的是太穷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到医院去看病的概念,感觉医院就好像不是我们这样贫穷的人家可以光顾的地方一样,母亲得病的消息,她不让跟任何人讲,包括我姥姥家的人和远在武汉的我三舅,他说别因为我一个人得病,让人家知道了,弄得人家都不得安生。
有一次,远在太原的我的一个堂姐回来老家探亲,看到我母亲瘦得皮包骨头,非常的惊讶,得知情况后,从太原给母亲邮寄过来一种中草药‘半支莲’,说这种药能治疗母亲的这种病,就这样,母亲这才是第一次用上药来治疗自己的病。母亲得的这种病主要就是不能吃饭,身体上哪里也不疼不痒不难受,到了后半年,母亲白天已经是一点儿饭食都吃不下去了,只有到了晚上,做一点儿粉条汤才能够稍微的喝一点,因为粉条是光滑的,慢慢的能咽下一点儿,就这样母亲在生病期间,家里的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照干不误,她在整个生病期间,没有为我们增添过一点儿的麻烦,她还经常的安慰我们不要为他担心。我还清楚的记得,母亲临走的那一天早晨,她老人家还自己晃晃悠悠的去了一次厕所,回到屋子里趟到了炕上,就再也没有起来,永远的闭上了她那一双慈祥的眼睛。那个时候正值□□期间,破四旧立四新,红白喜事一切从简,母亲的命运真是比黄连还要苦,临终却连一个像样的送别都没有。
一九六八年农历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我们,那一年她才刚刚六十二岁。
母亲的一生是伟大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她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她那博大的胸怀,默默奉献的宝贵精神,和与世无争的品格是留给我们全家人的精神财富,世界上的人如果都像母亲这样,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的发生,如果人们都像母亲那样,艰苦朴素、省吃俭用、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人类的宏伟梦想--共产主义就会早日实现。
母亲去世的消息一传出,所有知道母亲的人都为她的去世感到惋惜,亲戚、朋友、邻居纷纷赶过来为母亲守灵,母亲的遗体在家里停放的三天里,人们挥泪痛哭,久久舍不得离去,母亲出殡的那一天,□□虽然不允许大操大办,但是,人们自发形成的送别队伍还是排列了很长很长。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悄无声息的离世,能够感动这么多人来为她送行,母亲这苦难的一生也由此划上了一个让人惋惜的惊叹号。
这正是:
辛勤劳作苦一生,任劳任怨尽善心。
肝肠寸断无声去,动感亲邻放悲声。
3.2. 勤劳父亲不寻常
沧桑岁月有担当
父亲的大名叫孙玉和,小名叫聚财,父亲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木匠,年轻时经常在山西省长治、长子、鲍店、屯留、绛县、介休、平遥、太原一带打工干活儿。他们有自己的一帮人马,主要是亲戚、朋友和邻居聚集在一起,相互之间都比较熟悉,他们干的工作主要是为那些富有的人家修房盖屋,还为比较大的一些村镇盖戏楼,盖庙宇。如果接到的工程比较大,他们就会集中到一起干,如果没有大的工程,他们就各自分散打零工。他们这一帮人里干什么工作的人都有,有木匠、泥瓦匠,铁匠和各种杂工,总之他们什么活儿都能干,如果有木工活儿为主的工程由父亲带着一帮木匠来干,如果木工活儿干完了,父亲也能拿起瓦刀干瓦工活儿,父亲常说:“木匠改瓦匠,三天两后晌。”“学到老做到老,一样儿不会不算巧。”“学艺不巧精,到老一场空。”“学艺不压身,吃穿在手中。"
有一次,在山西平遥的一个大户人家,同时一前一后盖两栋房屋,与父亲熟悉的那一帮人,先起手承包了其中一栋房屋,另一栋房屋却迟迟没有人接手,父亲当时正在赶做一个木工工程,没有参与他熟悉的那一帮人的工程,等到父亲把那个木工工程完工以后,另一栋房屋还是没有人接手动工,因为暂时没有木工工程可接,父亲就准备再临时找一帮工匠拿下另一栋房屋的工程,熟悉父亲的那一帮伙计劝他不要冒险,因为临时拼凑的工匠相互都不了解,技术程度也是参差不齐,万一把工程干砸了,就会坏了父亲的名声,以后再接工程就会受到影响,虽然父亲对大家的好言相劝也很是领情,但是毕竟不能闲着,经过再三考虑,父亲还是准备冒险接下这个工程。
父亲临时拼凑了一帮工匠,天南地北的哪里的人都有,这在工程上是个大忌,因为这样临时拼凑的班子叫杂各班,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谁的技术如何,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拧不成一股绳,要想干好一个工程会有相当的难度。父亲把这些人集中到一起,通过短暂的测试,因为在干工程这方面,父亲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和技术,不管是木工和瓦工,他只要对对方简单提问或小试,就能摸清他的技术功底,根据每个人的技术程度不同,分成了三个小组,技术好的几个人,上墙把住墙角儿负责关键技术,技术差点儿几个人,负责墙体中间的垒砌,技术不过关的做小工,安排妥当以后,父亲给大家讲清利害关系,工程搞好了怎么分配奖赏,工作干不好如何处罚赔偿。熟悉我父亲的那一帮人马,看到我父亲决意要干,有的为我父亲担心,也有的想看一看我父亲的笑话儿,这时我父亲也就豁出去了,亲自操刀上阵,带领这一帮天南地北的兄弟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大家一看父亲亲自上阵,谁也不敢怠慢,一个个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眼看着几天功夫,就赶上了他们提前干了好几天的工程进度。一开始父亲接这个工程的时候,东家听说我父亲的这班人马是临时拼凑的杂各班,对父亲能不能搞好这个工程持怀疑态度,无奈他的这个工程好长时间没人敢接手,因为两个工程同时在一起干都会有一个比拼,哪一个工程干的好与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干得好的这个工程的带班人就会很快出名,以后自然就会不缺活儿干。干得不好的这个工程的带班人就会很丢人,以后再找活儿干就会很难。
东家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把这个工程交给父亲的,自这个工程开工以来,东家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在父亲这个工地转悠,生怕这个杂各班把这个工程搞不好。通过几天来的观察,渐渐发现我父亲的这一班人马可不一般,不但活儿干的干净利索,而且速度非常的快,几天时间就赶上了那边的工程。东家又到前面的那个工地去观察,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天南海北凑到一起的杂各班干的好,通过几天的观察,这个东家真是又摇头又叹气,终于憋不住了,就对他们说:“你看你们几个人,弄一刀子灰抹来抹去抹不平,拿着一块砖头,翻来调去的按不上去,你们再去看一看人家那个杂各班,人家哪活儿干的又好又快,人家才几天功夫就赶上了你们。”
那个原班人马因为都相互认识,甚至有的还是亲戚关系,干好干坏都不好意思指责,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习惯,而且干好干坏都是一样的分配,也没有什么奖罚制度,所以就这样按部就班的松散管理,工程进度就不可能会加快。这一帮人里边,曾经为我父亲担心的哪些人,看到我父亲带头干的又快又好,而且分工明确,奖罚分明,都在暗自为我父亲叫好,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跟着我父亲一起干。想看我父亲笑话的那几个人,一看父亲那边干的那么好,这时候也顾不上看人家的笑话了,只顾得手忙脚乱的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儿,听到东家在一边奚落他们,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直恨自己平时不努力,这个时候让东家来看笑话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带领的这个杂各班最终以优良工程顺利完成了任务,东家非常的满意,除了如数付给原定的工钱以外,还给了我父亲他们额外的奖励。从此我父亲在当地的名声大振,好多人慕名要求加入他的队伍,工程一个接一个不断,有的东家一时排不上号,宁愿推迟工期也要交给我父亲他们来干。
林县解放以后,父亲就在老家打临工,走村串户的为私人家庭干木工活儿,盖房子用的门窗户扇、装樑起架、调棱钉椽,家庭用的桌椅板凳,箱、柜,食盒、纺花车、织布机、线络子、独轮车、各种农用工具等,厨房用的擀面板、擀面杖、木水桶、蒸笼、筷笼子、木头锅铲、木头勺子、碗架、各种木锅盖、还有人去世了以后用的棺材等等,因为在那样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还非常的落后,很多东西还非常的原始,木匠的勤劳与智慧为人们的生活、生产带来了实惠和方便。
父亲不但木工活儿干的好,瓦工活儿干的也很不错,比如说盖房子最怕的是漏雨,那个时候盖房子的屋顶都是用的小桶瓦,安装屋顶的瓦片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如果安装的瓦片不到位。新房子就有可能发生漏雨,所以每个房东在房子盖好以后,在屋顶上安装瓦片的时候,都会对瓦匠师傅格外的款待,这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有的房东如果在安装瓦片时对工匠师傅没有什么表示,有的人就会在安装瓦片的同时暗中做手脚,这样做手脚的结果是,当时并不会漏雨,停个一年半载的时间,这个地方就会发生漏雨,而且不了解情况的人很难找到漏雨的具体位置。父亲给人家干活儿,从来不干这种勾当,他常说:“既然人家选择了用你,就是信得过你,干活儿时不管雇主有没有额外的表示,都不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手脚,双方商量好的工钱不能有额外的要求,人过留名,燕过留声,不能贪图一点儿小恩小惠就坏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
父亲在给我叔叔家修房子的时候摔坏了腿,从此走路离不了拐杖,也就不能外出去给人家干活儿了,家庭的生活陷入了困境,父亲只能拖着一条瘸腿,在家里做一些木器小件儿到集镇上去卖,从我记事以后就看到过,父亲在家里做一些小件木工活儿,我记得有气死猫窗户、各种高低板凳、擀面板、纺花车、木箱、线络子,木锅盖子等,我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帮父亲拉锯子,七八岁父亲就教会我拉大锯,十来岁又教会我刨木料,凿木眼儿等木工的基本要领,父亲到集市上去卖木器产品的时候也会带上我,好让我熟悉一下做买卖的气氛,有时候父亲会故意躲起来,让我看着那些木器产品自己去卖,一开始由于我年龄小不懂事,死抱住这些产品不肯撒手,有买主过来询问价格,我都是报的父亲交代给我的那个最高的价格,买主问我能不能少,我只会摇摇头,生怕人家把东西拿走似的,结果失去了好多次卖出去的机会。父亲回来后我把情况告诉他,父亲不但没有埋怨,而且还一个劲儿的鼓励我,并且告诉我,以后遇到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处理,经过几年跟着父亲学做木工活儿,和赶集做小买卖,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慢慢的懂得和学到了好多东西。
我记得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村子里来了一辆脚登三轮车,三轮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当时这脚蹬三轮车可是稀罕物,就是在县城也很少见到,在县城偶尔看到有人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就好像现在的人看到飞机一样惊奇。那时候农村还没有自行车,在乡村更是难得见到脚蹬三轮车的踪影,这辆脚蹬三轮车在我们的村子里,转来转去的打听一个姓孙的瘸腿老头儿,引来了好多小孩子跟着三轮车看热闹,有大一点儿的小孩子,就把这辆脚蹬三轮车领到了我家门口,我和父亲正在拉锯锯木料,就看到一群小孩子领着一个老头儿进来,老头儿来到我父亲跟前说:“你是不是一个多月前,在县城的西营街救过一个失火的孩子。”父亲不知道他的来意是什么,对这个老头儿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你看当时把我的手都烧伤了,这几天才稍好了点儿,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一边说着,父亲把手伸出来让老头儿看看烧伤的地方。
谁知道老头儿一把拉住父亲的手,两只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激动的说,"我可算找到您了,您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啊!”父亲一听原来是这么个情况,不好意思的说:“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这没什么,当时的情况叫谁碰到都会出手相救。”这时老头儿出门去三轮车上把他儿子拉过来,来到父亲跟前对他的儿子说:“这个爷爷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快来给爷爷磕头。”说着扶着他的儿子跪在了父亲跟前的地上,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千恩万谢不肯起来。父亲连忙把他们搀扶起来说:"你们不要这样,这点事情算不了什么。”说罢父亲还把他儿子拉到跟前,看看孩子烧伤过的地方,对孩子说,“以后千万不要再玩几火了,你看这个危险不危险。"小孩子对父亲点点头说:"爷爷我记住了。"这时候,老头儿又到大门外面的三轮车上,提来一个大柳条篮子,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又白又大的馒头,双手交给父亲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父亲对他说:"你们来看看我就很好了,还拿这么多东西。”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时我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看到人家送的礼品父亲坚决不肯收,纷纷劝父亲收下,说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你不收下人家也过意不去,就这样父亲才勉强收下了他的礼物。
父亲送他们走的时候非常的激动,对在场的人们说:“真是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们还这样来感谢我,当时那情况叫谁碰到都会出手相救的。”在场的邻居都问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一个多月前我去县城办点事情,走到西营街的时候,突然听到小胡同里有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急忙走过去一看,一个小孩子身上的棉衣烧着了,被风吹的呼呼的冒着火苗子,哭喊着不知所措,另一个小孩子看到他的身上着火了,站在一旁吓呆了,他们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些冒着烟的柴火,这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时用手把小孩子身上的火弄灭是不可能的,只有尽快把小孩子的衣服脱下来,在脱小孩子的衣服的时候,我的手也被烧伤了,给小孩子脱下来衣服以后,看到小孩子的大腿和胳膊都被烧得起了泡,我两手空空什么工具也没有,急忙解下我的围巾把小孩子的衣服放到地上,用我的围巾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衣服上的火弄灭,赶紧把烧破的棉衣给小孩子穿上,小孩子还在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我就问他们是谁家的孩子,那个在一旁吓呆的孩子这才缓过神来,飞快的跑出去找他家的大人,不一会儿小孩子领着一个大人荒忙跑过来,我把情况给他讲了一下,让他赶快带孩子去找医生看看,这个人说:‘谢谢你救了这个孩子,他家的大人这几天不在家,这两个小孩子天天在一起玩耍,谁知道他们今天竟然玩起了火,要不是你来救的及时,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看到有大人来领这两个孩子我就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们今天又专门找上门来谢我,真是的。”邻居们都说应该应该,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那后果确实难以想象。
母亲去世以后,七十多岁的父亲已经失去了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的能力,我那时候还在上学,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家庭生活十分的困难,为了维持我们父子两人的基本生活,父亲就到村外去刨没人要的树牯椟,也就是人家锯走树留在地下的树根,刨回来的树根可舍不得用来烧火,根据树根的大小,父亲让我抽空帮他一起把整理好的树根锯成各种规格的木板,再根据木板的大小和形状,父亲把这些木板做成各种各样的小板凳,这些小板凳有高的、有低的、有长的、有短的、有平的、有弯的,有宽的、有窄的,形状各异,既好看又实用,每个月县城都有两个集会,父亲就拿着他的产品到集会上去卖,就这样在那几年艰难的岁月里,年迈的父亲通过他老人家的辛勤劳作,解决了我们生活上的不少困难,也为了能让我安心上学解除了后顾之忧。
我每次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挑着水桶到村子东头的水井里去打水,那时候我用的是父亲做的两只木头水桶,而且还是一只大一只小,使用起来又笨又重,因为木头水桶的桶梁是平的,中间有一个浅浅的木槽,用这样的木桶去三十多米深的水井里打水,经常会出现跨粱的现象,也就是井绳上的铁钩,在水桶打满水以后,不会正好钩在木头水桶桶梁中间的木槽上,好不容易打上水来一看,铁钩总是钩在桶梁的一边,费了很大劲儿,打上来的却是只有多半桶水,因为这件事情我没少在父亲跟前唠叨,小伙伴们用的都是铁皮水桶,从来没有出现过跨梁的现象,好想让父亲也给我买两只铁皮水桶,父亲总是舍不得,因为当时一对儿铁皮水桶需要十几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记得有一次父亲去县城赶集回来给我带回来一只铁皮水桶,我非常的高兴,父亲对我说:“用铁皮水桶打水时一定要小心,这一只铁皮水桶就用了六块钱,咱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没有了。”我每次到水井里校水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铁皮水桶碰坏似的,用铁皮水桶取水再也不要担心跨梁了,我用铁皮水桶从井里搅水上来,将水倒到木头水桶里,这样我每次就能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回家了。
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用铁皮水桶搅水时,当把水桶拉到半中间时,井绳突然断开,只听扑通一声,铁皮水桶掉到了井里,我慌慌张张的跑回家中告诉了父亲,父亲拿着手电筒爬到井口往井里照了照说,可以看到水桶好像扣在水里,父亲又回到家中找来绳子和好多铁钩子,把铁钩子依次排列好栓在绳子上,把铁钩子放到井里开始打捞,一连打捞了半天有没有什么效果,父亲决定亲自下到井里去打捞,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七十多岁,我也已经十六七岁,我的个子和父亲一般高,听说父亲要亲自下到井里去打捞,我担心父亲的安全,我跟父亲说:“我年轻还是我下去。”父亲说:“不行。”一定要坚持自己下去。
我和父亲在井台上争执着下井打捞水桶,引来了好多邻居劝解,最后我争不过父亲,父亲把绳子在身上捆绑好,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把父亲慢慢的系到井里,父亲手里拿着一个铁钩子、手电筒和多余的绳子,快到水面的时候父亲说:“停”,井上的人就停止了往井里送绳子,不一会儿听到井底传来叮叮当当铁钩子与铁桶碰撞的声音,我当时主要是担心父亲的安全,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手脚不怎么灵敏了,一根绳子吊在半空中,下面是深不可测的井水,我爬在井口把头伸到井口下,密切注视着父亲在井下的一举一动,隐隐约约看到父亲用铁钩子把水桶钩起来,用随身带去的绳子把铁桶栓好,对我们说,"好了,让我上去吧。"井上的人齐心协力,慢慢的搅动辘轳,我爬在井口用手扶着绳子一寸一寸地往上升,终于看到父亲来到了井口。
我赶忙用双手搀扶着父亲从井里出来,这时有人接过父亲手里栓着水桶的绳子,我把父亲身上的绳子解开,扶着父亲坐到井台边上的石头上休息,这时邻居们已经把铁桶从井里搅了上来,这就是父亲亲自下井打捞水桶的经过,他老人家为了我的安全,冒着七十多岁高龄的风险,亲自下井打捞一只价值几块钱的水桶,如果经济条件许可的话,又有谁愿意去冒这个风险呢,后来又有很多人把水桶掉到了水井里,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亲自下到水井里,去打捞一只价值只有几块钱的水桶,这就足以证明,我们一老一少在村子里的生活条件是最差的,当时在生产队是靠工分吃饭,家家户户都有壮劳力,所以父亲为了几块钱,去冒这个风险是那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啊。
□□期间,做各种小生意的门路已经彻底行不通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生产队的劳动工分了,七十多岁的父亲参加不了生产队的劳动,我又在上学,只能每天早上和星期天在生产队挣一点点有限的工分,光靠我的这点工分儿,根本顾不住我们父子两人的基本生活,那个时候,父亲养了一头猪和几只鸡,平时就到田间地头去拔草喂猪,并且把多余的草晒干,冬天地里无草时把晒干的草加工成草粉喂猪,因为当时的粮食比较短缺,喂一头猪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当时县城的副食品公司收购活猪的最低标准是一百二十斤以上,按照猪的肥瘦程度分成三等,比较肥的猪是一等,每斤毛猪六毛五分钱,半肥半瘦的猪是二等,每斤六毛钱,剩下的瘦猪是三等,每斤五毛五分钱,我家喂的猪都是三等,而且都是刚刚够最低标准就卖,卖猪的这几十块钱,就是我们全家一年的生活费用,还有几只老母鸡下的蛋,父亲从来舍不得吃,一年吃的盐和醋,就靠这几只老母鸡下的鸡蛋来解决,每年的秋冬季节,父亲就会背着一个大眼篓,拿着竹耙子,去收集一些杂草树叶儿,用来积农家肥,积好的农家肥,可以交给生产队挣点工分,七十多岁的老人,瘸着腿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大眼篓,走遍了村外的沟沟坎坎,为了换来一点儿工分,从来都舍不得闲下来休息一下,这在当时,很少能看到这么高龄的老人,还在干着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这就是父亲晚年生活的真实情况。
七十年代后期,□□逐渐进入尾声,国内形势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八十多岁的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那个时候我已经成家,并且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我已经担任着生产队的会计工作,家庭的生活条件略有起色,但是一穷二白的社会现象,仍然没有多么大的改观,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营养食品,给父亲补养身体,当时市面上最好的东西就是葡萄糖粉,还有几样比较普通的糖果和糕点,父亲看到这些东西还是非常的高兴,对我们说:“这就已经很是不错了,比你母亲那个时候好的太多了,这些东西你母亲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父亲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粗茶淡饭省吃俭用了一辈子,吃这些普通饭菜以外的东西都觉得太奢侈,我和媳妇都劝他不要想这么多,吃苦受累了一辈子,确实再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东西给你补养身体了。
有一天父亲把我叫到身边,他手里拿着一个很旧很旧的小布包,把小布包打开,拿出来一沓钱,交到我的手里对我说:“这四百八十块钱是我多年来的一点积蓄,我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留给你们,你拿着这些钱给孩子们添补点东西,我的身体也就这样了,以后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钱了。”然后他又领着我到东屋里间的门里边,指着墙角地上的一块砖头说:“我在这块砖的下面,埋了五块银元,这是过去人们用的钱,留给孩子们看个稀罕吧。”说罢,他将那块砖挖了出来,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小罐子,从罐子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打开小布包,五块儿白花花的银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父亲将银元放到我的手里说:“这就是过去人们用的钱,这东西你还没有见过吧,你把这东西保存好,让孩子们长大了也见一见。”说罢又将银元原封包好,埋在了原来的地方。
父亲给我的钱,一分钱我也没有舍得花,这是父母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我全部把钱存到了银行里,几十年来,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父亲留给我的钱,我都没有舍得动用一分钱。不管到什么时候,每当我想起父亲交给我的这些钱,我都会看到父母亲那辛勤劳作的身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用他的善良、勤劳、节俭,朴实、热情和担当,为他的后代做出了崇高的榜样。
一九七八年农历十一月十三日,辛劳一生的父亲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二岁,操办父亲的葬礼时,父亲留给我的钱我一点儿也没有动,我想让父亲留给我的钱,作为鞭策我前进的动力,作为我怀念父母亲恩情的精神寄托,我用我的劳动成果,为父亲操办了一个在当时比较像样的葬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和邻居络绎不绝,父亲用的棺木是我亲手为他老人家制作的,当时正是□□进入结尾的阶段,整个社会还笼罩在一穷二白的处境中,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完成父亲人生的最后一个时刻。这正是;
双亲辞世几十年,言传身教铸心间,
为人处世再坚难,父母榜样重圣贤。
3.3. 苦命姐姐惹人怜
青春年华度日难
姐姐的大名儿叫雪英,小名儿叫胖妞,姐姐三岁的时候,就被奶奶强行留在家中作为人质,不让她和父母们一起去山西逃难,原因是怕父母一走,只顾小家不顾老家,因为奶奶家的一家老小,全靠父亲外出打工挣钱养活,把最小的姐姐留到家中作为人质,就不怕父母不把在外打工挣的钱交到奶奶手里,就这样,幼小的姐姐在奶奶和姑姑们的白眼和呵斥声中,长到六七岁,一直等到父母从山西逃难回来,才得与父母团聚。
姐姐小时候上过两年小学,一是那个时候家里贫穷,二是觉得女孩儿上学没有什么用处,女孩子上学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所以早早的就让姐姐辍学,在家里帮助大人们干活儿,那个时候,家里家外总有干不完的活儿,特别是女人们,在家庭里白天黑夜都在忙活着,地里的农儿活且不说,单是家里的那些活儿,现在的人们看起来简直是无所适从,首先是家庭里每个人身上的穿戴,就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要纯手工把棉花变成布和衣服的过程,需要籽棉、脱籽成皮棉、皮棉弹松、搓棉条、用木制防花车手工纺棉线成纺锤、纺锤上拐成线把儿、浆线增强、络线上络、地面经线(根据棉线的多少来决定成布的长短和宽度)、任穿缯、输线上机、绕梭心线、木制织布机手动织布、手脚并用、飞梭织布、织布成卷、成布辞机、染房上色,浆布固色、锤布压平、划线裁剪,手工缝制、盘扣缀扣、成衣成品。这一系列下来,把棉花变成衣服,需要几个人白天黑夜的忙活多半年才能完成,我姐姐从小就跟着大人们里外忙活,从而成就了姐姐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织布能手。
家庭中每个成员穿的鞋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纯手工做的鞋子一般都不耐穿,经常在外面干体力活儿的劳动力,一双崭新的手工布鞋,只能坚持两三个月左右。要将破布变成新鞋,需要多道工序才能完成,普通老百姓穿破的衣服都舍不得扔掉,她们会将破旧衣服变废为宝,把破旧衣服的大块儿整理好,用面粉打好浆糊,将大块儿的旧布平铺在木板上,一层布一层浆糊的叠加起来,一般都要四五层,我们那里把这个过程叫做抿被子,被子抿好以后,需要在太阳下晒干备用,鞋底有底样儿,鞋帮有帮样儿,用牛皮纸剪好的各种大小不一的鞋样,都装在一个用牛皮纸叠好的夹子里。
做鞋底时,用鞋底样儿在抿好的被子上,裁剪鞋底用的被子,为了增加鞋底的厚度,人们会在裁剪好的鞋底被子上,铺装碎小的旧布片儿,铺装够一定厚度以后,再用干净的白布做鞋底面,平铺到碎旧布片儿的上面,将这些东西缝制在一起,然后用搓好的麻绳儿,一针挨一针的纳鞋底儿,鞋底儿的前后两端,是脚踩在地上最用力的地方,也就是最容易磨损的地方,这些地方,需要用麻绳密密麻麻的纳得越结实越好,鞋底的中间地方,相对纳的稀疏一点儿即可,要想纳好一双成人穿的鞋底,一个非常熟练的人,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鞋帮的制作比较简单,用鞋帮帮样儿比对好,在抿好的被子上裁剪好鞋帮用料,在裁剪好的鞋帮用被子上,用浆糊粘上鞋里和鞋面用的布,一般鞋里儿用白布或旧布快儿,鞋面儿一般用黑布,将鞋面儿鞋里儿和鞋帮被子剪裁整理好,用布条将鞋帮两边的毛边封好,鞋口的地方用黑布条,鞋底的地方用白布条,鞋帮做好以后,就可以和纳好的鞋底连接,我们那里把这道工序叫做上鞋帮。上鞋时,人们一只手拿着比对好的鞋帮和鞋底,一只手拿着锥子和针线,先用锥子在比对好的鞋底和鞋帮要缝合的位置扎好针眼,然后再把针线从锥好的针眼儿里穿过,因为鞋底又厚又结实,单独用针直接扎根本扎不进去,人们从这里就产生出来一个经常挂在嘴边的歇后语叫。“上鞋不用锥子 ---针(真)行。"
女人们的针线活儿好不好,一看上鞋的功夫就知道,上鞋时拿针的手同时要拿两样工具,锥子和针线,技术娴熟的人会让锥子和针线,在五个手指间飞快的转换着,干起活儿来又好又快,会让人们看的是眼花缭乱,小时候我最喜欢看姐姐上鞋时飞针走线的动作,锥子和针线,在姐姐的手指间飞快的转换时,锥子、顶针和针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像看魔术一样,看着一只只崭新的布鞋,在姐姐的手上脱颖而出,鞋帮上好以后,整个鞋的制作就算完成,要想穿到脚上,还得用特制的木头模型,将新鞋撑上一两天,这样穿到脚上的鞋才会感到舒服,五六十年代,女人们穿的鞋子是尖口,男人们穿的鞋子是圆口,七、八十年代后期,人们才将鞋子改成了方口,我那个时候特别的淘费,姐姐可为我穿的鞋子没少下功夫,姐姐的针线活儿,绝对是非常的棒,母亲去世以后,我和父亲穿戴的鞋、袜、衣、帽都是姐姐一个人亲手缝制的。
我记得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烧的煤,需要到离家很远的煤矿上用独轮车去推煤,那个时候父亲年老体残,家里需要去推煤的活儿,只有靠姐姐去完成,推煤是重体力活儿,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还得穿山过岭,根本不是女人们干的活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每次姐姐都是和村子里要去推煤的人们一起搭伴儿,带上干粮,起五更就得早早的到煤矿上去排队,为了让姐姐顺利的把煤推回来,父母总是让我去给姐姐拉车,我拿着一根绳子,穿过县城,走出东关街,再向前走出五里地以后,进入曲山村,曲山村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村子西头有一个县里的水泥厂,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几个高大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的白烟。村子的中间有一个大石桥,大石桥的边上是县里的机制砖瓦场,场子里车来人往,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村子的东头紧靠东山脚,整个村子绵延足足有二三里地长,走出村子东头就开始上山,不宽的沙石子马路又陡又窄,远远望去直冲山顶,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一路上独轮车车来人往,熙熙攘攘,有推着煤回来的,有推着独轮车前去煤矿的,我一边走一边在回来的人群中,搜寻着姐姐的身影,顺着石子马路走到山顶,这个地方叫响岭,是这条石子马路的最高处,也就是说,推煤的独轮车只要能回到这里,所有的上坡路就全部走完了,剩下的就是下坡路了,好多推煤回来的人,都把独轮车放下来在路边休息。顺着山坡向东望去,弯弯曲曲的两条长龙排列在石子马路的两边,一边是推着空车急匆匆向煤矿赶去买煤的人们,一边是弯着腰,喘着粗气推着沉重的独轮车,吃力地向山顶行进的人们,他们一个个挥汗如雨,举步维艰,为了最基本的生活在努力的坚持着。
我顺着坡路一路小跑,来到坡底的一个叫石家豁的村子,再往前走,就是一沟一岭的石子马路,石家豁往东五六里路,就是七家屯村,这个村子东北方向四五里路的地方就是太平庄村,这个煤矿就在离太平庄不远的山沟里,据说太平庄村原来就在煤矿的边上,为了安全,就把整个村子搬迁到了山脚下的马路边上。这里再向东北五里地,还有一个煤矿,叫达连池煤矿,中间要过一条河,河上有一个漫水桥,因为这个煤矿离我们比较远,一般我们都到太平庄这个煤矿来买煤。一路上也没有找到姐姐,我就试探着到煤矿上去找,通往煤矿的路上,铺满了漆黑的煤粉,有不少老人和小孩子,手里拿着扫把,在路上收集从推煤的车子上洒落下来的煤粉,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在车流的缝隙中忙碌着。
路的右边,是看不到头的推着独轮车排队的人群,人们一个个颠着脚尖儿,伸着脖子焦急的向前方张望着,路的左边,是载着煤的独轮车,川流不息的向外涌动着。我进到煤矿的里边,只见一个高大的架子上,有两个巨大的轮子在不停的转动着,架子的边上有一座小山一样的乌黑的煤堆,煤堆上不时的有人推着铁罐车往煤堆上卸煤,两个推罐车的人,除了两只眼睛是白的以外,浑身上下全都是黑的。煤堆的下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热火朝天的人群在煤堆下疯狂的劳作着,我穿梭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儿,也没有发现姐姐的影子,我就急忙向外跑去,站在一个从煤矿出来的必经路口,目不转睛的仔细寻找着。我发现推煤的人群中,很少有女人的影子,偶尔也能看到几个推煤的女人,但是很少很少,这一定都是像姐姐一样,是家庭里实在没有办法的人家,看到这些情况,我非常的替姐姐担心,也不知道姐姐现在装上煤没有,我恨不得自己赶快长大,来替姐姐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在人群中发现,姐姐推着沉重的独轮车走出来,看到姐姐满头大汗,我急忙赶过去扶着姐姐的车子问:“姐姐,是不是把你给累坏了?”姐姐气喘吁吁的说:“没什么,这里人太多,咱们得快离开这里。"我把绳子系到独轮车前面的中间位置,在绳子的另一头儿,挽了一个绳扣儿穿在胳膊上,把绳子搭在肩膀上,弯着腰弓下身子使劲的给姐姐拉着车子。出来煤矿的很长一段路,都是一沟一岭的石子马路,上坡时我用劲儿的拉车,下坡时我就把绳子松开,我用手紧紧抓着车子使劲向相反的方向拉,这样就能减轻姐姐向后拉车的力量,好不容易来到了石家豁,大部分人来到这里都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因为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又长又陡足足有两三公里长的大上坡。
这个村子的路边上,有一个老太太常年在这里卖开水,她熬的酸菜汤很好喝,开水一分钱一碗,酸菜汤二分钱一碗,这时候的姐姐又饥又渴,姐姐买了两碗酸菜汤,给了我一碗,掏出玉米面饼子给我一个,我说我不饿你赶快吃吧,看把你给饿坏了,姐姐还是坚持让我吃一个,我说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饿,就是有点渴,我把这碗酸菜汤喝了就行了,其实我也很饿,但是我觉得姐姐负担很重,肯定比我更饿,前面还有更艰难的上坡路要走,我不能和姐姐争着吃。经过一段短暂的休息,我们开始向最高处响岭艰难的行进,看着前面又长又陡的大上坡,我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低着头弯着腰使劲的向前拉车,姐姐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就停下来喘口气再往前走。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我们终于来到了最高处响岭,我和姐姐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上来了!每当我想起姐姐推煤时的情景,我都会觉得姐姐过的很辛苦。一直等到我十七岁时,我就开始独自去推煤,姐姐再也不用为推煤的事情发愁了。
姐姐不但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而且姐姐的相貌长得也很好,她一米六五的个头,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心灵手巧,落落大方。但是她的婚姻却非常的不幸,善良的父母听信一个远方亲戚的介绍,把姐姐嫁给城里的一个破落小商人家的一个儿子,这个人生性庸懒,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姐姐看不惯这种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人,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呢,所以经常回娘家在父母跟前哭诉,坚决要与他离婚,父母受旧社会封建思想的影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为离婚在当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姐姐每次回来哭诉,父母都是对姐姐苦苦相劝,想尽办法把姐姐安抚回去,就这样姐姐在无比的痛苦中煎熬着,就是姐姐在怀孕期间,他也从不照顾姐姐,整天还是东游西荡,无事生非,弄得家里是鸡犬不宁。孩子出生以后,姐姐想着他可能会收敛一点儿。哪里知道,他更像一头脱了缰绳的野驴,几天都不着家。
更多的风言风语传到姐姐的耳朵里,姐姐忍无可忍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跟父母提出坚决要和他离婚,父母还是一再劝说姐姐回去,离婚必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姐姐这一次是铁了心不想回去那个家,父母也没有办法,只好等他来叫姐姐时,劝劝他回去好好的过日子,等了几天他来了,一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和姐姐吵了起来,强逼着姐姐跟他回去,父母见状上前去劝解,谁知道他更是出言不逊,骂骂咧咧的说姐姐不回去全是父母的挑唆,他不但不认为是自己有问题,反而反咬一口,胡搅蛮缠,硬是赖在我们家里不走,他是明着欺负我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拿他没有办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夜已经很深了,他还是在我们家里一个劲儿的闹个没完,父母这才知道,原来远房亲戚给姐姐介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无赖,实在气得没办法,两个老人在月黑风高的冬夜,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一二十里地,踉踉跄跄的来到县城东北方向的张官营村,去找当初的那个媒人,父母把情况给媒人说明以后,媒人竟然说他也拿这种无赖没办法,也支持姐姐跟他离婚,善良的父母,这才抱定了让姐姐跟他离婚的决心。
从此以后姐姐走上了艰难的离婚路。当时的城关公社在北关街的李家胡同,为了争取小孩子的抚养权,姐姐寒来暑往,整整跑了五六年的时间。在这期间,那个无赖经常来家里闹事,所以经常听到姐姐气的嚎啕大哭,父母也被气的是捶胸顿足,最后姐姐看到,争取孩子的抚养权豪无指望,只好无奈的放弃,姐姐的青春年华就这样给白白的浪费掉了。
后来姐姐嫁给了本村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姐姐也认了,婚后的姐姐勤劳持家,丈夫老实本分,姐姐为他生养了三个儿子,小日子过的还可以。可是好景不长,正当这个家庭需要这个顶粱柱撑起这个家的时候,她的丈夫却重病缠身,不久撒手人寰,整个家庭的重担,就重重的压在了姐姐一个人的身上,人们都说世界上黄连最苦,可是姐姐的命运却比黄连还要苦十分。这正是:
青春年华似水流,艰难岁月苦相求。
怎奈光阴难回头,左顾右盼都是愁。
3.4 中学时代挺自卑
艰难岁月苦争辉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我才刚刚十六岁,正在上初中二年级,母亲的离世对我的触动很大,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剩下一个未成年的我,和一个年老体残的父亲孤苦伶仃的相依为命,这种凄惨的生活景况,突然就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
看着父亲那瘦弱的身体每天还在坚持不停地为我操劳,我实在不忍心让父亲再这样辛苦,就决定弃学务农,来挑起养家糊口的这副重担,好让父亲安度晚年。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时,他老人家却坚决反对,父亲说因为他们不识字,一辈子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罪,咱家的条件虽然有点差,安心上学的思想不能丢,就这样我在无比纠结的情况下继续着初中学业。
上学期间我把每天的时间都利用的非常充分,一早起来,先到生产队去干农活儿,这样就能挣二分工分,收工后匆匆吃点早饭,换好上学的衣服,背上书包一路小跑去上学,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钟表,时间的概念非常的模糊,每天吃够三顿饭就算是一天。家里离学校大概三四里路程,我几乎是每天上午都迟到,教室里有前后两个门,我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每次我都是轻轻地推开门,悄悄的坐下来,全神贯注的听老师讲课,我这已经成了常态,老师和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奇怪,可能全班的同学,只有我一个人为了能挣一点点工分,每天早起到生产队干农活儿,全班就我一个人每天都迟到,全班就我一个人穿的衣服,又不时尚又破旧,全班就我一个人,课间除了上厕所从来不出教室的门。那个时候,每门课的老师都是在下课时布置好作业,我都是利用课间时间尽量把作业写完,把在家里干活儿的机会留出充足的时间。
每天下午放学,一路小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挑起水桶到村子东头的井台上排队挑水,把水缸挑满以后如果还有时间,就提上箩筐到村外的田间地头去拔草喂猪,冬春田间无草的时候,就到处去搜集杂草树叶儿,填充到猪圈里积农家肥,积好的农家肥也能到生产队换成工分。星期一到星期六每天早上能挣二分工,星期天在生产队干一天农活儿能挣十分工,这样每个星期就能挣二十二分儿工分,但是这样的工分儿是虚的,因为我当时不满十八岁,属于半劳动力,参加生产队统一分配时,只能顶一半儿的工分,你即使和大人们干一样多的活儿,也只能给你算一半儿的工分,这样干一年下来,加上寒假和暑假的工分,再加上猪圈里积攒的农家肥的所有工分儿,全部算下来,每年还要欠生产队一部分的粮食款,尽管当时的粮食国家定价很低,玉米每斤仅九分七厘钱,小麦每斤不到一毛四分钱,最可气的是,当时农村的工分儿不值钱,一个参加年底统一分配的劳动工分,最多不超过五毛钱,我们这些缺少劳动力的家庭,肯定是要欠账的。所以我除了正常的上学以外,就必须尽一切可能地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白天的时间充分的利用完以后,晚上我会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停的写作业,因为父母都不识字,家庭作业必须全靠自己摸索着来完成,所以我在课堂上必须专心致志的听老师讲课,生怕有听不懂的地方,回到家里就没有了办法。课间我很少和同学们一起去玩,因为自己家庭贫寒,衣服穿得又旧又破,我怕同学们嘲笑,就一个人在教室里写作业,上体育课时,同学们都到操场上打篮球,我也很想和同学们一起,在操场上冲插奔跑,争抢投篮,可是低头看看我脚上那双张着大嘴的鞋子,偷偷地咽一口唾沫,还是默默地站在操场边上,看着同学们你争我夺的疯跑着。
由于我自卑的心理压力,不想和同学们一起去玩耍,家务事情又多,还天天迟到,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从不甘落后,我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念给同学们听,老师对我写的作文评价很高,每篇作文的每一页,几乎都有老师用红水笔在优美词句下划着长长的圈圈,批语经常是:‘字体工整,段落清晰,语言流畅,事物表达贴切,优美词句丰富多彩,注意标点符号的正确运用和错别字的甄别,继续努力,再接再厉!’洋洋洒洒写有很多鼓励我的批语。我的数学也很棒,学校的作业本上基本上没有出现过错题,因为我为了赶时间,学校的作业我都是在课间提前完成的,我的数学作业本往往被同学们争抢着传看。
自卑的中学时代,主要源自于母亲的去世,一个没有了娘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觉得低人半头,不管是干什么事情,母亲那活泼善良的性格,她老人家那慈祥的面孔时常会闪现在我的面前,甚至有时候想起母亲,我会无可奈何的发起呆来。
这正是:
慈母离世倾半天,校园自卑苦难言。
峥嵘岁月峥嵘寒,满眼苍翠数流年。
3.5 拥有小小收音机
方知外界很神奇
初中三年级我也带上了红袖标,成为了一名□□小将,整天跟着大人们喊口号,贴大字报,最让我们羡慕的是,高中生可以到全国各地去串联,甚至可以免费乘坐火车,上北京得到毛主席的接见,这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啊,可是我们年龄小不够格,每当从收音机和小喇叭里听到,天安门广场毛主席接见□□的热闹场面,我都会热血沸腾,说实在话,我那个时候连公共汽车都还没有坐过,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更是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好想有一台小小的收音机,能够随时听到外面的的声音,我曾偷偷的跑到县城的交电门市部看过好几次,最便宜的小小收音机都要二十多块钱,这对我们这个家庭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有一次我试探着对父亲说:“想要一台可小可小的收音机,需要二十几块钱。”父亲听后摇摇头说:“钱虽然不算多,但是这对于咱们这个家庭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我对父亲点点头说:“咱家的情况我很清楚,但是我真心想有一台小的收音机,我给您商量一件事情你看行不行。”父亲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给我听听。”我沉思了一下,很纠结的说:“我能不能把我以后卖废品的钱攒起来,什么时间攒够买一个小小收音机的钱,我在去买行不行。”父亲说:“可以,但是你不能为了收集废品,耽误你的学习和在家里干的零活儿。"我很高兴的点点头,对父亲说:“您放心吧,我保证什么事情也耽误不了。”从此以后我的干劲就更大了,安排好学习和干家务的时间,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我就到县城的大街小巷去转悠,到处搜寻着对我有用的东西,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半年多的不懈努力,我已经通过卖废品和药材积攒了十多块钱了,离实现目标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外来户,他们听说我想买一台收音机,让人给我捎话说,他们家有一台小收音机十五块钱转让,我得到这个消息暗自高兴,心想这虽然是个二手收音机,但是要比商店的新收音机便宜七八块钱,我要想攒够一个新的小收音机的钱,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我很想尽快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收音机,这样很快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我决定把这个收音机买下来,可是我的钱还不够,因为我给父亲保证过不用家里的钱,所以我不想向父亲张口要钱,怎么办呢,这时我想到了小伙伴们,于是我试探着向小伙伴们借钱,谁知道小伙伴们一听说,我想买一台小小收音机还缺几块钱,都非常支持,这个三毛那个五毛的给我凑起来,很快我就把钱给凑够了。
我把小伙伴们借给我的钱-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为以后还钱有个准备,凑够钱的第二天,我就拿到了那个盼望已久的小小收音机,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打开收音机收听外面的声音,感到非常的神奇和新鲜,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塑料盒子,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导线,就能随时听到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清晰的声音,在我的心灵里,是一个非常大的震撼,小伙伴们一有时间,就会到我家和我一起收听外面的声音。
我们当时特别喜欢收听,首都北京天安门,毛主席接见□□的盛况转播,当小伙伴们听倒,天安门广场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当听到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声音,和毛主席喊□□万岁,人民万岁的声音时,我们一个个激动万分,就好像真的看到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热闹非凡的场面,就在我们眼前一样。这个小小的收音机,在当时非常闭塞的环境中,着实让我和小伙伴们兴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又经过了几个月的努力,我终于还清了小伙伴们借给我的钱,这就是我利用检拾废品拥有的第一台小小收音机。
这正是:
环境闭塞如井痴,渴望世外求新知。
东拼西凑费心机,如愿以偿识东西。
3.6 高中毕业很迷茫
广阔天地大课堂
按照正常的情况,我们上高中本应该在林县一中,可是□□期间,林县一中已经变成了造反派的驻扎基地,学校的老师被楸斗的楸斗,逃跑的逃跑,整个校院一片狼藉。我们上高中的学校是在原来的闫家台学校创办的,一开始四座教室,是我们和工匠们一起盖起来的,我们就是这个学校的第一届高中生,四个教室,其中有一个教室,是原来在林县一中没有完成高中学业的学生,其余三个班,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学校全部采用的是连、排、班的部队编制,当时全国正在批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拗论,要求学生学用结合,也就是半工半读,半天学习半天劳动。
新建学校的教室时,我们到县城南边十几里以外的南老河滩,用独轮车去推过沙、石子,冒着大雨去西太行山桃园里沟推过石板,去小菜园东边的东山上,推过刚从流转窑里放出来的带着火的石灰,到过县城北关的机械厂,木工车间跟木工师傅学过木工,在机床车间,学过牛头刨刨床的基本操作,在林县农科所,学习过农作物促进剂‘九二〇’的制作工艺。在课堂上主要学习的是政治、几何、历史和物理等几门课程,因为当时参加劳动的时间,比在课堂上学习的时间长,所以当时对在课堂上学习的这些知识到底有什么用,却是非常的茫然,更没有想过将来的前途如何,以前的高中生都已经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我们将来毕业以后,还会有什么理想和前途可言,在当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别说当时我们班里还确实有几个奇才,首先是小个子杨来发,家住在县城东关,他能画一手的好漫画,更奇的是,他能把毛主席的肖像画的非常的逼真,我们班里办的板报插图,和大字报漫画都是他的专利。再就是王家池村的付春吉,板胡拉的是非常的好,笛子吹的也很不错,同样的板胡和笛子只要一到他的手里,就能吹奏出别具一格的,清脆悦耳非常动听的旋律来,学校里组织的各种文艺演出那一次都少不了他。班里边要数我的家庭最寒酸,我看到方家庄村的方广生,比我还要贫穷,他穿的衣服比我的还要破旧,他平时语言不多,但是他能写一手非常棒的毛笔字,正、草、隶、篆样样精通,是我们学校不可多得的人才。邵康庄的李海生,口才非常的好,伶牙俐齿,出口成章,幽默风趣,同样的话儿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能让人听后忍俊不禁,一有时间,他的跟前总会围着好多同学听他说话,不时的逗得同学们笑的是前仰后合,他是我们班里名副其实的开心果。
庙后村的李江泉、县道村的王长江、李家庄村的李随金、方家庄的方太吉、田家庄的郭七新、大同村的常有吉,前家庄的岳栓福等,都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篮球高手,他们在球场上穿插弹跳,争抢投篮,一个个生龙活虎。王小哇村的申相周,艺术字体写的很好,他在小纸片上用钢笔画一张电影票,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王家池村的王建立,有一手针灸的好手艺,哪个同学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他手操银针,找准穴位,针到病除。目家台村的李贵龙,是编框编篓的能手,什么柳条、荆条,到他的手上就能够编织出漂亮的框篓来,我们好多同学,也跟他学过几天,但是最终,还是掌握不住要领,他说:“这手艺不是三五天的功夫,编框编篓儿,能养活五口儿,学不会设沿儿,就得饿死一半儿。”就是说编框编篓好学,难就难在收尾设口沿上,产品美观不美观,全在设沿上下功夫,所以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很难学会的,我在我们班里,是个名副其实的木匠,我不但能独立完成桌椅板凳的完整制作,学校的什么门窗户扇,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坏了,我都会完整无缺的把它修理好。
短暂的三年高中生活,都是在非常茫然,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度过的,遥遥无期的□□,让岁月变得非常的惆怅,等待我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具体可以有什么作为?谁也不知道。
高中毕业的那一天,什么毕业证书也没有,全班同学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和老师们合了一个影,黑白的合影照片上面,写了一行字:“一连四排高中毕业留念”,这是唯一能证明,我们这些人曾经在一起上过高中,然后就是一个个漫无目标的各奔东西,淹没在各个村庄的晨雾晚霞之中。
这正是:
半工半读上高中,求知渴望半时空。
三年同窗留影珍,各奔东西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