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信你
岑秀楚做了一个梦，她好像看见了很多人，有她以前的老师、同事、学生，包括那些牺牲的，和未牺牲的。他们微笑着看着她，却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最后他们越来越远，变成了浩瀚宇宙的尘埃。她看向那片星海，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不远处，棕绿色的星云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与她遥遥相望。
她醒了。
“乔乔，你醒啦？刚好，先吃点东西吧。”薇薇安早就醒过来了，岑秀楚看向那个小窗，外面已经大亮了。
“这是什么？”岑秀楚惊讶地看着薇薇安手里那块黑色的东西，如果不是她已经在异世界重生，她会怀疑这是次品能源耗尽后留下的杂质残渣。
“掺了木炭的黑面包。”薇薇安叹息，一边说，一边掰开递给岑秀楚，“虽然我们饮水匮乏，但是食物同样有限，先凑合吧。”
岑秀楚看向一旁人员聚集的地方，发现几个船员正在不耐烦地发放食物，她在那个小头目的身上留意了一下，记住了他的样貌，若有所思。
因为食物份例有限，所以每次都必须挤很久才能拿到食物，并且多数时候还不够，只能几个人分着吃。在岑秀楚恢复体力后，都是她来领取她和薇薇安的那一份食物。
有一天晚上，海上下起了暴雨，电闪与雷鸣把船舱里的年轻女孩们吓得够呛，往日平静的海面收起了它的慈悲，这艘载着罪恶的船剧烈地晃动、浮沉，在茫茫海面上就像是一片毫无反抗之力的树叶。翻涌的浪花拍打在船的一侧，从岑秀楚所在的船舱小窗处都涌进了不少海水，可以想象外面的海浪有多汹涌澎湃。
“乔乔，你没事吧？”薇薇安担忧地看着岑秀楚。
薇薇安刚刚被小窗处喷进来的海水浇了半个身子，岑秀楚和她离得近，也没能幸免，兜头被淋湿了头发和前襟。薇薇安还记着前一段时间差点要了“乔乔”半条命的高烧，虽然这段时间岑秀楚看起来好多了，但是她还是担心岑秀楚会不会又被淋出一场大病。
“我没事儿。”岑秀楚道，她们所在的船舱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好在不算特别多，能够正常行走，可是海上的风暴没有停，小窗还在不时涌进海水，“我们往里靠点。”
或许这是个机会，岑秀楚看着满地积水想。
次日刚好到了发放食物的日子，这次来的人少了许多，而且换了人。这次的小头目是一个瘦弱阴郁的大胡子，他正漫不经心地叼着一根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旁边的人抱怨。
岑秀楚听了片刻，原来是昨晚有几个水手准备把帆放下来，结果一个浪打过来把一根桅杆给冲断了，刚好砸到了那几个倒霉蛋，那几个倒霉蛋中就有常常来送饭的那个人。所以这才临时换人换成了大胡子。
大胡子名叫巴巴克，巴巴克嗓音粗粝，言语间颇有怨怼，“哼，要我说，这几年我出海也没少拜海神像，每次路过一个港口看到海神像都留了不少贡品，也称得上是虔诚了，结果呢？还不如拜那什么灵母，起码灵母不吝啬回应信徒。”
他这话一出，旁边明显有个人不乐意，估计是海神信徒。一个红发小伙尴尬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道：“可我记得，海神应该有两位，人鱼阿瑞萨冕下象征海洋的广博和仁慈，海蛇阿略特冕下象征海洋的残暴和无情，双方的力量此消彼长，信徒也不对付，您不是，两个都拜过么？”
人家不回应你，还不怪你冒犯，你已经很幸运了！
旁边的那个不乐意的人叫赫克赫斯，是阿略特的信徒，他讥笑道：“神谱都记不全的人，怕是基础教育为零，怎么好意思向海神冕下祈愿？昨晚的海上风暴何其伟岸壮观！也就眷力低下图腾不全的垃圾感受不到那蕴藏的磅礴伟力。摆几个几个不值钱的贡品就称得上虔诚了？！呵，巴巴克，你可别是抽烟把脑子抽坏了！”
“你！”巴巴克瞪大了眼睛，蓬松的棕色胡子气得不停抖动，眼里是浓稠的恶意和愤怒。
赫克赫斯不吃他这一套，冷笑一声，径直走开，走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唉！赫克赫斯！”红发小伙喊了一声，没喊住，然后挠挠头，对巴巴克道：“嗯……赫克赫斯是西洲的人，他们家族世代信仰海神阿略特，听到这些话肯定会有情绪。额，我去看看他。”
说罢，红发小伙也便追了出去。
很快，本来没几个人更少了。巴巴克脸色阴沉地吐了个烟圈，眯起眼睛，骂了几声。然后他看到船舱满地积水，心情更是不佳，对剩下的人骂道：“你们几个，去拿几个桶和抹布来，赶快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看着那些领完食物的女孩们，又是骂骂咧咧：“早不砸晚不砸，偏偏这个时候砸断腿，害得我得在休息时候给三个舱送饭。”
很快，那些人拿着木桶、木盆和抹布回来了，他们将清洁工具分发给旁边的女孩，指使她们去清理。
巴巴克把这只烟斗抽得差不多了，这才在剩下的人中随便点了一个人，用眼神示意他拎着地上剩下来的黑面包，“你，把这剩下的给另外两个舱送去。”
那人有些木讷，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去了。巴巴克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想起和赫克赫斯的争吵就越发恼怒烦闷，便直接回了自己的船舱。
岑秀楚看着剩下来的三个人，心里有了计量。薇薇安看着异常安静的岑秀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乔乔？在想什么呢？”
“你想离开吗？”岑秀楚只是说。
薇薇安一愣，苦笑道：“乔乔，你别逗我了。”
“信我，去把萝丝找来。”岑秀楚冷静地说。
薇薇安红棕色的眼瞳闪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然后笑笑：“当然，乔乔。我永远信你。”
……
“啊！”
正在进行清扫的人群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有了不小的骚动。
“怎么回事？”那几个看守立刻围了过来，发现是几个女孩为了抢一块面包而扭打在一起，呵斥几句无果后他们试图把打群架的女孩们拉开，结果不仅拉不开还被连踢带踹打了好几下。
有一个人终于不耐烦了，一个青色的图腾在他身后闪过，绿色的藤蔓蓦地从图腾里钻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萝丝冲其中一个女孩打了个手势，那个女孩心领神会，立刻和缠斗在一起的人分开，堪堪躲过了挥过来的藤蔓。
“她能做到吗？”萝丝看了一眼身旁的薇薇安，怀疑地说。
“嗯，按她说的做吧。”薇薇安对着萝丝笑笑，那个笑看上去依然十分纯真，“我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