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是一种黄澄澄的幸福,
他与矗立的原始森林和林中的一切虫一切鸟分享自由。”
八月的绿谷蒸腾着松脂和野薄荷的香气,野兔野獾踩着发烫的松针跃过倒伏的云杉,却意外闯入了人类活动的区域。
“噢小邦尼,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丽奥娜用力甩开了被浸湿了的龙皮短靴,她毫不在意的赤脚踏上了被太阳晒得发黑的土壤,俯身用手臂揽住了一只落单的野兔,给它调转了前行的路线。
“丽奥娜,你快来看。”艾达菲蹲在岸边的野草莓丛里,头也不抬地贴着水面投掷出薄卵石,一下一下在水面扑腾,精准击碎水珠串成的项链,直到湖中央才慢慢沉底。冰凉的水雾扑在西里斯脸上,听见他不满的声音,艾达菲才把汇聚在石子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脸上。她撇撇嘴:“噢,抱歉。”
溪水把阳光切成细碎的金箔,丽奥娜莽撞地踩过铺满鹅卵石的浅滩。她棕红色的发梢在空气中划出痕迹。突如其来的踏入惊醒了沉睡的虹鳟,闪着珐琅彩光泽的小生灵不满地散开,在她脚踝边叠出层层星环。
她扬起水花溅到岸边的西里斯和艾达菲脸上,拖着被水浸湿的衣摆,双腿夸张地踩着卵石上,拽着两人的手腕往水潭中央拖去。艾达菲好笑地看着兴奋的丽奥娜,身体呈弧形地往后仰。
“沃纳呢,你快来管管这个莱娜!”
虹鳟和银鱼们被这更大的动静吵得往另一头的阴凉地聚集去,却意外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类。沃纳坐在松树虬结的树根上,膝盖摊着本皮质笔记,什么密密麻麻记录着建筑构造图。
“对不起,我恐怕帮不到你们什么!”沃纳用手做出一个空心话筒的形状,隔空和艾达菲喊话。“我们会称呼一条不会游泳的鱼叫什么?”
“A thinker!”这个三个人烂熟于心的冷笑话,在这个场景下还是让两个女孩爆发出了放肆的笑声。“沃纳·罗斯卡特,你无不无聊!”
(ps:不会游泳的鱼会沉下去sink-er)
西里斯不明所以地盯着面前两个少女,冰凉的潭水漫过他紧绷的肩胛,等到丽奥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了这个冷笑话,他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笑。
他努力解开了牢牢黏在身上的衬衫的扣子,丽奥娜的头发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脖颈,他低头勾起湿漉漉的发丝,突然笑着捧起了一湾湖水,毫不留情地举到丽奥娜头顶然后张开了手。
水流顺着她鼻梁上的雀斑滑落,灌进了她亚麻T恤的领口。少女惊叫一声,不满地转身,然后就看见了罪魁祸首的笑容。丽奥娜装作嗔笑地要去打西里斯,然后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拽着他的手腕往前一扑,两个人一起倒入了湖水里。
丽奥娜压在西里斯身上两个人沉入了湖底,她得意着看着距离她只有两三厘米的灰色眼睛被湖水蒙上一层水蓝色。西里斯的背触到了湖底的苔藓,他惊觉苔藓竟然比波斯地毯还柔软,带着某种发醇浆果的酸涩气息。丽奥娜的长发像水草一样在水中野蛮摇曳,还没等她再对这个偷袭者做什么,就被西里斯扶着肩膀浮出了水面。
等到沃纳终于舍得放下他的建筑们,他特地从另一头的岸边下岸,绕过了好不容易可以栖息的鱼群们,来到了三个小他两三岁的同伴身边。为了欢迎他的加入,丽奥娜和艾达菲用不断泼向他的湖水表达热情,却也殃及到了一旁的西里斯。
涟漪不断泛起新的图案,四个倒影终于重叠成完整的圆。
等到精力旺盛的少年们终于厌倦了湿漉漉黏糊糊的衣物,他们终于舍得上岸。坐在湖边温热的淤泥地,湖水漫过他们交叠的脚尖,像丝绸拂过脚背,几条离群小鱼像蒲公英绒毛一样蹭着他们。
太阳差不多烘干了他们的衣物,沃纳和艾达菲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碰在一起,先前在布巴斯顿的一切小怨气也在这个假期一扫而空。
丽奥娜偷偷转着眼珠左看看右看看,看见西里斯慵懒地闭着眼睛向后撑着手臂,还有沉默无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沃纳和艾达菲。她率先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如果现在是春天,我们就可以去阿什里奇看风信子了。”
艾达菲脸上带着回忆的温和笑容,“会有机会的,我们四个人。”她扯了扯丽奥娜的裙摆。
丽奥娜光脚踩过烫脚的岩板,在阴影交界处突然转身。她扬起的裙摆掀起一阵裹挟着苔藓气味的风,惊起了如星屑般炸开的蜉蝣群。沃纳条件反射地撑开笔记本挡在他们面前,纸页间的干风信子纷纷扬扬落在西里斯身上。
两个少年像是突然被装上了发条,他们竞争地追逐着振翅的白鸟跑上山坡,丽奥娜差点被他们撞倒,但她还不忘扫去西里斯藏在头发里的干风信子和沾在沃纳袖口上的苍耳。艾达菲仍然坐在湖边,悄悄用荆棘刺把沃纳散落的书签钉回了原处。
此刻被山风亲吻的孩子们不知道,水晶般透明的羁绊正在野草莓的香气里抽枝发芽。
第二天清晨,丽奥娜惊讶地接住了破窗而入的灰云丢下的信封。一人一鸟在阿波罗小屋内弄出了很大动静,吵醒了丽奥娜同父异母的姐妹。
“对不起克莉斯托!”在看清信封上的署名后,丽奥娜抱起灰云就往门外冲。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号宙斯小屋的门在哪里,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门把手。怕吵到别人,她不敢大声叫唤,只好拍着大理石砖发出“啪啪”声响。
西里斯没好气地打开了门,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湖蓝色眼睛。不等他说话,丽奥娜就一个猫腰,撞开了他自顾自进入了他的小屋。
“看看这是什么?詹姆给我寄的信!”丽奥娜得意洋洋地扬着手里的信封,她环视了一圈宙斯小屋,吵闹的雷霆声消失了,甚至连那尊宙斯神像都被布盖了起来。屋内摆放了一张大床,似乎是有意与屋子的整体色调对抗,挂上了和她一样的深红色幔帐。地上散落着上次从夏普兄弟那里买来的希腊神全息卡片。
西里斯无语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倒向了床。他用两指夹起两张信纸晃了晃,“别炫耀了,丽奥娜。我也收到了。”想了想,他咧开了嘴。“比你早早早早多了就收到了。”
“噢詹姆!这不公平!”丽奥娜忿忿地一屁股坐到西里斯的床上,抢过了西里斯手上的信纸,浮夸地念了起来:“亲爱的西里斯,这封信是用会放屁的羽毛笔写的!呕…”丽奥娜嫌弃地把羊皮纸拿远了一些,“妈妈说我再炸一次厨房就不给我买新扫帚了,这怎么能行,我开学了可就要去参加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选拔了!”
越往后看,丽奥娜就越看不懂詹姆愈发龙飞凤舞的字体,她干脆放弃了继续念下去的念头。在看到詹姆在麻瓜游乐园把比比怪味豆裹在棉花糖里给邮差吃,丽奥娜想象着那个可怜的邮差在院子打喷嚏追着自己的帽子的场景,丽奥娜笑着向后倒,自然地躺在了西里斯旁边。
西里斯正有一下没一下拋着昨天从湖边带回来的鹅卵石,“我给詹姆的回信里可以写上混血营吗?”
“不可以,这件事目前还是很难以解释。”听见西里斯遗憾的怪叫声,丽奥娜又补上,“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1972.8.20-
转眼西里斯已经从混血营离开一个星期了,艾达菲和沃纳也因为开学要前往法国。这一天,三个孩子从混血营出来,去往了埃尔西姨妈家。
直到到了门口,艾达菲还在和沃纳争论是哪一个人不小心把希腊金币丢到了装英镑和便士的钱包里。
“你们够了!”丽奥娜忍无可忍地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一个手掌抵着一个人的胸膛。
大门就是这时候被打开的,埃尔西姨妈惊讶地把头朝向不同方向,用后脑勺对着对方的艾达菲和沃纳,还有像一个十字架立着的丽奥娜。“噢,孩子们,发生了什么?”
丽奥娜立刻拥上去抱住了埃尔西,她把头埋在姨妈棕红色的头发里悄声说:“别管他们。这个暑假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喂!”艾达菲打断了丽奥娜的抱怨,她带着一丝羞涩走到了埃尔西面前,“埃尔西阿姨。”
埃尔西同样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还拉过沃纳,用力地揽着两个孩子。等到沃纳觉得他的胳膊都要被勒断了,埃尔西才放开了他们。她刮了刮艾达菲的鼻子,“艾达越来越漂亮了。”说着,她还拍了拍沃纳的肩膀,“沃纳也越来越帅气了。一眨眼怎么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呢。”
“孩子们,来些花茶和曲奇吗?”埃尔西从厨房探出头,大声问着正靠在一起看麻瓜节目的三个孩子。
艾达菲懂事地率先起身接过了埃尔西姨妈手中因为太重而端得摇摇晃晃的茶杯,丽奥娜把桌上分散的小物品全部叠放到一起,为沃纳平铺开油纸扫清障碍。
“唔还是埃尔西做的食物最好吃了!”丽奥娜晃着小腿,两只手分别拿着不同的曲奇往嘴里塞,还不忘赞美姨妈的手艺。
埃尔西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嘴甜。”
当她们从破釜酒吧的壁炉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八月份的伦敦虽然还是处于夏季,但是气温已经逐渐趋于温和,不再有炙热的阳光。
丽奥娜注意到,在破釜酒吧的角落里,有一个男孩正抱着一本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不同于喧闹的人群,他所在的角落都被蒙上了一层童话安静的氛围。她温柔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挽上艾达菲的手走出了破釜酒吧。
卡利俄佩聚精会神地盯着书上会动的人物,女英雄举起了剑奋力向面前的巨龙砍去,却被如盔甲一般坚硬的龙鳞给弹开了。当她伏地想再次拿起剑的时候,却被巨龙一个扫尾给打飞了……
“卡利俄佩!”他的妈妈在楼上叫他了,“你的睡觉时间到了!”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来了妈妈!”却迟迟不肯合上书。
“你们三个人一定要在一起,不能单独走散知道吗?我等一下会去弗洛林冷饮店找你们。”埃尔西姨妈不放心地看着她们三个人,“我得去脱凡成衣店和摩金夫人那里。沃纳,照顾好两个妹妹!”在丽奥娜的推搡和不断劝说下,她终于舍得放手让三个孩子自由行动。
“好了朋友们,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丽奥娜表面询问着意见,但是双腿却自动迈向了弗洛林冷饮店。
“那我们就先去文具店吧!”沃纳故意朝丽奥娜相反的方向走,却被艾达菲揪着领子回到了原位。“别这么霸道,艾达。”沃纳纳闷地揉着刚刚被勒到的脖子。
“那抱歉了。”艾达菲毫无歉意地瞥了他一眼。
丽奥娜对于他们两个的小吵小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自顾自的一个人走在前面。她推开冷饮店的门,遮阳篷上那绣着会流动的香草图案的篷布也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
“福斯科先生——麻烦给我们一杯柠檬双球冰激凌还有两份榛子红茶味的。”丽奥娜笑嘻嘻地和那个胡子一翘一翘抖动的和蔼中年男人打招呼。
“好啦,你们两个——怎么去了一趟布巴斯顿回来,就有这么多架可以吵呢?法国的空气里有火药吗?”
艾达菲不满地在桌底下踩了一脚沃纳,“才没有呢。我等一等想去米拉魔法商店一趟。”
“米拉魔法商店??是那个卖香水化妆品还有那些漂亮饰品的店吗?”丽奥娜瞪大了眼睛,“艾达,我一直都超想进去看看的!”
沃纳看向艾达菲,挑眉,灰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了然之意。艾达菲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打算了,但对于如此欠揍的表情,她浅蓝色的瞳孔上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今天不想再和这个幼稚的人说一句话。
或许是临近开学,对角巷涌入了一大批新生家长和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小萝卜头们。他们有的穿着麻瓜的衣服怯怯地观察着周围;有的摇着父母的手求着他们给自己买各种新奇物品;有的穿着华贵的衣服,厌恶地用手扇着周围的空气,好像在驱逐什么苍蝇一样。
丽奥娜给最后一种人群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纯血贵族”真是没救了。就像西里斯的父母还有斯莱特林的一部分人一样,认为自己有巫师血统就可以不可一世去欺凌那些家世并没有很显赫的其他人。然而事实上,他们看不起的麻瓜只生活在一墙之外。巫师和麻瓜们一直都是在同一个人类世界里生活,甚至巫师算是寄生在麻瓜的社会里。
刚想着,她就听见转角处传来难听的词汇。
“真晦气,又来了一大批泥巴种。”
“谁说不是呢,空气里都是一股臭哄哄的味道。”
“诶你听说了吗,那位'大人'这几天都在马尔福庄园参加宴会。”
“真希望能早一点听见'大人'的消息……”
等到他们走出来,丽奥娜才看清这是和她同级的高尔和克拉布。他们像是把整条路当成他们家了一样,大摇大摆地横冲直撞。
艾达菲拎着刚刚从米拉魔法商店买的一堆玻璃制品站在转角等待沃纳,就发现有两块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她。
“让开。”高尔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着装,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艾达菲瞥了一眼他,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听不懂吗?蠢货!”高尔看见有人这样轻视他,怕在克拉布面前挂不下面子,梗着脖子展示他的“威武雄风”。
“该去好好治治脑子的是你吧,高尔家就生出来了你这样的狗熊吗?你肥硕的脑袋里有万分之一是你的脑子就好了。”艾达菲本来无心与别人争吵,但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成功激起了她的怒火,她上下扫视着高尔和克拉布,厌弃地皱起了鼻子,“现在,给我道歉。”
高尔气得胸膛剧烈上下起伏,但是他现在不敢确定面前的人的身份,所以等到丽奥娜终于穿过人群来到艾达菲身边的时候,就看见高尔巨大的脸上青白红各种颜色交替变化,克拉布摸魔杖的手就被艾达菲的眼神震慑得不敢动一下。
看见丽奥娜的出现,高尔气得手指不断抖动,“你、你、怎么又是你!”想到那天阿勒克托和穆尔塞博的惨状,他更不敢有什么动作。
“听不懂是吗?让你道歉!”丽奥娜站在艾达菲前面厉声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嘿丽奥娜!”詹姆兴冲冲地大老远就拉着莱姆斯在人群里穿梭朝这边奔来。然而在看见她面上严肃的表情时,詹姆也收敛了笑容,更是在看清对面是高尔和克拉布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很快丽奥娜和艾达菲的身边又多了詹姆和莱姆斯两个人,詹姆兴奋地推了推眼镜,闷了一个暑假终于找到了发泄地。“和这位美丽的小姐道歉!”
莱姆斯拧着眉毛,他看见克拉布袖子里露出的一截魔杖,也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魔杖,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随着周围观看的人群越来越多,众人的窃窃私语让高尔和克拉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身材修长的瘦弱少年带着精明的笑容插进了他们中间。
“是艾达菲吗?啊…我远在法国的小表妹,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詹姆脸上的嫌弃更明显了,“派克·诺特?这关你什么事?”
诺特似笑非笑地看着詹姆四人,轻笑,“别这样,波特。”他朝艾达菲扬了扬下巴,“她可是我的小妹妹。”
艾达菲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慌乱的裂缝,她看向诺特,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高尔和克拉布这两个小弟弟不懂你是谁,所以才…比较没礼貌,你应该可以谅解吧,我的小妹妹?”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艾达菲的肩膀,沃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甚至可以感觉他说话的气流划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令人心安的颤栗。
“我并不觉得这可以成为他们对别人出言不逊的理由。那么,诺特先生,麻烦你让你的两个小弟弟给艾达菲道歉。”他的声音虽然醇和但是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严肃。
艾达菲看见诺特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沿着沃纳想要的效果去了。
“哇老兄,酷!”詹姆崇拜地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沃纳,不停与他握手。
“他们是在布巴斯顿上学的艾达菲·诺特和沃纳·罗斯卡特。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丽奥娜介绍着,“这是詹姆·波特还有莱姆斯·卢平。我在霍格沃茨里的好朋友”
卡利俄佩终于看到倒数第二页故事书,在母亲接连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从座位上站起来,慢吞吞地踏上阶梯。
“第五位英雄出现了。”他翻到故事书的最后一页,用气声轻轻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