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觉得我可以演《肖申克的救赎》了。”山姆敲完句号后按了发送键。他其实也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在刚上交了美国队长的振金盾后给雷纳塔发这样的一条短信。或许我只是想通知某个人说一件困扰我许久的事终于被解决了?他想。接着他摇摇头想,不,说我逃出了一个没法面对的困局会更合适。肖申克是个合适的比喻。
但为什么是雷纳塔呢?他在心里自问。随即他又反问自己,不然还能是谁呢?托雷斯吗?这才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他不知道复仇者们的事,他理解不了这个的。那么或许可以告诉莎拉?不——不行,最开始我们离开家的时候就跟莎拉说好了,你忘了吗?他问自己。莎拉才不管外面的事。她大概还会开玩笑问我为什么不把盾牌带回去给她做锅盖——既然我不打算继承史蒂夫的未竟事业的话——可话说回来,继承史蒂夫的事业并不一定需要那面盾牌,不是吗?他暗自想。猎鹰也可以救人于水火。或许我没有史蒂夫的四倍力量,但好歹我有史塔克帮我升级改装过的翅膀,我有枪、有我在军队学到的一切——我能做好这个的。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我能做到这个——没错,山姆·威尔逊,你能做到这个。
他把刚才被他紧紧握了好久,以至于上面都沾到了汗水的手机塞进口袋里,接着山姆尽量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天姥爷啊,他想,我这么紧张的吗?想着,他又在美国队长的博物馆里转了一小圈。等他走到出口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雷纳塔的回信。她回了他一个大笑的emoji,接着又来了一条短信,结尾缀了一个眨眼的emoji。
“?”
“怎么了,你改行挖地道了吗??”
山姆过了几秒才注意到自己在笑。他用手抹了把脸,想把嘴角抹下去,不然显得太不成熟——毕竟他刚刚做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成熟且严肃的决定。但没什么用。于是他咧着嘴跟雷纳塔回信。
“我差不多是挖了个地道逃出困境了。”
他又想起那面被博物馆工作人员小心而谨慎地放进据说安装了防弹玻璃的展柜里的振金盾牌。这值得庆祝。他想。我至少给这面盾牌找了个靠谱的保管者。
这一次雷纳塔回短信很快,大概是她终于结束了一个客人的工作——“?你是说字面意义的挖地道吗???”
瞧啊,她的想象力还是这么丰富。山姆忍不住笑着摇头。他推门出去,回到车上后才给雷纳塔回了信。
“当然不是。”
紧接着他又觉得这一句似乎不够温和,于是他飞快地敲出另一条短信,又加了个戴墨镜的emoji上去。
“我朋友关上了屋子里的窗,另一个朋友堵住了门,于是我挖地道出来了。?”
过了几分钟,随着一下轻柔的震动,雷纳塔的回信跳进他眼帘。
“要来我家看电影详细说说吗?看肖申克。”
山姆嘴角的笑容忽然垮下来。他紧紧闭上眼呻吟着向后重重靠在座椅背上,过了几秒,他泄愤似的用手砸了几下方向盘的边缘。你真是个傻叉。他想。雷纳塔有信任危机不代表她不在乎你,你们相处一年了,她当然会知道你这么说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跟她话里有话暗示一些别的事了。
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山姆忍不住反驳自己。我昨天才参加了史蒂夫的私人葬礼,我昨天才跟巴基闹翻——而且今天的事被他知道的话可能我们再也不会说话了——我他妈简直想丢下车一路狂奔离开,跑到我觉得我需要换个肺或者我真的需要换个肺再说。我有一肚子话想说出来,可我没法说——史蒂夫死了,巴基走了,莎拉不需要知道这些,托雷斯是外人,罗德斯没空听我逼逼这种废话而且我们也不熟。综上所述,我的联系人里似乎也只有雷纳塔可以交流了。他想。她知道我是猎鹰,但她不知道史蒂夫的事,也不知道巴基的事——她了解得足够多,又了解得恰好不够多——她怎么就不是一个比心理医生更好点的沟通对象呢?他在心里用力地试图说服自己。我不需要疏导,我也不需要诊断和记录本,更不需要他们把我也列到需要观察或者强制做治疗的那一类人的行列里去,我只是……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接着山姆睁开眼看着方向盘点点头。没错,我只是需要说出来一点点而已……雷纳塔不会知道太多,这不会给她造成太多压力——我会把控住程度的——只说一点点,就一点点。像空调往下调一度一样。他又闭了闭眼,在心里撺掇自己。就说几句话,山姆,没事的,就告诉她几句——把你最难受的几句说出来就好——或许只把你可能要被巴基绝交这件事告诉她就可以。
他又想起前几天巴基出发去见雷纳塔前跟他说的那句“现在或者永不”,没错,巴基这句话说得没错。它的确适用于一切情况。
思及此处,山姆随即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敲出回信。
“你几点下班?以及不看肖申克,我要看黑衣人。里面有个人长得像我前同事。”
他在车里等了几分钟,雷纳塔没有回信。她大概又去忙新的客人了。山姆想。接着他发动车子往布朗斯克区走。雷纳塔不会做两个小时以上的活,她在吃药,维持不了这么长久的专注状态。已经差不多中午了——所以他现在去刚好——或许他得在店附近等一会,但没关系,他记得美甲店附近有很多饭馆,他们说不定可以去吃点彼此都喜欢的菜做晚饭呢?
山姆的车开进市区时,雷纳塔给他回了信,结尾依然带着一个emoji。
“我再有半小时就能下班了。??”
山姆于是又开了一段距离,在离雷纳塔工作的美甲店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停车位停车。他敲出回信。
“我在店往西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等你。”
没几分钟雷纳塔的回信就又跳进他的手机屏。
“你可以来店里啦,我不介意的。没准你还能在这碰到你的迷妹问你要签名呢??”
山姆笑着摇摇头,手指在屏幕上敲来敲去,打出一行字又删掉,如此几番后他终于编辑好了信息。
“迷妹的签名只能改天了。?今天我只是来见见你而已。”
雷纳塔没有再回信,过了一阵,山姆听到有人敲了敲车窗。他一转头,是雷纳塔。她跟他挥挥手,要他降下车窗来。山姆照做了。“我们要去别的地方走走吗?”她问。“现在似乎还早。”
“你想去哪里?”山姆问她。
“我也没想好。”雷纳塔耸耸肩回答,“我今天一直低着头,颈椎好痛。”
山姆转而拍拍副驾驶的坐垫:“那上车吧,我们回你家,然后叫外卖吃。”
她点头应了,随即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雷纳塔系好安全带后山姆发动了车子。“你打算吃什么?”她又问。
“我也没想好……你呢?”山姆反问。
“我需要很多的碳水很多的热量——”雷纳塔靠在座椅上拖长了调子说,“搓指甲也是个体力活,我现在还想吃肉——还好我前天做了炖肉还剩一点点能吃。”
“今天工作很难吗?”
“不算很难……毕竟太难的也不会交给我。但很累……我大概也快生理期了,整个人都不太对劲。”雷纳塔有气无力地回答。“希望这次不会痛得太厉害。”
“你的对乙还有吗?没有的话我们路过药房的时候买一盒?”山姆转头看了眼她问。
雷纳塔想了想,回答说:“应该是还有的,因为我每次都会多备一盒——啊,我差点忘了问,你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吗?”
山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没有。”顿了一下,他又飞快补充:“上午去忙了点事,耽搁了之后就不想吃中午饭了……”
“哇哦——”雷纳塔半真半假地感叹,“这可不常见,营养专家,你怎么没吃饭就开了这么久车来找我?”
“嗯……”山姆难得有些卡壳,雷纳塔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就又话锋一转道:“你打算吃什么口味的披萨?”
“和以前一样就行。”
“哈,那你上次还笑我对冰激凌长情。”雷纳塔笑着挤兑他。
山姆耸耸肩,看了眼她后回答道:“我还真没见过几个人对同一种口味的冰激凌长情超过一年。”
雷纳塔咯咯笑了几声,她轻轻地“唔”了一下,憋着笑反问说:“毕竟哪个女孩能拒绝巧克力呢?”
“雷纳塔——”山姆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年轻的姑娘没停下,反倒跟他咂咂嘴故意开玩笑说:“怎么了?巧克力很美味啊。”
“你正跟巧克力说话呢。”山姆没忍住把这个隐含着调情意味的笑话延续下去了。
雷纳塔像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过了一小会,她呛咳着吸气,努力憋住笑说:“我得说驾驶座上的巧克力的确看起来很可口。”
“嗯哼——但你不能尝试,不然我就得蹲局子去了。”山姆半真半假地说。
“你又不是我的正式负责人。”雷纳塔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不是这个原因。”山姆摇头,他故意绷着脸。
雷纳塔也不笑了。她像上饵的鱼一样凑过来一点小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山姆面不改色回答。“只是我已经八十七岁了,如果你尝试我这块巧克力,那他们就要创造一个比恋童癖更糟糕的词来形容我了。”
“哈哈,很好笑,阿拉贡。”雷纳塔反应了一会意识到他在开玩笑。等山姆在她住的小公寓附近停好车后,她忽然伸出左手给山姆看。“看看我悲惨的食指。”
山姆皱了皱眉,捏着她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后问:“怎么搞的?再深点可就不妙了。”
雷纳塔跟他撇嘴:“前几天切菜的时候搞的,也没有很痛,就是木了很久。”
“那你这几天小心点。”山姆轻轻松开她的手,“它看起来有一点点发炎。你要不要涂点红霉素软膏?”
“不要。”雷纳塔跟他摇摇头,转身打开车门下车。山姆下车后顺从地跟在她身后,雷纳塔在生活中总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和情结,山姆不确定这是不是跟她在地下室的经历有关,但神盾局的特工并没有告诉他。他只能希望这只是雷纳塔本身平衡能力不好造成的不安感。
他们进屋子没多久后雷纳塔定的披萨就送到了。山姆翻了翻外卖里的饮料,接着忍不住哀叹:“拜托——你也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吗?”
“你自己说了你在健身的。”雷纳塔从里面拿出来一瓶苏打水拧开喝,“健身不喝高糖分饮料是常识。”
“那这一家也有无糖可乐的啊……”山姆抱着抱枕瘫在沙发上。
“因为我不想喝无糖可乐,而你喝无糖可乐肯定会让我想喝可乐,然后我喝可乐就会让你也想喝可乐,最后可乐都会进你肚子。”雷纳塔掰着手指跟他捋清楚事情发生的顺序后笑嘻嘻地说,“所以我决定把这个灾难终结在开始。不过我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橙汁,允许你蹭两杯喝。”
“感谢上帝,我现在感觉你的恶魔犄角又消失了。”山姆跟她双手合十说。
雷纳塔去冰箱里拿了橙汁和杯子过来放在桌上:“与其感谢上帝,不如感谢给你拿来橙汁的我。”
山姆跟她偏偏头:“好吧,感谢伟大的雷纳塔。”
然而接下来看电影时山姆其实一直在走神。他的确在短信里开玩笑说索尔和《黑衣人3》里的一个角色有点像——虽然雷纳塔不知道这个——但他的确没心情看电影。雷纳塔并没有把声音放得很大,所以这对于山姆来说其实算个不错的背景音。一想到盾牌和巴基的事,他就觉得喉咙发紧,胃里坠沉沉的,活像是吃了个秤砣,要拉断他的脾胃肠,连带着他也没吃多少披萨。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纳塔忽然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她小声问:“你看起来像个悲伤的拉布拉多……怎么了,悲伤小狗?发生什么了?”
山姆抱着抱枕过了好一阵才声音颤抖着说话:“我——我跟巴基可能要彻底闹翻了。”
雷纳塔没说话,她把抽纸拿过来放在山姆手边,接着调小了电影的声音。
山姆抽了张纸胡乱擦了擦眼睛,他深吸口气说:“我感觉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个。”
“我会保守秘密的。”雷纳塔用手轻轻握住他的肩膀小声说。
“不是这个。”山姆否认道,他接着解释说:“是我觉得我不应该把这个压力分担给你。”
雷纳塔指指他怀里的海星抱枕说:“那你分担给我的抱枕好了。”
“不行,我一拳打爆了怎么办。”山姆想也不想的拒绝。
“那你在我这里原地爆炸怎么办?”雷纳塔反问。“那只是个抱枕而已……它不会痛,但你会痛。”
山姆没接话茬,雷纳塔又说:“而且我觉得你的屁股要把我的沙发吃掉了——你感觉到了吗,你一直在用力往下坐,我要滑到你那边去了。你的屁股把我的沙发咬住了。”
“要是能咬住就好了。”山姆过了好半天才开口,他泄愤似的咬着牙,“我他妈直接把它粉碎算了。”
雷纳塔举起手晃了晃:“我只是比喻而已,你不用这么迫真。”
山姆又一次没接她的话茬,他一口气闷完了一杯橙汁后才像是恨不得捏碎玻璃杯一样说:“要是可以我真想把那面盾牌给粉碎了,史蒂夫认可我,想要我继承他的事业,我当然想听他的——谁能拒绝美国队长的要求呢?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和他、和巴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言及此处,他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抹抹眼睛,像要哭了似的呛咳着说:“你能理解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等雷纳塔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可是巴基……我跟巴基之间越不过那面盾牌……我本来想找个时机跟他好好说的,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觉得我能跟他说通——只要有时间——可是偏偏这时候史蒂夫死了……我完全没法跟他说了。我也没法做史蒂夫希望我做的事。”
“你做了什么?”雷纳塔过了好一阵才问他。
山姆久久没有说话,一直到电影结束,滚动职员字幕时他才开口:“我做了我觉得正确的选择。”
雷纳塔退出了播放界面,随便找了个节目放着当背景音。她沉默了好一阵终于问了那个山姆在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就预料到她必然会问的问题:“所以你跟巴基的共同朋友其实是美国队长?”
山姆沉默着点头,没有说话。
雷纳塔又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美国队长的任务的确很沉重,或许巴基过段时间能理解你呢?”
山姆抿着嘴摇摇头,他疲惫地仰起头靠着沙发靠背叹息:“我觉得他不会理解了……史蒂夫对他太重要了。”
雷纳塔应了一声,没说什么。过了一阵她如梦初醒般问:“为什么史蒂夫对巴基很重要——不对,他是博物馆那个巴基吗?他不是死了吗?”
山姆张了张嘴,有些艰难道:“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雷纳塔跟他挑眉:“我知道这个会犯法吗,猎鹰?”
山姆有点无奈,他微笑着跟雷纳塔摇摇头:“不会。”顿了一下,他话锋一转道:“但他经历过一些事,我说不合适。”
雷纳塔思索了一会小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虽然我感觉你回答不回答我都会明白,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她停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气似的说:“他之前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他被冻住过,我以为是开玩笑——身份出问题或者账户被冻结什么的——但其实他指的就是,嗯,被冻住吗?”
山姆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明白了。”雷纳塔低声道。她另开了话茬:“如果你和巴基真的没法和好了……那我还需要跟巴基见面吗?我跟你的见面又要怎么安排呢?”
“我们还是照常。”山姆回答说,“至于巴基……你们是朋友的话见面当然没什么问题了,巴基现在很安全。”
雷纳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山姆跟她按比分了各自的账单,准备起身离开时,他无意看到雷纳塔小腿上的淤青。他用手指了指:“那是怎么了?”
“这个啊……”雷纳塔低头看了眼,随即撸起袖子给山姆看自己的双手:“说起来很奇怪,这些都是前几天我见完巴基之后出来的。”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雷纳塔耸耸肩,“我那天醒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四肢上多了很多淤青。”她用手指指左手肘弯:“要不是我最近没去体检,我真的会觉得这是抽血导致的……或许是我梦游了?”
山姆拉着她的双手仔细看了看她胳膊上的淤青,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是碰撞出的痕迹。他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雷纳塔,但他知道雷纳塔心里清楚,她说这是梦游也是为了安慰她自己。“别的地方还有吗?”
雷纳塔跟他点头。“我去卧室换身衣服给你看。”
过了一小会,她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出来,山姆看到她的右肋下方也有一片淤青,她转过身去给山姆指自己的后腰:“这件事真的好怪。感觉像是我半夜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山姆起身绕着她看了看,他迟疑着碰了碰雷纳塔锁骨下方的淤青:“疼吗?”
雷纳塔跟他摇头。“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它们不疼不痒,我前段时间才做过血检,我不缺铁,也没有贫血——医生还说我的红细胞指数很好。”
“你们那天做什么了吗?”山姆又问。
“什么也没做。”雷纳塔抱着手臂回答,“我们就是在公园遛了几圈,我跟巴基各吃了一根烤棉花糖,然后我们去吃了土耳其烧烤,再然后巴基就回去了。”
“会不会是什么过敏了?”顿了一下,山姆又否定道:“不对,不像。”
雷纳塔跟他耸耸肩,没说话。
“我明天联系一下他们,让他们给你检查一下。”山姆看了眼手机后说。他轻轻捏了捏雷纳塔的肩膀:“去卧室穿上衣服吧,我走了。”
“你觉得是地下室的事吗?”雷纳塔追问道。
“我不知道……”山姆过了一阵才回答。“天很冷,快去穿衣服吧。”话罢,他跟雷纳塔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我觉得我可能想起什么了。”雷纳塔忽然叫住他。
山姆背对着她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什么意思?”
“就是我做了一些奇怪的梦,然后我觉得或许那是记忆的意思。”说着,雷纳塔转身去了卧室。“我换上衣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