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看起来似乎出事了。”莱玛听到沃克语气玩味说。一般沃克这样说话的时候都没好事发生，他清楚这个，想着，莱玛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语气平常地问：“发生什么了？”

    “巴恩斯因为逃了强制治疗而被警察从大街上抓进局子暂时拘留了。”沃克把手机塞回去耸耸肩说。他走过来碰碰莱玛的肩膀：“你觉得保释能让我们获得山姆的信任吗？”

    “你不觉得巴恩斯被抓的时机太凑巧了吗？”莱玛避而不答地反问。

    沃克看了看他，没说话。

    莱玛于是继续说，试图把事情说得明显的同时又不那么明显——“他逃治疗不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且他之前甚至跟着山姆参加了一次军方行动……但今天他忽然被抓了，而且是在大街上被抓了——这不奇怪吗？”

    沃克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说：“纽约的确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

    莱玛白他一眼，撇撇嘴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们。动动你的脑子。”

    “我的脑子已经消耗在一次又一次的报告和演讲里了。”沃克跟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战星点点头，明白这位新上任的美国队长还沉浸在他自己的美国梦里——而且他清楚自己在做梦，他只是暂时不想醒来。莱玛忍不住叹气：“说真的，没我你要怎么办啊？你绝对会被揍死的。”

    沃克跟他厚着脸皮笑，用一贯的玩笑腔调说：“是的，我会被巴恩斯那种怪人塞到马桶里冲进下水道的。”停了一下，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说：“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要毁尸灭迹。”

    莱玛又白他一眼：“这话不好笑，沃克。别在山姆面前这么说。”

    “你又不是山姆。”沃克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只是说着玩而已——”看莱玛还是不满地看他，沃克撇撇嘴，跟他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莱玛点了点头，沃克又问：“所以你能给点指导吗？”

    莱玛偏头跟他低声说：“我觉得需要从山姆那边下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个特殊人质。我用你的权限看过神盾局的记录，山姆和她的关系其实……嗯，不那么‘专业’。”说着，莱玛晃晃手比了个模糊的手势。沃克歪歪头：“解救人质之后常见的情结？”莱玛摇头否认：“不太一样，山姆似乎是她唯一的信任对象。在山姆从灰变成人之前，神盾局对她两年多都没什么进展。”

    “我猜这是神盾局允许他们保持‘不专业’关系的原因？”沃克小声问。

    莱玛又摇摇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个特殊人质的资料少得可怜，但不知道为什么，神盾局对她的监视等级一直都很高。她一直都有两个五级特工轮班做邻居，确保她始终都在监管之下——或者说确保随时可以崩了她。我敢说山姆并不知道这事。这次神盾局把她丢去‘克里斯托’的事大概率也没有通知山姆。”

    “操。”沃克没忍住骂道，他用手搓搓脸。“这听起来真的像个麻烦了……威尔逊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应对什么狗屎吗？”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莱玛耸耸肩，“我们都看过他的救援记录，还有他在退役军人服务处工作时的档案。面对他认为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这家伙的心比棉花糖还软。”

    沃克仰天长长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所以我该怎么办？”他挥挥手说：“如果神盾局对她的监视等级真的这么高——我没看档案，但我相信你，莱玛——如果情况这么棘手，神盾局大概率不会放手了……”说着，他偏头看莱玛。“我们都知道那些特工有多难缠。”

    “我当然不是要你直接把她拎出来放归自然。”莱玛抱着手臂回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小小地便宜行事一下……‘克里斯托’不是什么好地方，给她挪个地。而且我跟你说过的——巴恩斯对她也有点，呃，迷恋（crush）。我猜这次巴恩斯突然造反也跟那个特殊人质没打招呼就被转移有关系。”

    沃克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忽然打了个响指：“你去‘克里斯托’要人，我去保释巴恩斯，顺便卖这个大人情。”

    “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当然可以了。”

    莱玛怀疑地盯着沃克看。

    沃克耸耸肩：“到时候我们打视频？正好让巴恩斯看看我们的诚意。”

    想了一会，莱玛犹豫着点了点头。他动用了沃克的权限，在美国政府的默许下去了那个他和沃克不能跟任何人提具体位置的监管机构——“克里斯托”（Cristo）。天晓得这地方都用来放什么人，居然要用拉丁语的“基督”圣名来命名它。他在那个单独的透明牢房里看到记录中的特殊人质时没忍住想到了漫画里的万磁王——或许万磁王是真的，他想，不过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呢？难道她真的是性转版本的万磁王？他看了看旁边的守卫，守卫偏了一下头没说话。莱玛咽了咽，稳住声音问：“雷纳塔·伊斯特？”

    雷纳塔从角落里抬头看他。莱玛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脖子上的项圈，战星心想她看起来和记录里写的一样不好应付。他小声问旁边的守卫：“那是电击项圈吗？她能跟我说话吗？”

    “比电击项圈更彻底一点。”守卫回答，“那是保险。”

    莱玛点点头，明白过来这可能是用来监管她的灭口装置。毕竟什么东西没了头都没法活。外星人也一个样。

    “我想和你谈谈，雷纳塔。”莱玛试着沟通说。

    雷纳塔站起来向他走近了几步，隔着玻璃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莱玛看到她项圈上的灯忽明忽灭。他又想起记录里写的“不明生物”和“精神污染源”。真的吗？他想。她看起来只是个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已……不过她的确有点不一样……莱玛又咽了咽，心里莫名悚然。是哪里……操，我没法描述她的脸。他过了几秒才近乎惊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真是见了鬼。”他低声骂道。接着他讲：“我是新任美国队长约翰·沃克的搭档，你可以叫我莱玛或者战星。我是来对接你到另外的监管机构的。”

    “你们已经把我埋在胡佛水坝下面了，还要把我放在哪里？黄石公园的温泉吗？”

    “你不在胡佛水坝下面，也不会去黄石公园。”

    “那我在哪里？”雷纳塔抱着手臂逼问。

    莱玛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克里斯托’是秘密的存在。”

    雷纳塔笑了一声，点点头，莱玛注意到她的项圈上的红灯闪得更快了。“那么你们要我做什么呢？我控制不了这个，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发生在了我身上——还是说你们打算和九头蛇一样对我开膛？或许你们已经做过了，只是我不知道，毕竟我已经经历了太他妈多的检查和手术——”她忽然停住，有蓝莹莹的光从她的皮肤下蔓延着爬上她的头，最终让她的眼睛也透着幽幽的蓝光。大口喘了几下后，雷纳塔两眼一翻软倒在地上。

    “你们做了什么？”莱玛听到身后有另外的脚步声，他回过头问。

    来人是特工打扮，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是项圈的功劳，战星。她太不可控了，所以需要始终保持平静。”

    “这会有什么损伤吗？”

    “不会比电击项圈更大。”

    莱玛点点头，试图打商量：“我把她带去疗养院时可以去掉这个吗？”

    特工跟他摇摇头。

    “那能换一个东西控制她吗？”

    “再换就只能是用微型炸弹芯片了。”

    莱玛忍不住皱眉：“非得这样吗？”

    特工点头，平静道：“非得这样。”

    看来情况比我想的更棘手。他想。

    因此在动用了很多权限，花了很多嘴皮子功夫，终于带走了雷纳塔之后，莱玛决定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沃克。不过考虑到沃克现在骄傲过头，是以莱玛在和沃克打通视频前特地诚心诚意地祷告了一番，接着他连通了视频，那头的沃克很快接起来。“事情办好了？”莱玛看他像个急于炫耀成绩的高中生似的猴急着大声问就觉得不妙，他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看到沃克把屏幕转给巴恩斯：“看吧！你的外星迷恋对象也被我捞出来了！”

    莱玛看着屏幕里巴基那张明晃晃写着我想杀人的脸，深吸了口气后微笑着让开位置，像展示礼物似的把雷纳塔暴露在他视线里。“她在这里。”说着，战星在一旁把拳头捏了又捏，差点没忍住要骂出声——操他妈的约翰·沃克，你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他看了眼旁边的雷纳塔，她一脸无动于衷地抱着手臂站着，即便看到了山姆和巴基也没有任何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莱玛不得不硬着头皮讲：“我用了沃克作为‘美国队长’的权限把她从‘克里斯托’里提了出来，现在打算把她安置在新泽西州一个和我们合作的疗养关怀机构里。”

    山姆看起来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愤怒，他走近几步指了指屏幕：“那个项圈是怎么回事？”说着，他瞥了眼旁边的沃克。“我在木筏监狱见过这东西。”

    “不是电击项圈。”莱玛有些无力地解释，“这只是他们的一个保释条件。”

    “为什么她会需要这个？她不是特殊能力者。”山姆反驳说。

    巴基在旁边插话进来：“她没有伤害过谁——在我认识她之前山姆就已经是她的负责人了，山姆从没出过什么事。”

    “山姆并不是她的正式负责人。”莱玛小心地纠正，“而这也不是她是否有暴力犯罪史的问题。”

    山姆随即用手挡了一下旁边一脸气愤想说什么的巴基，他盯着屏幕里的莱玛问：“那这是出自于什么样的考量？”

    “这是因为她会造成精神影响，或许她是无意识的，但影响依然存在。”莱玛思考了一会措辞后硬着头皮解释。他敢肯定这个解释并不完美，但比起神盾局给他的说辞，这已经算不错了。

    果不其然巴基一把拂开了山姆的手，他向沃克和他手里的屏幕走近了两步。莱玛听到他咬着牙讲：“别把她说得像个物件一样。或许她的确不是人类，但她也是独立的个体。”

    莱玛看了看旁边，他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对巴基说：“我已经在尽力保证她被当成独立个体对待了，巴恩斯，她的监管等级比你和威尔逊想的还要高。”

    “我们看过她的档案——尽管很少，但根据她的体检来说，她的确是三大难之一。监管是为了其他无辜人着想。就跟你之前的那些治疗一样。”沃克插话进来，像是试图说服巴基。莱玛听他的话几乎眼前一黑，他差点没忍住骂娘。这下巴恩斯要拉不过来了，他想，沃克你个傻叉，高中生都比你会说话。

    莱玛确信巴恩斯现在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怎么把沃克拆成碎片，毕竟冬日战士是可以把史蒂夫·罗杰斯也摁着打的人型杀器，而沃克刚才的话完完全全每个字都是在巴恩斯的所有创伤上雷点蹦迪。体检——像他一样被做实验。三大难——像九头蛇对待他一样不把这个生物当独立个体看，并且毫无尊重。监管——潜在的威胁，就跟神盾局前些年的天空航母计划一样擅自审判了别人的命运。强制治疗——不服从就要面对死刑或者终身监禁在木筏监狱。当然，雷纳塔是被关在‘克里斯托’。

    一旁的山姆明显也明白这个，他匆匆把巴基挡在身后，将自己隔在巴基和沃克之间。看起来他像是想要把巴基向后挤一挤，但巴基纹丝不动地站着。莱玛握了握拳，心里祈祷巴基不会掀开山姆冲过去直接让沃克殉职。“从头跟我们说一遍，沃克。”山姆说，他有些费劲地挡着巴基。“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和巴基都被瞒住了。”

    沃克似乎向后退了两步，莱玛猜或许是他顶不住巴恩斯的注视了。山姆回头看了眼巴基，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右手。

    “她之前在一个我不能告诉你坐标方位，但或许你听过名字的监管机构，叫‘克里斯托’。它的性质和木筏监狱不同，被投入其中的生物并不都是被关押……呃，更像是监管。莱玛跟我说她在单独的隔间里。他花了很大功夫，动用了很多权限之后把她转到了另一个和他们合作的疗养关怀机构——就是她现在待的地方。”说着，沃克忽然转回屏幕。他紧张地假笑着问莱玛：“她能交流的，对吧？”

    接着他又把平板转回去给山姆和巴基看。莱玛试探着看旁边的雷纳塔，雷纳塔看了看他，摸摸项圈后说：“你们和人打架了吗，山姆？看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出任务而已。”山姆轻描淡写着把话题带过去，“你怎么样？”

    雷纳塔跟他耸耸肩，她半心半意地微笑着掰手指说：“除了被关单间，没有电视电脑手机，没有放风时间，打镇定的时候扭伤了一条腿以及脖子上套了这个奇怪项圈以外我其他都还不错。在按时吃药，伙食有肉有菜，挺健康的。”停了一下，她补充说：“晚上会熄灯。”

    “她现在会有放风时间的……”沃克小声补充，见山姆和巴基看过来，他不自在地假笑几声。“不会再给她打镇定了——之前是为了给她戴项圈。”

    莱玛及时插话进来：“这就是美国队长的权限目前能做的一切了。”

    “目前？”山姆挑眉问他。

    “目前。”莱玛点点头回答。

    山姆又回头看了看巴基，巴基跟他对视了片刻，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退。他又拍了拍巴基的右臂。“项圈真的没办法吗？”

    莱玛无奈地摇头，他意有所指道：“这是保释条件，威尔逊。不是项圈就是别的东西了。”

    巴基闭了闭眼，忽然转过身去了。

    “我会没事的。”雷纳塔突然开口，“这个项圈目前没有很折磨，所以我猜后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照顾巴基的时候别忘了照顾好自己，山姆。”

    “我们也很想你，雷纳塔。”山姆语气柔软道。莱玛稍稍松了口气，猜测或许这意味着山姆至少买账了。他不确定。山姆看起来又是那个心比棉花糖还软的空降救援兵了。“照顾好自己，雷纳塔。”停了一下，山姆意有所指地叮嘱说：“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和舒适为先。别赌气。”

    雷纳塔低头应了一声，莱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忽然抬头问山姆：“巴基跟你说过我们吃烤肉的时候聊的东西吗？”

    山姆张了张嘴，有些艰难道：“没来得及说……我们……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她点点头，又问：“那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算是和好了吧。”巴基忽然转过身说。他摊摊右手：“其实在飞机上我还跟他提过一嘴来着。”

    “什么飞机？”雷纳塔好奇地追问。

    “送我们去挨揍的运输机。”巴基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接下去还要继续挨揍吗？”

    “谁知道呢。”

    “巴基。”山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巴基随即闭上了嘴。接着他看了看屏幕里的雷纳塔，又看向屏幕后的沃克。“接下去我们或许会合作。”山姆说。

    沃克端着平板微笑起来。虽然山姆没完全松口，但好歹组队成功了。他想。成功了一半！干得不错，美国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