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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来新泽西州?这里基本不剩什么了。”他问。
伊索尔德摇摇头,难得没有笑。“这里还剩一个地下室。”说着,她转头看他,过了几秒,她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与怜悯的意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吧?”她小声问。
他怔怔看着她手里展开的纸质地图,过了好一阵,他在新泽西州沿岸地区的很偏东的地方轻轻点了点,接着就飞快缩回手。像是纸张会烧伤他的手似的。他仿佛梦呓般喃喃:“我记得这个。”
“这里怎么了?”
“不知道。”说着,他又摇摇头,从茫然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怨恨来。但他知道这感情并不冲着伊索尔德去——那么是冲着谁呢?他弄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应该知道吗?”
伊索尔德叹了口气,亲昵地搂住他的手臂紧紧抓了一下,她语气略带痛苦道:“没有什么是应该知道的。”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想。“你在生气吗?”顿了一下,他又否定自己。“不。”这次他语气笃定道:“你在伤心。”
“是的。”伊索尔德没有避讳。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拭去泪水似的,但她的脸依然温暖干燥——他能感觉到——他也在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我的确在伤心,温蒂。”
“为什么?”他又问。
“因为地下室里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
他不再说话了。伊索尔德搂着他拐进一家咖啡店,她轻车熟路地点单:“一杯焦糖玛奇朵给他,一杯摩卡给我。我的那份牛奶换燕麦奶。”付完款,拿到餐品后,她就领着他去靠窗的位置坐着了。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他问。他对这个咖啡店有印象,但仅限于情报那种印象——这似乎是一个社团常常聚会的地方。但那也是很久远以前的记忆了。他甚至不确定那个社团是否还存在。
伊索尔德则像是怀念似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我们在这里等人。”她过了一阵才回答。“我想起得太迟……几乎要错过她的一生了……”
“谁?”
“天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一同响起。伊索尔德冲窗外的老年女人微笑着,她做着口型讲:“很久不见了,法比安。”
法比安……他迟疑地回忆着,终于模糊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个潜伏任务……那时他化名叫做阿尔方斯·鲁伊斯塔(Alfons Ruesta),自称是个移民来美国的罗马尼亚人……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些事——就像每个潜伏任务一样——他扮演一个角色,融入其中,然后杀死标靶——当然,伊索尔德这次是要抓活的——但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定是哪里让他动摇了,所以九头蛇才会让他连这样的潜伏任务都不记得。
那老年女人在窗边站了片刻,最终走进店来。她瘦长的脸上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韵,只不过骨相上棱角看得出她在年轻时便显得冷肃。她个头很高,即便看起来已经步入老年,她也几乎和他一样高。她并不瘦弱。实际上他看得出来,她的手提袋里正放着一把枪,而从她的神态来判断,她随时准备将其中一颗子弹送进他的身体——大概率会是头。他想。但他没有动。伊索尔德没有说这是个威胁,所以他不能提前动手。
他看她一步步走到他们身前,拉开椅子坐下。终于,他想起了她的名字和九头蛇给他的档案——这是当年他在潜伏任务中的大麻烦——埃斯德雷嘉·德·托马斯-法比安。(Estrella de Thomas-Fabián)由单身的西班牙母亲带来美国的荷兰裔法国移民,家族早年曾是远征拉美的那批人之一,许多年后返回了西班牙,于是连带着她也有拉美口音。后来她的家族又在西班牙内战之前嗅到了什么危机的预兆,于是又有一批人举家迁往荷兰。她的母亲在那里爱上了一个荷兰裔的法国人,而这个人在战后返回了法国,她的母亲追随着他,于是她便成了和她父亲一样的荷兰裔的法国人。复杂的身世让她惯于沉默,但并不是逃避式的沉默,而是那种人们会喜欢的“沉默”——她会微笑着倾听,时不时点点头,显得很专注似的,并适时地抛出对方喜爱的话题,让对话可以以讨人喜欢的方式进行下去。而且她会在这场对话中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信息——明里暗里都是她在把控节奏,简直是天生的情报好手。
如果不是九头蛇的档案,他——冬日战士——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代号——冬日战士也会以为她是什么竞争对手的。冬日战士想。她喜欢被叫埃斯德雷嘉,而并非埃斯德雷亚。不负她姓名中的“星辰”之意,她是个聪明的天文系学生,写得一手好诗,但思路一点不迷糊,也不像伊索尔德一样爱好幻想——她更喜欢听伊索尔德幻想——她的脑子转得简直比福尔摩斯还快。他很少会这么形容一个人,但这个女人的确令他感到惊叹,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危机。她是伊索尔德的一位密友——或许比密友更亲近——他没法判断这个——埃斯德雷嘉并没有表露很多,但这个人给他制造过不少麻烦——以至于他最后不得不终止任务,转而用绑架的方式在1974年的国庆日带走伊索尔德。想到这里,他没忍住坐直了身子。
她静静地看着伊索尔德,目光柔软,像在伊索尔德身上看到了他们曾经美好的过往似的。又像是在用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摸失而复得的宝物。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开口——她的声音还是很低,他想,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些上年纪的苍老——“你是来找我道别的吧,伊索尔达。”
“不,告别还早着呢,法比安。”伊索尔德微笑着回答。
她听到这个称呼后终于微笑起来了。
伊索尔德冲她扬扬眉毛:“我之前被绑架了,经历了一些很糟糕的实验室破事,思想被搞成了一团乱麻——很多事都被我遗忘了……”
法比安伸手,但并没有握住伊索尔德的手,只是将颤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冬日战士看到她的视线在伊索尔德脸上流连,像是一种比雏菊绽开花瓣还轻柔的触碰。她听起来几乎快哭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伊索尔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继而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用为我再做什么了,法比安……埃斯德雷嘉……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也一直在找我旁边这个阿尔方斯——但你知道阿尔方斯是个假身份,对不对?”
“从一开始就知道。”法比安瞥了眼冬日战士说,“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直接绑走你……我没想到他几乎是个……杀人机器。”
“他的确曾经是个杀人机器。”伊索尔德低声道,冬日战士听不出这究竟是痛苦还是惋惜。他忍不住低下头去,盯着地板,假装自己不存在。“但现在他有新身份,叫他巴基或者叫他温蒂都可以——至少他现在的假身份是温蒂·科斯莫斯。跟我姓。听我的。”
“你做了什么?”法比安小声问。
伊索尔德冲她微笑起来,但并不是要恐吓的那种空白笑容,而是一种更为温和的,试图安抚对方的笑:“你知道我不是人类……对不对?”
法比安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流露出怜悯,过了几秒后她又变得坚定。她冲冬日战士偏偏头,意有所指地重复自己的问题:“你做了什么?”
“不用你帮我收尾,法比安。我没有控制他,他只是被一些奇怪的力量搞得有点迷糊。”伊索尔德回答,“他被宇宙魔方改造过,算是半个人类吧。我和他之间会有吸引,所以我才成了标靶,被绑架走做实验室研究,他们想把我和他配对起来……不过那些都过去了,配对没有成功,我被换了个地方软禁——你知道这个。”
法比安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要自责。”伊索尔德突然讲,她紧紧握着法比安的手,“拯救我不是你的责任。”
法比安定定看了她一会,轻声回答说:“但是国庆日是我约你出来看烟花的……我应该送你回去,而不是让我的手下送你回去。”
“所以劳伦斯其实是你的手下?”
“社团里好几个人都是我的手下。你知道的……当时我也不大,在路易斯安那读书也只是图个开心。不过妈妈担心我的安全,也怕我无聊,所以派人跟我过家家。”
伊索尔德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如果是你,你也会被冬日战士杀了的。”
法比安没有去看一旁的冬日战士,也没有回答。但他们都知道她清楚这会是无可挽回的结果——“你会死,而我还是会被绑走……如果是这样,就没有人能在烁灭后再找到我了……”
冬日战士忽然抬头语调有些平板说:“是你找到了她。”
“我一直都知道她在新泽西州的沿岸附近,但我找不到确切的坐标……而且我不能打草惊蛇……还好发生了烁灭,九头蛇也是一团糟,那个地方几乎被遗忘了……我费了不少劲才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法比安回答说,她看着冬日战士,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没有你在,九头蛇的确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人形武器了。”
“他不再是资产和武器了,法比安。”伊索尔德忽然开口。
法比安看了看她,挑眉问:“他是你的私人小狗吗?”
“不。”伊索尔德摇摇头,“他是个自由的人了……他……他遭遇的可怜事不比我少,放过他吧,法比安。”
“他的通缉令比‘自由骑兵’还多。”
“那时候他不是自愿的。就跟后来的我一样。”
听到这里,法比安不再说话了。她静静地打量伊索尔德,过了好一阵才像是真正在询问问题似的说:“你来找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你以前的想法。”伊索尔德说。
法比安紧紧抿住了嘴,神情显得严苛,但并不是针对别人,更像是一种羞耻和自责。
“我们几乎错过了一生。”伊索尔德又说。她握着她的手。
“我们已经错过了一生……”法比安过了好一阵才叹息般讲,眼泪终于从她钢蓝色的眼睛中夺眶而逃。“我老了……伊索尔达,我是个老太太了。”
“如果我说我能延长我们之间的时间呢?”伊索尔德前倾身体靠近她,像是在蛊惑,又像是在真诚地建议。
“你要我做什么?”法比安反问。
“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成为我的家人。我需要一个同伴……他们不会留下的……我知道他们不会。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来问你——我问你是因为我想问问你……”伊索尔德微笑着说。接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按住了法比安的嘴唇:“不,别现在就回答我。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做……你应该跟我去看看那个地下室……你引导了救援,但你从没进去过,对吧?”
法比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濡湿她脸上苍老的皱纹。接着伊索尔德收回了手。法比安轻轻抿了抿嘴唇。
“那么我们就去那个地下室吧,温蒂。”
“我不想去。”冬日战士小声说。他直觉那里会有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它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愤怒——他分不清。但他不想去。
伊索尔德看了眼他,她看起来并不愤怒,反而有些同情。“那你先回去,然后给我们两个定两张去里斯本的机票,最近我们搞的大事有点太多了,得避避风头。”
冬日战士闷闷地应了一声,起身第一个走出了咖啡店。
两小时后。
“他们定了去里斯本的机票。”山姆看着手机上托雷斯发来的加密短信思索了一阵,刚准备打字回应,却又收到了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别麻烦托雷斯了,我给你准备好了机票,一周后早上六点半直接下楼,不用准备行李,我给你准备好了,会有人接你去机场,飞的是西班牙桑坦德,飞机落地会有一个叫法比安先生的人接应你——法比安是个女人,但请叫她先生。巴基和我一切都好,一周后他大概就会从这种迷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你那时候来刚刚好——别想追踪这个号码,也别提前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莎伦·卡特。”
落款是“雷纳塔·伊斯特。AKA伊索尔德·科斯莫斯。”
山姆莫名感受到了一种非人的恐惧,他飞快地打字,“你在哪里?”但信息发送失败。他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心想我真是恨透了这些编码和系统。接着他收到了另一条短信:“不是系统的问题,我没在用奇怪的黑客系统一类的东西,所以你才联系不上我——我可以做很多比你在地下通道看到的还要超越想象的事,所以九头蛇才一直都想要我。”
别杀莎伦。他想。
“哪怕她是‘权力掮客’?”
哪怕她是‘权力掮客’。山姆在心里回答。接着他问道,你是什么心灵感应者吗?类似旺达那种?
“不,我比心灵感应者高级多了,宝贝儿。我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外星人都这么说。
“那是因为我们照着自己创造了外星人,所以外星人才会有这样的认知。”
为什么带走巴基?
“你看不出吗?九头蛇用宇宙魔方留在他身上的改造是不可逆的,连瓦坎达都解决不了这个——我猜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它。”
你带走他是因为你能解决这个事吗?
“目前来说我没法解决,我的记忆太混乱太零散了……很多古老的智慧都还等着我去理清……不过我目前可以控制局面,让他无害,并且一点点让他恢复清醒——我是伊索尔德,但我也是雷纳塔。雷纳塔不会骗你的,山姆。至少相信雷纳塔,可以吗?”
山姆沉默了一阵,随后在心里用力去想——用力到他觉得眼眶发烫,几乎要哭出来——他觉得喉咙生疼,可他必须问这个,他知道他必须这样——他深吸口气问:伊索尔德和雷纳塔真的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生物吗?
他的手机安静下来。
他耐心地等着,尽管绝望和怒火正在他的内心中积攒,但他还是等待着——过了五分钟,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来,他看到了短信的全部内容——“你猜?”
妈的。山姆闭了闭眼,没忍住大声骂了句“操”,接着把手机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