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回家后在饭桌上将阿辉的话带给白芷。
“阿辉哥真有心了。”白芷十分欣慰,“阿辉哥是个好人,我还以为他去县城当了衙役就会跟我们这些村里人断了联系呢,没想到有好事还想着我。”
“阿辉哥是谁啊?”茯苓仔细想过之后,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
“阿辉哥以前住北山村,”白芷仔细回忆起来,“我记得我和我娘刚来白云村不久就认识了阿辉哥。阿辉哥有个姐姐临盆的时候难产,是我娘救回了她们母子俩,那个时候我跟着去了北山村,所以就跟阿辉哥认识了,后来我、溪云、周辰还有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会一起去河边玩,那个时候可真快乐啊,好像睁眼就是去玩,玩累了就可以回家吃饭睡觉。”
“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就没有再去河边玩,但是我每次去北山村给人看病的时候都会去阿辉哥家打个招呼,上个月去的时候才知道阿辉哥一家搬进县城了,也才知道阿辉哥在县城里当上了衙役。”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关系不错。”茯苓听完白芷和阿辉的过去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茯苓从来不知道人竟能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产生不安的感觉,真是太没有道理了。
体会了这样难以言说的酸涩,茯苓反应过来,白芷昨晚看起来一直惶惶不安,也许是因为自己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
“何止是不错,几乎是青梅竹马了。”
原本忙着吃饭所以一直一言不发的见茯苓脸色有异样,赶紧拱火,他可不希望茯苓和白芷的感情稳固下来。
“大哥原来你还在呢?怎么吃着别人家的饭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溪云眼神警告地瞪着临渊。
“青梅竹马怎么了?不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吗?我没有没说她们之间还有……”说到这儿临渊故意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别的感情。”
听完这话,白芷和溪云的脸上明目张胆地写着“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打死你”,茯苓则一脸心事地放下了碗筷。
临渊还不肯停,语气也变得挑衅又笃定:“你有个竹马在县城里等着见你,他有个未婚妻在家里等他成亲,你们,成不了。”
“看我不用药渣堵上你的嘴!”白芷气得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来要去抓药渣,但她又因为生气忘记把药渣放在哪儿了,于是显得张牙舞爪的。
“临渊!”茯苓也生气了,“你不能这么跟白芷说话,我们之间的事也跟你没有关系,就算你是我弟弟也不行!”
……
“我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就算你是我师兄也不行!”
……
相似的话语回荡在临渊的耳边,那是临渊与离坤决裂前离坤对临渊说的最后一句话,同样的无力感重新侵袭了临渊,但他这次没有负气说出狠话,而是放下碗筷沉默着起身又默默离开白芷家,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路尽头。
临渊离开后,溪云感叹道:“还得是兄弟之间说话管用啊。”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啊,我还是去找找他吧。”茯苓早已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放下碗筷。
“你想去可以,但是有件事先说好,”白芷还没消气,脸色不善,“你告诉他,如果他在这个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别回来,如果再惹我生气,我一定把他赶出去。”
“好。”茯苓答应下来赶紧去找临渊。
见两个男人都走了,溪云赶紧安慰白芷:“你别生气了,临渊下次再说这种话我跟你一起赶他走,你用棍子,我用菜刀,保准他再也不敢踏进白云村一步!”
白芷叹了口气:“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意思?”溪云问。
“如果真的按照临渊所说,茯苓有个富裕的家,家中有个想要攀附权贵的爹,还有个等着和他成亲的名门贵女,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白芷越说越失落,“昨晚我一直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茯苓要离开白云村回家的样子,就连终于睡着了,梦见的也是茯苓回家成亲的样子,那个新娘美貌大方,从头到脚都是耀眼的珠钗首饰,而我只是个村野丫头,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害怕了。”
溪云立刻反驳:“谁说那个临渊说的一定是真的?说不定他就是个骗子呢,茯苓是个单纯又心地善良的人,别人说什么他都一厢情愿地相信,我看临渊就是看准了茯苓的这一点想在这里骗吃骗住,白芷你放心,我一定盯着他等他露出马脚,到时候咱们就在全村人面前戳穿他,让他再也不敢来白云村!”
白芷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茯苓离开家之后在白云村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临渊的身影,于是他继续向河边走去,很快,他看到河边的大树下有个人影,上前一看果然是临渊。
临渊跑来河边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于是他盘腿席地而坐,想要通过修炼来摆脱情绪的控制,这时候突然身后来人拍了他的肩膀打断了他,他回头一看发现竟是离坤。
离坤见临渊煞有介事地盘腿而坐十分好奇,于是他也坐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呢?”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临渊心里还有些不坦荡,再加上要继续骗人,于是说话也是虚的:“在家里的时候跟母亲学的一些静心咒,我就随便试试。”
“有用吗?有用你教教我,我最近心里也总是不平静。”
微弱的月光将离坤的眼底擦上一点亮光,但也是幽幽微微的,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明明知道对面有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临渊不敢直视离坤的眼睛,只能看着河对岸黑乎乎的一片:“你有什么不平静的?我看你挺适应这里的生活的,失忆之后还找了个愿意收留你的姑娘。”
离坤紧盯着临渊:“临渊,我失忆了,想不起在家里咱们是怎么称呼对方了,你能告诉我吗?”
临渊当然答得不果断:“就是兄弟相称啊,我管你叫……大哥,你管我叫……二弟。”
离坤笃定道:“可是你来到白云村之后,从来没有叫我一声大哥。”
听完离坤的话,临渊惊讶地转头看向离坤,谎言被识破的慌张让他感觉似乎有许多蚂蚁爬进了他的衣服在他的皮肤上报复一般地啃咬,可他却连扭动身体缓解瘙痒都不敢。
好在离坤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只有坦荡,临渊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可困惑却萦绕着他不肯散去。
“你既然已经发现了蹊跷,为什么还愿意让我留下来?”
临渊随手拔了一根草,在手指间缠了几圈,然后不断地对折再揪断。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是认识我的,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江湖骗子,那你尽管对我热情对我亲切就好了,可你看我的时候,眼里总是像有许多话要说却不敢说,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过去,怎么会有话却不敢说呢?”
离坤的解释让临渊既感到欣慰又感到不安,他总不能现在就把实情告诉离坤,告诉他天上有位高权重的人要抓他?告诉他现在和白芷的感情会害他受到难以承受的惩罚?
如果离坤没有恢复记忆又没有灵力,他该怎么面对这些问题?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对我说的话吗?”离坤问。
上一根草揪到不能再揪了,临渊又拔了一根草,继续对折揪断:“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真的恢复记忆那一天,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没关系,知道‘未婚妻’的事是假的就好了,这也太惊险了,我差点真以为我是个忤逆父母又逃避成亲的,不孝又懦弱的人呢!这下我可以跟白芷解释清楚了!”离坤突然神清气爽地站起来。
“不是,你……你……”
临渊没想到离坤会找到这么个刁钻的角度,想要挽回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无能为力了。
“哦对了,”离坤站起来拍拍土然后补充道,“白芷让我跟你说,你以后不准在家里说那样的话,否则她就赶你出去,这是她的家,我不好阻拦,你以后注意一下,我就不打扰你念咒静心了,念完就快回家去睡觉吧,大晚上河边寒气重,别生病了。”
离坤走后,临渊摸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摔进河里,河面上再也倒影不出一个完整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