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他比我想象中的好说话】

    助理接到电话，得知老板要去UNT这件事后整个人都亢奋了，假都没休完就跑回来。

    然而当她真的推开公司化妆间的门，笑容戛然而止。

    陆野苹一手抓着项圈研究，一边低头接受经纪人的狂轰乱炸，昔日光洁的脖子有一圈青紫的掐痕。

    助理第一反应是上司被人打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甚至不小心踢到了箱子，“哐”的一声，整个人都差点飞到化妆台上，手把充电的手机扯下来，幸好她手忙脚乱地接住，算是亡羊补牢。

    她的手指不小心触到开机键，屏幕点亮的那一刻，消息也随之弹出。

    【哥:照片】

    这年头还有除了广告和快递之外居然还有人用电话联系？

    等她狼狈的爬起来，陆野苹也系好颈圈，恰好遮住了那道淤青。

    他走来接过手机，按开屏幕的瞬间似乎轻笑下，助理同他工作了几年，也没见过陆野苹这幅表情——不带公式、不刻板，说不出哪儿不一样，但就是能体会到对面的特殊。

    老板还有哥哥？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这颈圈下摆还套了个类似骨头的坠子，微微泛银，看起来恶趣味十足。

    配上这套剪裁得体、扣子系的严丝合缝的西装，有种反差。

    胸针是某品牌与小王子的联名，玫瑰花细节逼真。

    助理对着他拍了套全身，去各个品牌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某高奢品牌的当季新品。

    好多个零。

    打工人关上了手机搜索。

    这个价格看起来能把自己、老板、经纪人三个一起打包带走。

    于沉默中，她觉得在座哪一位都买不起，缓缓抬头:“陆老师，你这是受到品牌邀约还是终于接受了杜老板的追求？”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经纪人更是生无可恋，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冷笑说:“他选择了第三条，把房卡塞入人家颜总的口袋，然后让人家给自己资源。

    怕助理不懂得“颜总”的含金量，经纪人再次强调:“就现在入股我们公司，在近几日新闻里订婚沸沸扬扬的颜戚。”

    助理伶仃想起了离开酒店的记忆。

    被宣告放假后，她欢心雀跃地在隔壁房间收拾行李，约着小姐妹分享近来迟到的瓜。

    刚踏出房间两步，结果就迎面撞上了一个面容上乘、气质不凡的男人。

    没有多想，助理瞬间道歉，跑远后，又神差鬼使地回头看去——

    男人徘徊很久，最后伫立在门边，神情晦暗不明，似在沉思。

    走廊尽头的余晖被他的身影遮挡，投下狭长的阴影——或许看起来是在难过。

    她还没回过神，经纪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批判，“上次你拒绝杜老板，送来的资源你不要，给你送钱你也不要，人家怎么说也是正经的有钱人，要和你好好谈恋爱，你上赶着要给别人当情/人。”

    陆野苹似笑非笑，扣下手机，从旁边抽出烟盒，耸肩毫不在意地表示:“你以为杜漾是什么好人？”

    “收了他的钱就想着来撮合我们两个？”

    他一边轻笑一边虚无缥缈地吐烟，正中经纪人的痛点，她烦躁地揉乱额前的碎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麻烦，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而且人家真心喜欢你。”

    “喜欢？我倒是觉得......颜总比他喜欢我多了，得了，你就当我贱算了。”他抽出手机，转身走向旁边的更衣室：“哄哄我的金主可比和杜漾相处简单多了。”

    黄昏时分，名流云集。

    作为投资商之一的魏访烟和颜戚自然更早到场。

    搭着未婚夫妻的头衔，他们实际感情一般，魏访烟生性爱好自由，也不爱被人支配，所以毕业以后一直致力于创业生涯，和颜戚的相亲无非是豪门之间的交易游戏。

    她倒是对这位年少有为的颜戚早有了解，见面时还是被男人的谈吐和相貌惊艳一把。

    当然，仅仅是一瞬间，她很快就被颜戚抛来的商业合作橄榄枝吸引了眼球，以两人假订婚真合作的事情骗过了长辈。

    她也就理所当然知道了颜戚还有个落跑的恋人，颜戚这人，说得好听些是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说得难听些就是压抑冷淡，而且倔的不行，一旦认定事就很难更改。

    只言片语间，她隐约有点同情颜戚，听起来像是渣男骗钱骗感情的计划。

    她招呼着工作人员出去，亲自绕着房间一遍又一遍检查今晚要检查的成品们。

    UNT是魏家产业，虽说顶着国内最大时尚品牌资源平台的头衔，但随着这两年时尚风气的变革渐渐不如从前，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今晚的秀台是转型的第一步，倘若成功后续跟进就基本没有问题。

    魏访烟的时尚市场风向把控向来准，她也对自己有十足把握，早就看家里那群顶着“顶级”头衔一点本事都没有的男人不爽，又苦于没机会。

    颜戚就提出个条件，他替她说服家里长辈，她就完成个任务。

    事实证明，颜戚能达到成功也不是没有原因，天生就觉得女人低人一等的废物们居然真答应了这个请求。

    然后，魏访烟拿到了一个相当神经病的任务，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夫”大概真的被人鬼迷心窍了，同时好奇心真就被拉起来，迫不及待见见这位“负心汉”到底是何模样。

    “计划就那么进行。”颜戚感觉到兜内手机有轻微震动，最后再提醒她记得执行任务，就低头滑开手机屏幕。

    备注为[骗子]的账号给他发了一排图片，最后还特地附上了一个可爱微笑的颜文字：【哥你喜欢吗？】

    他往上一翻，微微皱眉，但还是把照片保存在手机相册，并不打算回复对面的消息。

    “欸，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形容形容给我呗。”魏访烟调皮一笑，八卦之心在此刻达到高/潮,松动浑身筋骨，“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颜戚倒也真敢回答，头也不回说：

    “我的恋人天生铁石心肠，哪怕我把真心递到他面前，他也只会弃之如履。”

    陆野苹早就预料到对面不会回复，随意按灭手机屏幕，走入会场。

    会场光线有些昏暗，人头攒拥，每个人都西装革履或是一身华服，看上去高不可攀。

    助理出发前的激动在此刻浇灭，有些局促地搓手，她还是头次见这种大场面，抬头去看陆野苹想找找话题缓解压力，却在看清他表情的那瞬间将话吞入嘴中。

    从她的第六感，陆野苹的心情绝对不算良好，不是因为害怕，单纯的厌恶。

    陆野苹观察一阵会场内有无熟人，确认没有后扭头看见助理的神情，知晓她大概有些害怕，叮嘱几句便放她自由到处看看，也算是见见世面。

    陆野苹语气平淡，无端由勾起曾经某些日子的日子，胃里泛起一阵翻涌。

    颜戚给他的位子靠前，他一走进就感受到摄影师灯光的扫射，灯光打在人身上让他不太舒服，但毕竟从事自媒体多日，他面色如常走到席位，安静地等待着今日主人公的出场。

    淡淡的光线晕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的真实，饶是阅人无数的摄影师也忍不住多拍几张，猜测他到底是哪路的明星或是谁家的少爷。

    当人们的视线开始统一聚集，陆野苹瞥眼，很快就找到了从另外通道走来的颜戚和魏访烟。

    男帅女美，看起来是相当登对。

    颜戚对着其余人颔首致意，魏访烟则径直朝着座位席走来。

    她本就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一身红裙衬得肤白似雪，简直骄傲似阳，耀眼不可直视。

    她的位置是陆野苹旁边的旁边，不用多想，那么颜戚就是陆野苹旁边的位置。

    大概在秀台开场前几分钟，颜戚才刚好落座，作为主办方之一，他倒是无心观察秀台作品，更偏重与其余上流的合作与交往，相比起六年前，他把控局面的能力更为成熟，也并没有将多余的眼神给予陆野苹。

    陆野苹也不说话，他们就像是在某个陌生场合恰好被安插在隔壁的陌生人，不了解也不对话，很默契的保持着距离。

    最终还是魏访烟沉不住气，借着余光偷偷观察陆野苹，却不想视线被抓了个正着，陆野苹侧头朝她微笑，上挑的眼尾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眼下的痣第一时刻就抓住了人的视线，像只漂亮的狐狸。

    饶是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任务对象，魏访烟还是短暂被他这张脸晃了一下，在这些天头次对颜戚审美报以最高的评价。

    既然被抓了个正着，她也不藏着，大方起身绕过座位，俯视朝他伸手：“魏访烟，是颜戚的未婚妻。”

    “陆野苹。”他表情如常，表现得体，甚至还能相当温和地对对方的关系做出一个良好的评价，“你们两个看起来相当配对。”

    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开始就着秀台的内容开始攀谈，因为这次的主题是“文艺复兴”，存在不少专业性知识。

    两人的兴趣相投，很多看法不谋而合，一谈下来居然还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眼见的“盟友”快要倒戈，原先一动不动观望着台上的颜戚才转头，话是对着魏访烟说的，人却看着陆野苹。

    “魏访烟。”他淡淡说。

    语气倒是很平常，陆野苹却很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的不悦。

    他坐下，笑盈盈地说，“看不出，颜总这么容易吃醋，果真和魏小姐感情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