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p
陆野苹的梦总是扑朔迷离。
在他昏迷的一天内,隐约总能想起初中往事,多少不堪回首。
陆野苹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可惜很少有人能透过他的外表看透他的本质。
关于初中的事他都渐渐淡忘了,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吕明哲又强迫他记起。
没什么大事,吕明哲嫉妒陆野苹。
他认为陆野苹傲,再加上两人确实有些相似,渐渐起了对比的心思。
不过他那张脸多少在娱乐圈名利场修整过,哪怕如此憎恶自己居然还是贴近自己整容,听着就莫名其妙好笑。
陆野苹家境好,绘画天赋高,成绩一骑绝尘,哪怕绘画占用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依旧名列前茅,除去人际交往他对上其他人基本是碾压式的存在。
唯一的缺点是,他的眼珠时常投入盯着脚边的空地,当别人喊他或者跟他说话时总得不到回应。
人的恶意无孔不入,当你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化为利刃狠狠捅下。
吕明哲很快成为了唯一接近陆野苹的存在。
他用一种平铺直叙的好与陆野苹相处,几近讨好的姿态,然后背地里偷偷拉拢小混混在放学路后围堵陆野苹。
痛倒是一般般。
陆野苹也还没养成睚眦必报的性格。
通常蹲下来让人打,或者选择将钱包宛如施舍给乞丐般的态度。
那双漂亮的眼睛大而明亮,细细看下去却毫无生机。
很不幸,有天他的脾气突然就爆发了。
又很不幸,想以无数次同样的方式逃跑的吕明哲被他拽住。
陆野苹长得细胳膊细腿,漂亮得宛如某种瓷雕娃娃,打架完全不留后手。
他能用最平常的视线盯着你,默默翻出美工刀尝试动手。
揍服几个人后,从混混兜里翻出价值不菲的烟盒与打火机,掂量着价值,颇为笨拙抽出烟,无师自通点亮,燃烧。
吕明哲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惧,手里冷汗直冒。
毫无生气的眼珠宛如透明的玻璃球,烟头烫在手腕的内侧,形成了他永生难忘的伤疤。
他完全忘记了,陆野苹并不傻。
忘记了陆野苹又是替他挡了多少次打,交过多少次钱。
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恶意完全报复在对方身上,又在反弹后加以诋毁造谣。
我又没动手。
我也没做什么。
无关痛痒的几句“抱怨”和“挑唆”。
他又凭什么把烟头烫在我的手腕内侧。
后来再听说是陆野苹发疯在画室里用刀划自己的手心,对父母强调自己需要转学和重读,著名的画家父亲也在这一年因病离世,很多留下的家产被亲戚瓜分一空。
吕明哲如释重负,在得到陆野苹不正常的那一刻欣喜若狂,仿佛他是个神经病就更加证实自己的正确,所有的排挤和造谣都无关痛痒。
陆野苹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无情挡开所有接近他的人,业余的时间“沉溺”绘画,最终却连手都坏了。
19
“走了。”颜戚在外头等候,眼斜扫过这张苍白又掩不住笑意的脸。
陆野苹活动全身筋骨,躺了一天带来的后果让他对身体关节都隐隐陌生,‘结束了,送我回去吧哥。’
他的语气完全理所当然,同时也在观察着颜戚的神态,没觉得不对劲,也非常放心认为他先前的话是玩笑。
事与愿违,颜戚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开始学什么不入流的囚/禁戏码,陆野苹整个人被按住、以别扭的姿势推入别墅时都还在发蒙。
小狗疯了似的跑过来蹭住陆野苹的裤脚,柔软温热的身躯贴上来那一刻很快引起了陆野苹一瞬的僵硬,连挣扎的幅度都减轻。
颜戚单手抱着他的腰,故意使指尖蹭过后脊突出的骨节,陆野苹身子一轻,被轻而易举打横抱起,连挣扎都不太好动。
事实证明,陆野苹初中能连打小混混的战绩并不意味着可以在他哥这里起效。
人被压在床上时都还在发蒙,他试图跟颜戚说理,薄薄的眼皮垂下来装乖:“哥哥,私自囚禁犯法。”
被子拉在身上,宽松的衣服随着动作的起伏舒张,讨好似的笑容,陆野苹一直在变,又一直没有变。
颜戚俯身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心如止水,“你这幅样子让我想起来我们第一次上/床的场景。”
他的话说的直白,完全不像是平日的颜戚,现在的行为也很不“颜戚”,陆野苹的动作又停了,他翻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面,“放我出去。”
“被欺负,被孤立,还敢往自己手上捅刀子。”颜戚咀嚼了这几个字眼,垂下眼问,“伤害自己很高兴?”
全世界也就颜戚一个人还会在意陆野苹怎么对待自己了。
陆野苹把头从被子里转出来,头发沾在脸上,说不出的滑稽搞笑,“我就是神经病,你忘了?颜叔叔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
他这一说仿佛一道惊雷乍响,劈开了颜戚脑子里没有拨弄清楚的线,所有线索瞬间串通。
20.p
黄昏午后,不出意外夏兰喻因为陆野苹的手受伤大发雷霆。
她拿着药箱责备着陆野苹的不小心,紧张兮兮询问以后还能不能影响绘画。
提前串过口供的两人回答的天衣无缝,在颜父面前,夏兰喻并不好直接训斥颜戚,她很快恢复了贤良淑德的模样,只有在放回药箱的时候弄出声响。
颜父皱了皱眉,审视着两者的关系,意外发觉他们两似乎走近不少。
颜戚是个烂好人,颜父心底头警铃大作,虽说和夏兰喻结合成夫妻,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接纳陆野苹,也不意味着自己的孩子要付出真心。
陆野苹成绩中等,从事艺术生行业,画的好,但这在商人的眼里不值一提,换算成金钱也抵不得几两。
颜戚的熟悉之人基本都是他和应星一手挑选,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也是家世清白,对颜戚的事业多多少少帮助。
他的手指轻叩檀木圆桌,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们两的交谈,语气和缓的让颜戚与自己商量事情。
颜戚踩在楼梯上,脚步声一重一浅,临走前深深看了陆野苹一眼,转身跟进书房。
夏兰喻端来一盘摆放整齐的水果,白色吊带裙愈发衬得她身形窈窕,笑盈盈用牙签插起一块水果,“他估计要说你和颜戚的事了,说你是个神经病。”
母子两张相似的脸两两相对,在彼此面前都懒得维持自己的伪装,陆野苹轻笑:“他还没看出你这幅样子是个疯婆子真可惜。”
仗着楼上两人听不见,夏兰喻双眼微眯,打量着他手上的纱布,“还真舍得,就为了骗人装装样子?”
“不是你想要的,我吸引颜戚,你就有更多的把柄抓住自己的生活。”陆野苹挑了块西瓜,凉意与汁水都在口腔中蔓延,毫不在意揭露这场事情的真相,“我还挺喜欢颜戚的,就这样而已。”
如果说世界上谁最了解彼此,陆野苹始终会投母亲一票。
他从厨房翻出剩饭,熟练地加热,累了一天,手腕还在刺痛,确实饿了,没多想就夹了点吃起来。
陆野苹从小吃的不多,三两口也能活下来,他的食欲很低,也没有特定喜欢吃的东西。
刚送进去嘴里一口,他紧接着意识到不对,手上一松把盘子摔得粉碎,巨大的声响很快惹起了楼上人的注意。
不存在的腥味顺着口腔爬入喉咙,挤压着胃中空气,陆野苹最后的理智就是没有在大厅吐出来,最终抱着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本来吃进去的就少,后面吐无可吐就持续四五分钟的干呕。
夏兰喻装模作样地拍拂儿子的后背,语气仍然是好听的,“狗肉好吃吗?”
颜戚匆匆下楼,完全把父亲先前的要求抛入脑后,皱眉往杯子倒入温水,递过来的同时接替夏兰喻的拍背工作,让他的情绪稍稍放松,“小野,怎么了?”
“我忘了他不吃狗肉,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小野,对不起。”夏兰喻赶紧在一旁道歉,侧过脸去像是心疼十足。
颜父在旁冷眼旁观,无关紧要说去几句话,看着儿子的行为,愈发不耐,最终拧住眉毛,高抬贵手离开。
陆野苹不想回任何人,下意识用手压住耳朵,眼睛无意识聚焦在脚下,很快晃过神。
从相处到现在,他的表情很少像现在这么难看,起身到离开一气呵成,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兰喻这时才细言细语安慰颜戚:“没事,他被惯坏了,吃到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就要生气。”
颜戚的表情从下来到现在也没缓和过来,绷着脸上楼敲响陆野苹的房门,“小野,我进来了。”
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许可,走进去。
这出乎意料,夏兰喻沉思片刻,着手清理起陆野苹造成的“一地狼藉”。
陆野苹把自己裹成蚕蛹,细长的一条蜷起来也没多占地方,听见声响也不抬头。
颜戚身上浅香慢慢缠上来,陆野苹没动,静静等待他的靠近,然后被人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
光漏了一缕,点亮了颜戚的脸。
颜戚彻底将父亲的话抛在耳后,以至于很久才回味过来那时候他的暗示是何种意思。
“陆野苹你少接触,看着很听话而已,他是....”那几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在颜父眼里,这完全是视为失败者的象征。
颜戚在霸凌事件后专门套过陶绮话,说不清道不明询问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意外又套出陆野苹的取向。
他那时候以为父亲是察觉到了陆野苹的取向,心里并没有震惊,很宽容的替他找好了借口,“陆野苹人很聪明,长得又好,除了阴沉人也乖巧。”
现在想来,自己在出口维护陆野苹的瞬间,已经是做出了选择。
没有犯法、没有错误,也不值得用一个取向或者疾病来评判他的好坏。
“我就是神经病。”陆野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很快宣告了自己曾经伪装人设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