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雏菊正盛开着，尽情在阳光下摇晃自己的叶、舒展自己的花。阳光在它的中心留下影子，把自己的金色光芒借给它。又瞧瞧它单薄弱小的身影，决心把白色的花瓣也赐予它。受了恩泽的雏菊改头换面，得了存活下去的本事，便决心要长得多多的：身躯不高不是难事，重要的是无论哪里都要长；地方太小也不是难事，有地方就好，传教总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它便播撒着，跟着太阳的脚步，一边聆听那早上到落日前的声音，一边又在那些声音结束后，留下自己为其谱写的诗歌。

    而今它蔓延到了柏得的窗前。这里从前没有哪怕一株植物，那些树实在太高了，它们争先恐后地争夺阳光，却将把它们栽培过来的家伙们忘了。可新垣剥开了树叶，让阳光传进来，愈来愈多的人也登上梯子，将那恼人的树叶卡住、播下，甚至拨打起物业的电话。单调又落了灰尘的地方终于干净起来，人声终于也传到了这里，总是寂静的角落也终于迎来了鲜活的气息。

    这一切都要拜她所赐。柏得注视着新垣，他看着这个奇迹般引领了一场变革的女孩儿。她为见他特意洗了澡，穿了漂亮的新衣服。柏得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指指楼下正在散步的人，问她：“你知道他们都说你什么吗？”

    女孩托着脑袋，撇了撇嘴巴：“骂我事儿多呗，管的太宽了什么的。”

    他笑出了声，空气在他的肺叶里震颤着，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因为有她在，呼吸都有了别样的意义。在她越发不满的目光下，他摇了摇头，摸摸她的脸。黑色的眼睛像块幕布，里面只有微弱的光，和明显的她的倒影。过了几秒，柏得摇摇头，声音很轻，像害怕吵醒什么似的，对她说：“他们夸你聪明，夸你能干又勇敢。”

    他离她的距离很近，说话时的呼气像是楼下终于肯惠顾的猫咪掉落的毛。轻飘飘地从她皮肤上、心上划过。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衣服也被猫毛沾染，她也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抚摸这只流浪过后，坐在她身边舔舐伤口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