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楼梯口,在那一片周遭都是树木、只有这一处被楼梯勉强破开了道光影的空隙中。光从那里朝下流淌,带着柔和的暖黄色金光。厚重的叶片被她攥在手里,铁制的栏杆一次又一次卡住它们。
她往下望去,往那一道窗户,和下一个楼梯口望去。躲在窗户和窗帘后的人不知道她在看哪里。她的视线被厚厚的窗帘和其他的铁制楼梯以及栏杆遮挡住了大半。他不敢确认,不敢掀开窗帘、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去询问。他只敢缩在那一片浸了金色光芒的窗帘背后,站在片隐隐约约探入窗户的金光之中,渴盼着这金色能逗留得再久一点,那个行为莫名的女孩儿能再多做一些。
他畸形又道德绑架地想道,反正这里也有其他人,其它人也需要这阵光。
他的思绪没能持续多久,一阵脚步声就响了起来,速度很快,踩踏在楼梯上的声音也很响。很响很响,如同那些照亮了天幕的闪电,如同人们在耳边兴奋地高呼。那阵声音从上往下,愈来愈近,愈来愈响。躲在窗帘后的人落下了泪,那阵永不眷顾他的金色光芒终于有一回照耀到他的身上了吗?可是不!不要妄想!曾经为他欢呼的人已经为别人喝彩;曾经爱着他的人也早用深情的目光注视起他人。而今他蜗居一角,世界再与他无关,辉煌也再与他无缘。
那阵脚步听起来像是鼓声,是响彻云霄的鼓声,是震得他哪怕坐在轮椅上,也依旧觉得关节酸疼、随时都要散架的鼓声。
柏得在轮椅上,坐在桌前,坐在窗边。享受着他从搬来的那一刻就期待的阳光,那朦胧的金色光芒啊,引得他情不自禁地流泪。他抬起头,呼吸都跟着窗外的铁架子颤抖,粗重的喘息声,带着哭腔的喘息声,更是与那阵脚步声重合。
直到那一刻——
那个刚刚鲁莽地把一片片叶子往下按,把它们卡在铁栏杆之间的女孩儿,“歘”一声拉开了他的窗户,掀开窗帘,探进屋子里来,而那清脆的声音,满怀欣喜地喊他:“柏得!”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遮蔽在阴霾之下的人消失了,或者说,那片一直遮蔽着他的阴霾,彻底从他的世界烟消云散。
他终于敢在阳光下伸出手,拥抱着那个女孩儿,哽咽着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的女孩儿,他的好女孩儿,这时候什么也没说,兀自从窗外钻了进来,上半身紧紧地贴合着他。那温暖的人体,那温暖的感受。他哽咽着。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再被抱拥过?又有多少年,不是被出于怜悯照料过?那让他说不出话,只知道哽咽,把头缩进着他的女孩儿的脖子和肩膀之间,呜咽地哭着。
他的好女孩儿也把他紧紧抱着,他能感受到她孱弱的双臂,她那被好好保护着的双臂,紧紧地贴着他,就像他的手臂也紧紧贴着她那样。有些疼痛,但那疼痛无关紧要,只能说明她有多爱自己,在这一刻又有多想和自己一起走下去。
他呜咽着亲吻了她,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带着炙热的爱,和无尽的难以言喻的感情。它们来势汹汹。掺杂着释然、感动、坚定,和爱。
无边无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