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回到张家越想越气,这一遭不仅没看个清楚,还招来一通折辱,若不是怕惹事,真想将那恶汉杀了。
揉着被拳风带到的肩膀坐了会,突觉自己似是忘了什么,皱眉想了半晌,方才记起自己忘记给钱了,哀叹一声,唤来管家,“张伯,明日叫人送一锭银子到清风酒楼。”想到那黄酒还算爽口,又道:“再带两壶黄酒回来。”
“是,”张福点头应下,说道:“小姐,夫人还在等您!”
白飞飞摆摆手,“我知道了,你略等等,我有事问你。”说着去见母亲,母女相认后,江映芳时时刻刻看着她,生怕她又不见了,她已经习惯了每日睡前陪她说说话。
后院正屋内,忐忑不安的江映芳听见脚步声忙起身迎出去,看到白飞飞安然无恙回来,松了口气,拉住人急急问道:“菲菲,你怎么出去了,去哪里了,用饭了吗?”
白飞飞扶着她坐回去,耐心回道:“娘,女儿出去逛逛,已经吃过了,吃的清风楼的羊肉锅,味道很不错,改日叫他们送一桌来,娘你也尝尝。”
江映芳鼻尖一动,闻到一股酒味,嗔怒道:“又喝酒了?”握住白飞飞手掌劝道:“菲菲啊,你是女儿家,酒要少喝,便是要喝也在家里喝,外面世道乱,万一出个什么,你叫娘怎么活?”说着眼眶一红,凄然落泪。
白飞飞赶紧解释:“娘,菲菲没喝多少,菲菲会武功的,外面那些宵小之徒打不过女儿。”见江映芳落泪,忙答应道:“好了,女儿答应你,以后都不喝了,好不好?”
“真的?”江映芳抬头看着她,白飞飞颔首,“真的,娘,”扶起江映芳,哄着她上床:“天晚了,娘你早些睡,过了困劲睡不好,身体又坏了,爹回来啊,瞧娘亲脸色不好,可是会埋怨女儿的。”
“你爹哪里舍得骂你?你啊,尽胡说!”江映芳随着她坐到床边,看着服侍她的女儿惘然叹道:“菲菲,娘知道你还忘不掉沈浪,可他已经走了!”
白飞飞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柔声说道:“女儿没有忘不掉夫君,沈大哥希望女儿幸福,菲菲现在很幸福,好了,娘,你早些睡,女儿回房了!”起身拉下帷幕,退了出去!
帷幕中,江映芳看着远去的身影,辗转难眠,连连叹息。
回到正厅,管家还在等着,白飞飞出声问道,“今日吃饭时,清风楼二三楼叫人包了,我记得那酒楼从来不许客人包房,那人是什么来头?”
张福不疑有他,略略想过,回禀道:“小姐,想来是陈家九少爷!”
“陈家?来头很大?”白飞飞追问道。
管家点头回道:“小姐,陈家来头确实大,不过那位九少爷身份也特殊,”白飞飞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管家接着说,“九少爷是太子妃的胞弟,未来的国舅爷。”
白飞飞锁眉沉思,难怪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哪怕在这皇城内,这身份也算贵重的。
想着自家小姐刚从外地回来,对京里形势一窍不通,怕她出门招惹到陈家惹上麻烦,管家将陈家来历细细道来:“小姐,陈家本是先皇重臣,圣上继位时也有从龙之功,风光无限,后来陈贤妃在宫里犯了事,遭了陛下厌弃,一道圣旨打入泥潭,举族发配闽北,族中子弟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白飞飞漠然听着,功名利禄于她如浮云,亲人家眷既在,也是个不错的结局,瞧老管家摇头哀叹,看来确实是很重的惩罚了。
“十多年前,江南遭遇百年洪涝,太子代陛下赈灾,遇上倭寇肆虐,幸得陈家长子拼死相救,太子仁义,回京替陈家请了旨,圣上感怀往事,解了陈贤妃幽禁,又替太子纳了陈家女为妻,那陈氏女也是个有福气的,三年接连诞下长孙次子,陛下高兴,陈家子弟得了圣恩,准许参加科举。”
老管家在京里几十年,这等动辄灭门高升的事见得多了,砸砸嘴感慨道:“说起来啊,这陈家家主也是个厉害人物,离开京城十几年,又在那等倭寇横行的地方,族中子弟竟也不曾荒废学业,这些年春闱秋闱各个拔得头筹,若不是有个太原李家比着,还真叫他们一家占尽风头。”
白飞飞听了一脑袋不相干的陈家旧事,见老管家还要接着说,忙问道:“那九少爷也入朝为官了?”
老管家顿了顿,摇头道:“九少爷没有,九少爷那身子……”
白飞飞心中一急,抢道:“怎么,那九少爷身子也不好?”
老管家点点头,思忖着道:“是,听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打从出生便开始吃药,因身体不好一直在闽北静养,可惜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年前不幸染了风寒,差点没了。听老爷说,太子妃向陛下求了恩典,请太医院一众太医搏一搏。”
老管家说着看了白飞飞一眼,见她面无异色,方继续道:“说起来,九少爷还是老爷领着一众太医看好的,从年前冬岁看到今年八月,小一年了,老爷那些日子忙得回不了家,京里京外一车车的药拉到太医院,煎的药渣堆成山,闻着叫人害怕,幸而治好了,不然老爷这会还在宫里拘着,也是看好了,陛下才准了老爷归乡,不然似老爷这般厉害的大夫,陛下哪里肯放人!”
“那位九少爷长得怎么样?”白飞飞想起那莽夫的呵斥,心中一动,追问道。
老管家被这句话吓得抖了抖,想着自家小姐年前新丧,偷偷觑了白飞飞一眼,低声劝道:“小姐,那位九少爷已经订婚了,订的是太子胞妹。”
是对她有什么误解?白飞飞脸色一沉,压下烦躁解释道:“我知道他订婚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今日在清风楼,那人一下来,大厅里全是惊呼声,”见管家一脸不信,白飞飞忍不住又重复了遍,“真的只是好奇而已。”这世上的男人,再好能好过沈大哥吗?
只是好奇?只是好奇,还好还好!老管家擦擦额上汗珠,松了口气,转头想到小姐还有心思好奇旁的男人,看来真的放下那位前姑爷了,这可是大喜事啊,明儿得同夫人说一声,叫夫人高兴高兴。“九少爷那长相,老奴也凑热闹瞧见一眼,说一句天神下凡也不为过,啧,那样的姿容,哎,也难怪庆宁公主一见倾心!”
庆宁公主?白飞飞心头一紧,她记得当初在姑苏,那小公主对沈大哥死缠烂打,后来为了报复沈大哥,又不惜同白莲合作,逼得沈大哥身死,不过一年,她竟换了心意?那样性子的人,真会这么容易转了心意?“同九少爷订婚的是庆宁公主?”
老管家点点头,“说起来,那位公主也是个厉害的,先前同夫人娘家的五少爷订了婚,为了九少爷,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差点血洒御座,陛下娘娘心疼女儿,改了圣旨,点了九少爷做驸马,如今九少爷既是太子爷的小舅子,又是太子爷妹夫,这样的身份,京里算是独一份,便是那群王孙公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确实尊贵,可再尊贵,也不开心不是,今夜虽未见到九少爷正颜,可那通身的惫懒,哪里像是要成婚的人,只怕又是一个被逼着婚娶的可怜人。
白飞飞想着轻轻摇头,那都是旁人的事,与她何干呢?“对了,九少爷是爹治好的,爹有没有说过他是什么弱症?”爹爹见过他,如果真是沈大哥,爹不会不告诉她,白飞飞垂下眼眸,她也是魔怔了,那怎么会是沈大哥呢?沈大哥分明好好睡在西湖边。
老管家偷瞄她一眼,摇头道:“小姐,贵人密事,老爷虽是院使,也不得外穿,便是老爷能说,奴婢们也不敢问。”
“知道了,下去吧!”白飞飞遣退老管家回屋睡下,夜光如水,拢她身上寒凉如霜,白飞飞看着窗下浮动的树影,辗转反侧。回京的第一夜她失眠了,仅仅因为一个相似的声音,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听到那声音后,才惊觉自己是那么想念他,想得像个宵小之徒,去跟踪一个陌生男子。
“白飞飞,你可真是出息了!”白飞飞转身合上眼,逼迫自己忘记那声音,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家了,有爹娘了,不能再任性,叫他们担心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