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效果过后已经接近十一点，程峫缓缓睁开眼，头顶刺目的灯光让他皱眉，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厉害。
一旁的俞柏姿正用水果刀削苹果，见他醒来，忙按了床头的护士铃，低头看他，忧心道：“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程峫摇摇头，抬一抬手，腰腹部传来一阵闷痛。
“陆承泽。”他的声音哑的厉害，在安静的只有心跳仪器跳动的声音的病房里却很清晰，“她衣服湿了，会着凉，送她回家。”
“你说季嘉遇啊，她二十分钟前就走了。”陆承泽耸耸肩，后退一步给进来的医生护士让位置。
俞柏姿愣了一下，道：“季嘉遇？你的小女朋友啊？”
程峫没说话，也算默认了。
做完一系列检查，护士在一旁填写病历单，叮嘱道：“身上的擦伤还好，腰上的刀伤要按时换药，不能碰水会感染，短时间内不要剧烈运动，让肋骨有一个恢复的时间。”
……
俞柏姿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往病房外走去，点头示意护士继续。
程峫垂着眸，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季嘉遇因为自己而失态流泪的样子，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是心疼，也是投降，他败给她了。
护士走后，邵域开门进来，走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程看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倒是挺轻松：“还好。”
俞柏姿挂了电话进来，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啊，阿峫，我有点事，今晚就没办法留下来陪你了，啊。”她转头看向站在病床边的两人，笑了一下：“今晚就麻烦小域和承泽代替阿姨照顾阿峫了，明早我再过来。”
她走前不忘带走桌上削好皮的苹果。
陆承泽看着她的背影，道：“阿姨那么细心削了半天，我还以为是给阿峫吃的。”
程峫：“……”
按下电梯的上升键，俞柏姿低着头回手机上的消息，不一会儿就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刚收起手机准备上去，就和电梯里站着的女生对上视线，女生身上的校服略微有些脏了。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丝拘谨，殷红的唇瓣抿着，和自己对视一瞬就又低下头一开，从自己身侧走了过去。
俞柏姿上了电梯，盯着女孩的背影，不禁多打量了一会儿，直到电梯门关上，她低笑一声，欢快的给程峫发消息。
“好儿子，你的小女朋友来了，她很可爱。”
程峫垂眸看着这行文字，陆承泽自顾自念起来：“好儿子，你的小女朋友——”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程峫立刻关了手机：“闭嘴。”
邵域走过去开门，季嘉遇探出头，打量一眼病房内的情景，视线最终落在程峫身上，和他对上视线。
“那个……我可以进来吗？”季嘉遇小声道。
陆承泽想拍拍程峫的肩膀，又怕有什么伤口在，隔空拍了拍，笑道：“我们先出去了，兄弟，你的小女朋友真来了。”
邵域对季嘉遇点点头，绕开她出去了。
陆承泽路过季嘉遇身边，有些诧异道：“季同学，真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不过你怎么不换身衣服啊？穿校服多冷啊。”
季嘉遇双手提着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笑了笑：“不要紧。”
门关上，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她走上去，将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轻唤了一声：“程峫。”
“嗯。”
程峫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她想得着了魔了，这会儿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买了吃的，你没有吃晚饭，要吃一点吗？”季嘉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的像个小学生。
想起护士刚刚叮嘱过的手术后半个小时不能进食，程峫摇摇头。
“好吧。”
话音落下，程峫看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杯酸奶碗，和一个面包，然后拆开包装，把面包撕成小块放进酸奶碗里，使其浸透。
他有些好笑道：“我要吃的话你就打算给我吃这个？”
季嘉遇看他一眼，点点头，低头舀了一块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指了指鼓囊囊的袋子：“你要吃的话，这里的是买给你的。”
程峫看着她原本干净的校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和泥土，胸口闷的厉害，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和邵域他们一块儿来了？”
说到这儿，季嘉遇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用力眨了几次眼睛，却还是忍不住让泪水涌了出来。
“怎么又哭。”程峫有些艰难的坐起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擦去落下来的泪水，是滚烫的。
“要是我不去，你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吗？”她侧头看向程峫，泪水不住地流下来，轻柔的声音发颤，染上了哭腔，“程峫，不是喜欢我吗？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程峫被问得微怔，指腹摩挲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是啊，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受伤了，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程峫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不顾腰上的疼痛，侧过身子，偏头吻住她的唇瓣，温柔又克制的碾磨。
季嘉遇怔愣住，眨眨眼，泪水也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中止住了，只留余下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喜欢你。”他的声音低哑，与季嘉遇额头相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宝宝，你在怪我吗。”
反应过来后，季嘉遇脸颊立刻浮现出一片绯红，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推开他，慌乱道：“我、我没有怪你，程峫，你赶紧躺好……”
程峫低笑一声，乖乖躺回去。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分钟后，季嘉遇捣鼓着碗里的酸奶和面包块，忍不住开口：“......那你以后可以少和别人打架吗？”
“嗯，不打了。”
“......那，你以后受伤了会告诉我吗？哦不对，你以后也不要受伤了。”季嘉遇眨眨眼，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包。
程峫盯着她，突然问道：“平时都这样吃？”
“是啊。”她点点头，眼睛眨了眨，“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应付着吃。”
“吃得饱？”
“嗯，我觉得吃的挺饱的。”
话音落下，季嘉遇见程峫没说话，仰头看过去，就见他侧头看着飘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颚线紧绷着，薄唇紧抿。
……
吃完最后一口酸奶，季嘉遇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和林静萍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她发的自己今晚不回家的消息。
“穿这么少，不怕冻坏了？”程峫侧头看向她，“我让邵域送你回家。”
没想到季嘉遇轻轻摇摇头，与他对视片刻，道：“我今晚能留下来陪你吗？”
病房里有暖气，说实话冻不了。
程峫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来，掀开被子一角，冲她扬了扬眉：“上来和我一起睡？”
“程峫……”
“逗你玩的。”
……
打完点滴，药物的作用渐渐涌现，困意开始蔓延，程峫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渐渐闭上眼。
手心传来温暖的触感，他握住那只小手，安心的睡着了。
邵域打开门，就见病房里的灯关了，昏暗的房间，窗外的月光洒在床位，季嘉遇握着程峫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承泽探出头看了眼病房内的情景，门一关上，他就不自觉感叹：“阿峫这次是认真的吧。”
邵域一边往电梯走去，一边道：“他哪次谈恋爱你不是这么说的？”
陆承泽跟在他身侧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不会为了报复，一个打六个，还被捅了一刀，断了一根肋骨，就为了维护那个要报复的人。”
邵域脚步一顿，原来连陆承泽都猜到了程峫这次和蒋门浩打架是为了季嘉遇。
好像独独只有季嘉遇不知道。
“难得你这么聪明一次。”邵域笑了一下，摁了一楼的按钮。
“唉不是，你怎么说兄弟的？”
“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家啊，这里有季嘉遇照顾阿峫了，你还凑什么热闹？”
“也是，那明天早上再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