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兀的一句话在寂静的房间里,如一声响雷炸起,吓得梁牧牧一个激灵,翻身就往门口躲。
但这动作刚做出就顿住了,她回头,略带犹豫地掀开床帘,果然就看到床上的江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睁眼看她。
那双桃花眼在月光下黑沉沉,让梁牧牧更有种身处梦魇般的感觉。
掀开帘子的动作一僵,她解释道:“平时我睡着了你都还没回来,这几天我都快忘记你也在了。”
说完,微弯唇角好掩饰自己此时的尴尬。
江知侧过身,眼睛望向窗外,语气淡淡:“这种事情我们这里经常发生。”
“……”梁牧牧此时脑子混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人管吗?”
“吵个架而已,能有什么大事?”江知的神色在阴影里模糊不清,“那些局子里的人只会这样跟你说。”
梁牧牧躺回被窝,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不免有些心安,又想到身边这个人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于是说:“江知,你要是被人追着打,我肯定帮你的。”
江知冷哼:“你能帮我什么?”
“我?”梁牧牧睡意又起,“我会帮你吵架。”
江知:“……谢谢啊。”
梁牧牧打了个哈欠:“不客气呢。”
江知:“……”
清晨,天灰蒙蒙,整座城市薄雾环绕。城中央的高楼耸立,立在雾里如同一只正在窥视的庞然大物,整座城更显得晦暗、阴冷。
梁牧牧还打着哈欠,和江知一起走在去餐厅的路上。这个时候,行人已经开始多了,大多是匆匆赶去上班的工人。
也许是昨晚的讨好有了点小小的作用,今天江知竟然好心地分了一个馒头给她,真是可喜可贺。
刚出蒸笼的馒头热气腾腾,梁牧牧烫得两只手来回更替,差点被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撞倒。
就在这时,前方又有一个人快步冲来,梁牧牧只听到一声“扑哧”。
满街寂静。
手里的滚烫此时也不及脸上的温热,一滴血滴落在雪白的馒头上,化成一朵宛若开在春天的梅花。
刚才撞到梁牧牧的路人倒地不起,他双手捂住腹部,汩汩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在灰色的石砖上晕染开。
人群中炸出一声响,刚才还拥挤的街道行人倏地蜂拥远离,在梁牧牧和倒地的路人之间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隔离区。
梁牧牧还在发愣,刚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有人当街杀人?
一只手稳稳地攥住她的胳膊,把她用力拉出了人群的包围圈。
“这个时候馒头就丢掉吧。”江知面不改色说。
梁牧牧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拿着那个沾着血的馒头,她的心绪回笼,将那个馒头扔得远远的,又抬手擦脸,满手的血!
“我……”她近乎是满目的红色,手也不自觉地颤抖,“刚才有人……”
可是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梁牧牧又不得不用另一手去压制,却发现原来她浑身都在颤抖。
江知蹙起眉,用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冷汗淋漓,于是说:“你不用想得那么可怕,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很寻常。”
梁牧牧蓦地看向他。
江知语气平静的让人发怵:“可能是因为钱财,可能是因为偷窃,也可能只是被踩了一脚,一切都会是他们的理由。昨晚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梁牧牧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一把拍开江知的手,一言不发离开人群。
江知站在原地,目送梁牧牧离开的背影,无所谓地歪了歪头。
好人家餐厅离那条街有点距离,是以除了梁牧牧和江知,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就仿佛杀了一个人,只是电影里的桥段,看完了就可以像没发生一样。
可是梁牧牧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她经历的世界都是单纯且美好的。
一进入餐厅,一股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是上次那个绊倒梁牧牧的黄发女人。
等候多时的黄发女人,夹着嗓音,抱着江知的胳膊撒娇:“江知,你怎么才来呀,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江知习惯性地上扬起嘴角,抽开胳膊:“等我做什么。”
“哎呀,人家就是想见你嘛。”黄发女人在凳子上坐下,“我今天想吃虾仁炒饭,你陪我在这坐坐好不好。”
江知与路过的梁牧牧对视一眼,语调缓慢:“你要想我陪你,那也得等我下班之后,你也不想我丢了工作,对吧?”
“……”梁牧牧垂下眼睑,漠然离开。
“你下班又要去酒吧,得等到什么时候……”黄发女人急忙道,“好不好嘛,你还没单独陪我聊聊天呢。”
江知垂首,那双眼睛静静地瞧着她,就在黄发女人呆愣的时候,江知忽道:“好啊,晚点我陪你聊。”
梁牧牧和黄发女人一样,没料到江知竟然答应了。
她端着两份牛肉面,冷眼看着黄发女人兴高采烈地又点了一份烤猪蹄和啤酒。
剧情书里并没有过多描述这个黄发女人,她暗自思忖,难道江知喜欢这个女人?书里的女主?
手里突然一轻,托盘被人拿走。
梁牧牧不解:“你做什么?”
“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江知问。
原来他还有点人情味儿。
梁牧牧脸色缓和下来,说:“没事,我没事。”
原以为江知只是随口问问,不料下一秒他竟然微弯腰,细细看了她的脸色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个我来。”
“……”梁牧牧头朝后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我就休息十分钟。”
跟老板说了声,她就坐下休息,只是坐着坐着,忽觉背脊发凉。
天气正回暖,怎么会凉呢?
正纳闷,回头就发现那黄发女人死死地盯着她。
梁牧牧因为之前的事,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她不发一言挪开视线,权当她不存在。
身后的黄发女人阴沉着脸,涂着鲜红口红的嘴唇微颤,手里的叉子在虾仁炒饭里不断搅动。
把虾仁插了个对穿。
……
入夜时分,西街酒吧大门敞开,音乐在街道上回荡。
倒完最后一桶泔水的梁牧牧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垂着脑袋很没干劲地返回餐厅。
“……我喜欢你……你能不能……”
嗯?
梁牧牧直起身板,头转向声源处。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落,确实很适合告白什么的。角落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很高,穿着一身工作服。
是……酒吧里的服务生?
她低头笑笑,正要离开,在听到一个名字后脚步顿住。
那个青年开口了,声音很悦耳,说出的话却似一把利刃:“你刚才说我会对你笑,你猜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女人朝青年的方向靠近一步,霓虹灯照亮了一撮黄色的发尾。
“因为……”女人有些害羞,“因为你也喜欢我,对吗?”
青年笑了,微弯的唇角在光线下显出淡淡的红,他说:“这样笑吗?”
很熟悉的笑,梁牧牧心想。
女人一时间没有回答,良久才点点头。
青年收起笑,看着有些冷意,语气很轻:“这样的笑,对着垃圾堆里的阿猫阿狗我也能笑得出来,但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人像是说不出话一样,只是摇头。
“因为它们不会因为这个笑买单,但是你们会啊。”青年缓缓道,“我需要钱,而你们刚好又喜欢我笑的样子,听懂了吗?”
女人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他:“所以,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喜欢?”青年却是不耐烦了,“我他妈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年这时语调又变得平缓:“你想跟我聊,现在聊完了。”
话落,抬脚走进了西街酒吧。
留下女人在原地喃喃自语,声音太小,听不清晰。
酒吧里面鬼哭狼嚎,夜风带着余音走街串巷。
躲在暗处的梁牧牧,听完了一场以失败告终的表白,终于确认,黄发女人不可能是书里的女主。
只是……
有点儿不对劲。
这种隐隐不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梁牧牧心头,直到第二天才落实了心里的猜忌。
次日,那个黄发女人果然没再来找江知,反倒来找梁牧牧寻仇——虽然梁牧牧自我感觉良好,自觉没有对不起人民群众的地方。
梁牧牧是被一个小孩子骗出去的。
说出来也不丢人,毕竟这么天真无邪祖国的小花朵,又哭着说自己走丢了,谁会想到他其实是姐姐的帮凶呢?
等到了烂尾楼,她看着这个小帮凶跑到黄发女人身前耀武扬威,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心想走,没想到后路也一起被堵了。
这个场景……有点熟。
这不就是得不到男主,因爱生恨的女配,教训炮灰的戏码?在霸总世界待过的梁牧牧喃喃自语——
“真是烂事时常有,书里特别多……”
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黄发女人前面。
黄发女人得意洋洋地挑起她的脸,手里寒光凌凌的水果刀贴着皮肤划过:“我让你跟我抢人,等我划破你这张脸,我看你怎么勾引他!”
“不是,”梁牧牧将脸往旁侧了侧,“人家不喜欢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就太不讲道理了。”
谁料,黄发女人竟然哭起来:“你上次倒了我一身酱料,现在又抢走我的男人!你还说我不讲道理……”
梁牧牧沉默几秒,才说:“上次是你先绊倒我的。”
“我不管!”黄发女人开始无理取闹起来,“他不喜欢我,我没办法,但是我不能让他喜欢你!”
一旁有人煽风点火:“大姐,别跟她讲废话,她一定是故意的!”
梁牧牧朝那人瞥过去:“你闭嘴!”
“她还瞪我!大姐,快动手,我帮你按着她!”
“等会儿!”
黄发女人说:“你说等就等,现在是我在威胁你!”
梁牧牧说:“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你不怕江知知道后,更厌恶你吗?”
“我管瓜甜不甜!”黄发女人被嫉妒冲昏了头,朝身边人挥挥手,“按住她!”
只是,还没等动起手,原本安安分分还妄图用真理说服的人,突然拿起一旁的石头就朝着黄发女人的鼻子,砸了过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