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助手说的芦苇丛,应该就是水泥路上的那一片,至于是哪个位置,梁牧牧不知道。
正当她观察路过的芦苇丛时,突然,三轮车车速降了下来,竟然直接在大路边熄火了。
江知尝试重新启动无果后,下车检查。
梁牧牧也下了车,她在旁边看着江知在车上敲敲打打,然后得出结论:看不懂。
她将目光放到路边的芦苇丛里,青绿色的芦苇丛在风中荡漾,如同绿色的海浪,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修不了,只能走回去了。”江知拍掉手里的脏东西,走过来说。
他们已经开了一半,剩下的路程不算太远,只是天色越发阴沉,恐怕很快就会下雨。
“你在那里睡得还好吗?”江知问。
梁牧牧点头,当然好,吃啥都香,沾床就睡。
她问:“那你呢?招到室友了吗?”
“为什么要招室友?”江知反问。
“你之前跟我说过,要找室友合租。”梁牧牧说,“现在我搬走了,你不就空出来了吗?刚好有一张空床位。”
江知闻言忽然停住,他说:“梁牧牧,你惹人生气倒是好本事。那张床是给你搬的,我不会给别人用。”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梁牧牧左思右想,想打破这个古怪的氛围,她演技很差地说:“啊,我鞋带松了。”
于是立马蹲下去系鞋带。
手里忙着事,她也就没注意到,旁边的江知正往口袋里掏着什么。
梁牧牧边系鞋带边想:一双鞋的鞋带这么快就能系好,话说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两只脚?她要是蜈蚣就好了,一天穿二十多双鞋,一尴尬我就蹲下去系鞋带!嗯?那个是什么?
她的视线挪到鞋边上,一只身上长满了足的大蜈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她的鞋面!
梁牧牧:?!!
她当即跳起身,躲避时撞上了身边的江知,余光就见一个白色的物件飞进了芦苇丛里。
梁牧牧还有些惊悸,她问:“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江知说,“你的镯子。”
几只蜻蜓在芦苇丛上方盘旋,陡然间被晃动的芦苇惊飞。
梁牧牧扒开眼前的芦苇丛,只看见潮湿的泥地,她抬起头看看四周,江知正在不远处搜寻。
“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吗?”梁牧牧问。
“没错。”江知回望她,又看了眼天色,“快要下雨了,还找不到就先回去,雨停了再回来。”
梁牧牧点头回应,其实她要找的不只是镯子。来的路上她观察过,附近的芦苇就只有这一片,所以,那个失踪的男孩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周围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脚踩芦苇和潺潺的流水声。
梁牧牧耳边的流水声缓缓变大,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芦苇丛后有一条河溪。
河溪清澈见底,能看见小鱼在石子下窜过,又溜进掉在河底的鞋子里,那只鞋子整个没入水里,已然成了河里生物的居所。
再往前走几步,水花惊走了鱼群,一个人形影子就那样暴露在梁牧牧的视线里。
她头皮发麻,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那确实是个人,是个男孩。
乌黑的头发浸在水里,如同海草一般随波荡漾,周遭的皮肤被水泡软膨胀,已经算不上完整了。
她宛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喊:“江知!”
身后,江知找到了镯子,他把镯子在衣服擦了擦,闻声扭头,就见梁牧牧站在河边。
他走过去,拍拍梁牧牧的肩膀,问:“怎么了?”
前面的人后退一步,回头撞进他的怀里,手臂用力抱着他的腰。
扑通!
江知还没平复心跳,就听梁牧牧说:“找到了。”
他顺着梁牧牧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睫一颤,什么也没说,抬手回抱住她。
……
警笛声贯穿街头巷尾,又逐渐远去,不少人好奇探头张望。
那边,芦苇丛已经围上了警戒线。
被审讯完,江知带着梁牧牧回到筒子楼,他端了杯温水递给她。
梁牧牧喝了口就放下杯子,脸上的冷汗被江知用毛巾擦掉,她歪头避开些:“我还好,不用擦了。”
江知没有勉强,他掀开床上毯子说:“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没那么脆弱。”梁牧牧嘟囔着拒绝。
“是想让你陪我休息一下,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确定在这里干坐着?”江知说。
大哥,你这话有点危险啊……梁牧牧觉得自己心脏听什么都脏。
她不再扭捏走过去躺下,不多时,白色床帘另一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将她的手握住,江知开口道:“我还是有点害怕,借一下你的手没关系吧?”
梁牧牧睁眼看着那边江知的轮廓,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没有潮湿的水汽,没有软烂膨胀,所以她没有把手收回。
……
下午,河边发现男孩的事情逐渐开始发酵,这种恶行遭到了城里人的一致讨伐,各种恶毒的词汇出现在人们口中。
“太可怕了!听说那个男孩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虹虹捂着嘴唇,声音惊恐。
“我的天呐,还好我的大宝二宝送去他们姥姥家了,不然他们要是出事,我可怎么办啊!这些绑架犯真该死!”老板娘听说了这事,也是一阵唏嘘。
她转头安慰梁牧牧,“听说是你发现的,肯定吓死你了,要是我看见,我准能做一个月的噩梦!”
梁牧牧摇头:“男孩的母亲知道了吗?”
屋里一时沉寂,厨师也凑过来闲聊:“听说是还不知道,她家里人怕她想不开,还没告诉她呢。”
“也是,要是我的大宝二宝出事,我也不活了。”老板娘说着说着,就开始擦着眼泪。
“要抓住凶手才行……”梁牧牧轻声说。
“已经在查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虹虹说,“我之前回家路上就看见有个男人,拉着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一个棍子呢!可吓人了!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人?”
“不对吧,我觉得肯定是菜市行那个卖猪肉的朱大娘,她每天拿着菜刀,可凶的嘞!”厨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我又觉得是那个刀疤。”虹虹悄声对梁牧牧说,“他在我们这儿几乎没有人敢动他,什么事都敢做。”
短短半个小时,几个人几乎将城里人都猜了个遍。
毕竟凶手躲在暗处,人心惶惶。
但这种情况在城里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这个炎热的夏日,不少人头昏脑胀倒下了。
流感发生得很突然,一时间,下班回家后的工人们都不敢继续在街上游荡,唯恐传染上。
最近本来就客人不多的“好人家”餐厅,现在人更是少得可怜。老板每天唉声叹气,恨不得自己穿上白大褂看病去。
只是没想到,餐厅里看着身体最好的江知,竟然是第一个倒下的。
梁牧牧在老板口中才得知,江知发烧请假了。
但等到晚上,她又在酒吧后门看到了他的身影。
“不是说发烧请假了吗?怎么还去酒吧……”梁牧牧蹙着眉走上前。
还没靠近,就见江知蹲在地上捂着胃,她连忙问,“你没事吧?”
等到凑近了,她才闻到江知身上浑身酒气。
“你都发烧了,你还喝酒!”梁牧牧气道,“你不要命了吗?”
江知扶着墙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他笑道:“你放心,我没有喝。刚才都吐出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门里面,“我要回去了,不能出来太久。”
看他要走,梁牧牧忙拉住他的手腕,触手滚烫:“不能回去休息一晚吗?”
江知思考一会儿,回头:“似乎不能,你放心,我没事的,你快回去吧。”
没办法,梁牧牧只好松开手。
等江知消失在黑暗尽头,她才靠在墙上,低头看着鞋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来到凌晨。
附近的商店基本已经关门,就连发廊外的招牌都熄了灯。
江知背上包走出酒吧后门,却见门口蹲着一个人。
他顿了顿,走过去也蹲下。
“回去了。”他说道。
梁牧牧抬起头,看到江知先是抬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随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很烫。”
江知将她的手拉下,牵着她站起身。
梁牧牧蹲得太久,脚有些发麻,她不太好意思地冲江知干笑道:“等我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讲悄悄话。
萤火虫闪着光从草丛里飞过。
梁牧牧先是送江知回筒子楼,才准备转身回出租房里。
江知并没有松手,他还攥着梁牧牧的手腕,语气有些可怜:“我头有点疼,你能等会儿再走吗?”
想到江知的病,梁牧牧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她被江知拉进房间,锁上门。
还没有坐下,江知就凑过来,抵着她的肩膀,道:“我头很疼。”
梁牧牧拍拍他的后背,没什么好气说:“活该!谁叫你发烧还去酒吧?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人,知道错了吗?还敢逞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