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有月光投射进来，撒在床边，如一汪清泉。
即使被骂，江知也只是埋在她肩头闷笑。
梁牧牧把他推开，明明收了力道，没想江知竟然真的朝后退了一步，他身体轻晃，好似随时要倒下去。
她连忙扶着他坐下：“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明天去诊所看看吧。”
江知低着头没应声，梁牧牧怀疑他是不是烧傻了？她弯腰去看他的脸，却见他半睁着眼睑，笑着看她。
笑笑笑！就知道笑！好吧，看起来确实烧得有点傻了。
她扶额叹气，对江知嘱咐：“我去打点水，你在这儿躺着不要乱跑。”
等她打水回来，江知已经躺下了，他的双眼紧闭两颊绯红，呼出的气息滚烫。
听到他喊冷，梁牧牧把毯子抖落开盖到他身上，还贴心地往下掖了掖。
又拧干毛巾在他汗湿的脖颈处擦拭，最后叠好湿毛巾盖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因为担心江知夜里难受，梁牧牧没有立马就离开，她坐在床边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自从上次男孩的遗体被发现后，那个连环犯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但梁牧牧猜想，他是不是又在策划另一起绑架案？
毕竟，一号助手曾说过，连环犯对江知也有想法。
想到这儿，梁牧牧侧头看了眼江知，心里很难不产生些同情，这个不像主角的主角，似乎坏事总能找上他。
从小是个孤儿、打两份工、住着最简陋的筒子楼，这个后妈作者，又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夜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刮着床帘轻轻摆动，时不时的猫叫声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人产生困意。
梁牧牧脑袋靠在手臂上，逐渐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
翌日天大亮，江知烧已经退了，但仍在咳嗽，去“好人家”餐厅的路上他精神恹恹，手里提着一个药袋。
“最近生病的人还真多。”梁牧牧说，“刚才诊所里就有好几个。”
江知往旁边退开，隔着口罩咳嗽几声，说：“嗯，所以你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了。”
梁牧牧欲言又止，恐怕早就传染了，昨晚不知道是谁凑那么近……
到了餐厅，老板就走过来：“来得正好，刚才来了一个客人，已经上二楼去了，你们谁去接待一下。”
很奇怪，明明楼下都是空位，这位客人竟然直接去了又闷又热的二楼。
梁牧牧拦住要开口的江知，拿起菜单上楼：“我去吧！”
一到二楼，梁牧牧看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大夏天穿着一身黑衣长袖，是个中年男人，见梁牧牧上来了，他抬手招呼她过去。
把菜单递给对方后，梁牧牧拿出本子问：“请问需要什么呢？”
中年男人翻开菜单，似乎在思考，一直没有开口。
可能是个选择困难户，梁牧牧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在旁边推荐：“这一页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你可以看一下，味道都很不错。”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缓缓低头，他开口了：“我见过你。”
正要记下菜名的梁牧牧笔尖一顿。
中年男人自顾自说道：“当时你被锁在工厂里，我原本想帮你的，但你一直没上楼。”
梁牧牧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所说的，就是筒子楼后面的那栋废弃工厂。上次她被黄发女人和二狗锁在里面，原来楼上有人吗？
她说：“你当时在楼上？我不知道。”
中年男人指尖在菜单上摩挲，点头：“我是想下楼帮你的，但是我听见你在说话。”
梁牧牧意识到什么，突然蹙起眉。
果不其然，中年男人下面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看了，你身边并没有人，你却对着空气说了很久，我怕你是个疯子，所以一直没有出声。”中年男人捻起碟子里的花生米，在桌子上来回滚动。
因为怕对方是疯子，所以没敢下楼，这个理由很正常。
梁牧牧勉强笑道：“你可能听错了，当时我只是在喊救命。”
中年男人没理会她的解释，反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你当时打扰到我了，要知道，我在楼上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那里是我办公基地。”
什么伟大的事情，会在废弃工厂里面进行？感情人家是怪她耽误事儿了。
梁牧牧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她指着菜单问：“你需要什么？”
登记完中年男人需要的菜名，梁牧牧探身去拿回菜单，却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
她下楼后，仿佛那股香水味还萦绕在鼻尖，她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都喜欢这种沉闷的香水。”说完这句，梁牧牧自己都愣住了，她还在哪里闻过呢？
就在回忆的土壤即将破土而出时，门口又走进几位客人，思绪被打断，她只能先去接待客人。
等到再上二楼时，那个角落里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粒花生米静静躺在桌上。
梁牧牧走过去收拾桌子，隐隐约约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到底是哪里闻到的……”梁牧牧想不出来，有些难受。
二楼和一楼一样，墙壁上都贴着电影海报装饰，时间久了，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污渍，颜色没有刚开始那般鲜艳。
梁牧牧看着海报，终于想起这股味道是在哪里闻到的。
下班后，她跑回出租房翻看剧情书。
果然，剧情书里也提到了这个中年男人，和上次在电影院一样，以悬疑的方式描写中年男人的出现，并且江知也闻到了这股香水味，只是他并没有在意。
电影院那次，他戴了口罩，所以梁牧牧并没有看见他的模样，这次才会没有认出。
“他到底要做什么？”梁牧牧紧紧盯着剧情书上的黑体字，“竟然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出现在餐厅里，为什么剧情书不能全写出来，真挠心！”
她举起剧情书在空中抖了抖，妄想把后面的剧情都抖落出来。
〖注意！请不要做危险动作！注意！请不要做危险动作！〗
一号助手歇斯底里地喊道。
梁牧牧：……
……
下午时分，梁牧牧陪着虹虹前往菜市行。
“今天的白菜还挺新鲜，前天我买的都蔫了。”虹虹在菜摊前挑挑拣拣，又拿着白菜凑鼻子前闻，“苹果也要吃完了，买一点回去！”
天气闷热，菜市行人多，她们没走几步就开始冒出热汗，梁牧牧一边拿着传单扇风，一边提议：“要不我们去买瓶水？”
虹虹赶紧点头：“走吧走吧，热死我了，旁边就有一家超市。”
超市里亮着灯，外面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抽烟男人，他的跟前放着一个竹篓，篓里是一些快要蔫掉的青菜。
她们才进门，就冲出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她看到有人进来，就问：“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梁牧牧和虹虹都有些茫然，齐齐摇头。
身后超市老板赶忙出来解释：“她家孩子在篮球场看戏时失踪了，前几天不是刚发现了遗体吗？就是她家的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精神出了点问题，不好意思啊。”
超市老板说完，就朝着那个抽烟男人喊，“快来把你老婆拉走！影响我做生意了！”
抽烟男人哈着腰，走过来把女人拽走，女人没有再闹，只是她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梁牧牧她们。
她的眼底如一方枯井，有无形的刀刃，把她割成无数片，一半都在流血。
“真可怜。”虹虹发出叹息，“那个绑架犯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找到。那些孩子都不敢出门了，就怕哪一天被带走。”
已经和连环犯接触两次的梁牧牧无言以对，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连环犯的结局，毕竟小说世界里，不都是邪不胜正？
“真希望他可以从楼上摔下去……”她喃喃自语。
最近流感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街边的大喇叭每天重复播放着——怎么预防流感的温馨提示。
也许是每天的重复，让播报员有些疲惫和乏味，她有时会把那些句子读得像是在吵架一般，扰人清净。
这么一来，来好人家餐厅的客人更少了，就连对面“六万丽莎”也少有人光顾，方井每天来餐厅和老板一起长吁短叹。
但是昨晚老板也倒下了，方井今天就扑了个空，少了个同战线的兄弟，似乎也少了一份乐趣，他吃着花生米说：“你们老板那大肚腩也会得流感？看来以后都要少出去了。”
“又不是长得胖，身体就好。”梁牧牧给他倒了杯温水。
“也是，你们店关门得了，老板都倒下了还开店干嘛？”方井自己不赚钱，也要撺掇别人一起。
梁牧牧说：“平时还是有人来的，虹虹也生病了，现在就剩我和江知过来，总要有人看着。”
方井计划落空，讪讪地喝了一口水。
正聊着，门口又闯进一个人。
是的，闯进。
那人脚步慌乱，眼神飘忽，脸上万年不变地画着浓妆，黄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看见梁牧牧就问：“你看见烧麦了吗？他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