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覃淮一直在他身后护着。
“于助理,喻云声一个人在里面吗?”
于秘书回答:“还有唐先生。”
常澍飏想了想,在脑子里寻找着唐先生是哪位,不过他头疼,没想起来。只好作罢,敲了敲门道了一句“我”,听到里面人的回应后,他推门进去。
“我手机落在屋里了。”常澍飏实在没精力和办公桌前坐着的两人寒暄,径直向里屋走去。
“唐先生,我身体实在不舒服今天就先失陪了,改日请你吃饭。”常澍飏握着手机,又和喻云声打招呼:“我走了啊。”
“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可以算工伤报销。”喻云声目送他。
常澍飏留下了一个“滚”字,就慢悠悠地出去了。
换做平常他肯定是要和喻云声呛几句的。
他是很想赚钱,这两年也一直在接大单,但他其实并不缺钱。
常澍飏父母去世的早,对他也算不上爱,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公司董事,收入自然可观,他们给常澍飏留下了一家公司,和一笔不菲的遗产。常澍飏把公司卖了,因为他没心思管。
不过他也没像纨绔子弟一样大手大脚地挥霍。他就是觉得钱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也是他现在能拥有的唯一的安全感。
覃淮站在门口听着,心想,这位常老师还真是有趣,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骂一句回去。
“常老师我扫你。”
常澍飏也不推辞,找出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转了过去。
加上好友后覃淮一刻也不等,翻看起他的朋友圈,搭眼一看就不是生活号,“常老师这是工作号?”
“嗯。”常澍飏也大方地承认。
常澍飏工作号的朋友圈大部分都是自己做过的项目,不过并没有明确号召大家去看或者给什么点赞关注之类的,偶尔夹杂着些日常,不过放在一整年的内容里便是屈指可数了。
“覃老师,我就先走了。”
“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都不一定顺路。”
送他回去就不必了,更何况是开车送呢。常澍飏没有驾照没有车,自己平时也不会打车坐公交,出门都是坐地铁,他不喜欢这种路面上的交通工具。可能这也是喻云声觉得他缺钱的原因之一吧。
“那……我送你下楼。”
常澍飏见对方态度执着,于是也就不再推脱,哑着嗓子含糊地说了声“好”。
“你记得去医院吊水。”覃淮叮嘱道。
常澍飏没回应他,他也没在意,一直盯着常澍飏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常澍飏也不是故意不回他,他是大脑没反应过来,四肢反应快一步就直接往前走了。
常澍飏不喜欢打吊瓶,不是晕针也不是晕血,是晕吊瓶。
没错,他就是晕那些装着药水的瓶子。
常澍飏打小就免疫力低下,每一场感冒风波,病毒流感他都必定中招。每次生病还都会发烧,而且至少要半个月才好。小时候不论大病还是小病都要被带去医院打吊水。
他总认为小时候吊瓶打多了免疫了,后来去打都不见什么成效,也就不愿意去了。
不过他也客观地认为这不算什么正当理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抗拒打吊水。
常澍飏在家楼下的药店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就回家闷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常澍飏被一阵连环call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备注,是喻云声,他慢悠悠地接起。
“开会了。”喻云声就是象征性地提醒一下,没指望着他到公司去。
常澍飏躺在床上,脑袋重得抬不起来,还开什么会。
“开你妈,老子烧到三十九度八了,”常澍飏忍着嗓子的剧痛,对着电话吼,“喻云声我他妈要不是卖你面子,现在已经在大洋彼岸度假了,滚!”
会议室里的众人也是被他这声吼吓了一跳,覃淮也不例外。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喻云声连忙打发走这份尴尬,笑着说,“他估计一直在睡没来得及和我说,不过没关系,咱们继续,继续。”
会议继续着。
覃淮拿出手机,翻到和常澍飏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验证消息。他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又逐个删除了。他不确定对方现在还在不在气头上,不敢贸然行事,万一坏了自己在常澍飏那里的印象就不好了。
今天的会议长达三小时,五点半才结束,讲了讲第一集修改后的思路大纲。
“唐摄您到办公室等我,覃老师您留一下。”
等到人都走光,喻云声对覃淮说,“覃老师,会议记录麻烦您回去给常老师发一下,他脾气其实挺好的,今天是我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他又病着,估计不会看我消息了,要是和您也发了脾气麻烦您包容着点。”
“理解,昨天他走路就晃晃悠悠的,差点从门口楼梯上摔下去。”覃淮说。
“差点摔下去?!”喻云声突然特别激动。
覃淮看着喻云声的反应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啊”了一声。
“那……谢谢你啊覃老师,”喻云声又嘱咐了他一遍,“还有会议记录,您别忘记了。”
覃淮点点头。
覃淮有些不解,为什么喻云声的反应那么大?看起来不只是单纯的担心常澍飏摔下去,伤了哪,似乎还在担心些别的。
不过他没把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很久。覃淮坐上车就把电脑里的会议记录拷贝了一份发给了常澍飏,又关心了一句。
覃淮见他没马上回复就整理资料去了。
第一期的拍摄要在云南,他要跟着拍摄团队一起去,因为是要进山拍摄,所以很多地理环境,生态保护,生物保护都需要他跟着监督,虽然他们的终极目的是盈利,但并不能因为这个而破坏环境,更不能因为这个而赔进去活生生的人命。
覃淮洗过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常澍飏发的消息。
A常老师:【我看了会议记录,第一期打算在云南取景是吧?】
覃淮回了个“嗯”,又问他会不会去。
常澍飏回了他个“再说吧”,其实他不去的话就可以一直在家睡觉,那些场景他看图片也可以画,但是他已经快一年没有过可以出去玩的长假了,所以现在很是犹豫。
【哦对了,常老师,方便知道一下你的名字吗?】覃淮才想起来,两个人认识快一周了他还不知道常老师的名字。
常澍飏把自己的名字发了给他。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和他合作过的直接对接人和甲方的高层都知道。他想着覃淮也是有趣,两天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连问也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手机那头的覃淮看着他的名字,想起两句:
时雨既澍。
舟遥遥以轻飏。
他还在想着,对面又发来:【覃老师,给我讲讲那边,我做做功课。】
此时此刻的常澍飏同学正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个本子,还有一支笔,戴着眼镜一副乖学生模样。
可惜覃老师看不见。
他也不是真的想学,就是现在很难受,头疼眼睛疼,想睡但又睡不着。想着找个能催眠的事儿干,覃淮发消息发的真是时候。
【那我打语音给你?】发语音条讲的话大概要发十几个六十秒。如果常澍飏有哪里没听懂都不好在对应的地方打断他。
常澍飏:【好】
半分钟后一个语音弹过来,常澍飏接了电话,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低沉,一句一句认真地给他讲着。
常澍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专注地听过课了,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但不同的是现在给他讲课的老师人长得又标志声音又好听。
老师讲的确实用心且投入,可此刻的乖学生正在心里开小差,想着到底要不要去云南,带薪旅游好像也不错。对面的老师嘴还在不停地讲着,常澍飏已经开始想云南的米线了。
“常同学,你溜号了。”覃淮试探着和他开玩笑。
“嗯?”
“我问了你三遍有没有哪里不明白,你一直都没回应。”
常澍飏哼哼:“嗯嗯。”
“但是我都听着呢,你说彝族和傣族,还有什么吊脚竹楼泼水节,”常澍飏吸了吸鼻子,“你还说你们去的时间早了些可能赶不上。”
常澍飏上学的时候就练就了一心多用的能力,高中时的英语老师讲课他很不爱听,他的课又总在上午最后一堂,所以常澍飏经常在他课上边想午饭吃什么边画画还要留意着他讲到哪了,以备着突然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现下给他讲课的人声音悦耳,所以一心二用也变得更轻松容易了。
常澍飏声音沙哑,说出来的话听着也是模模糊糊,时不时还吸两下鼻子。
你们,所以你已经确定了不去吗?覃淮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别讲话了,那没懂就叫停,喊我名字。”
覃淮想着他感冒,嗓子肯定不好受,干脆不让他多说。对面闷闷的“嗯”了一句,声音很小。
常澍飏问:“你有没有个PPT啊,覃老师?”
虽然覃淮的声音很好听,可现在的常澍飏真的很难认真听下去并且保证自己不睡着。他上学时就喜欢听语文生物和政治,因为这几科的任课老师会做PPT,还会找实验视频,生动的东西总是会吸引他的注意。
“是我讲的太无聊了吗?”
“不是,”常澍飏清了清嗓子,一阵痛贯穿他的大脑,几秒后他才又说,“是我现在没办法集中注意,而且很想睡。有图什么的我能消化的好一点。”
虽然常澍飏嘴上说着很想睡,而且开始的目的也是想快点睡着,可睡意却在刚刚那一下刺痛来袭后立刻跑没了踪影。
对面沉默了片刻。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也不早了覃老师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你了。”常澍飏接着说。
覃淮有些失落,但尽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来:“……哦,好,常老师晚安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