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遥为他话语的暗示意味瑟缩了一下，撇开视线，“我……”

    “提醒一下，这学期末有省级联考。”谢一舟勾了下唇角，趁热打铁，慢悠悠道：“据说由几个高中的老师一块儿出卷，包括省实高，你原来的学校。学生排名也放到一起排。”

    提起联考，符遥脑子更是清醒了大半。

    “所以，”谢一舟噙着抹笑，淡淡觑她，“还要亲么？”

    僵持片刻，符遥不甘不愿地从他身上退下来，嘀咕道：“君子亲嘴，十年不晚。”

    “嗯，学习吧。”谢一舟见好就收，喝了口柠檬水，没忘记画个大饼哄她，“等你生日那天……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好。”

    符遥眉眼弯弯，一口应下。

    她喜欢听谢一舟说“以后”这个词，让人不自觉地，对那个未来心生期待。

    “那你给我讲讲这题吧。”符遥指着试卷，撒娇说：“答案好难，看得我脑细胞都死完了。”

    “哪题？”谢一舟扫了一眼，随手翻开她的物理课本，耐心道：“这题的解题思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修长的手指上划，停在被符遥涂鸦的某一页。

    上面画了个被殴打，蹲下抱头的小人，眼睛鼻子惟妙惟肖。

    “‘谢一舟大混蛋’？”他眯起眼睛，缓缓念出旁边的配字和落款，语气意味不明，“……我怎么混蛋你了？”

    看日期，好像正是她转学过来的那天。

    “啊啊啊你不许看！”符遥见图案遮不住，索性去蒙他的眼睛，手反被谢一舟牢牢抓住。

    谢一舟拧眉看她，似笑非笑，“不解释一下？”

    ——那副样子，就好像猎人对着掉进陷阱的猎物，气定神闲地问：“不再挣扎一下？”

    “你怎么不混蛋了？”符遥悻悻收回手，一计不成，开始耍赖。

    谢一舟：“……”

    “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女朋友。”符遥理不直气也壮，挺直了腰杆指责他，“你居然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谢一舟侧过头，似是不可置信般，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一见钟情？”

    “嗯！”符遥狠狠点头，伸出手指，历数他的罪状，“亏我还想方设法，和老曾要求跟你同桌。啧啧啧，热脸贴冷屁股……”

    “终于承认了？”谢一舟被符遥的表情逗笑，顺手在她脑门上掸了一下，“还‘一见钟情’……你怎么不说是见色起意呢？”

    “那你呢？”符遥拿过谢一舟放在桌上的杯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装腔作势喝了口水，“你又是什么时候，对我起意的？”

    谢一舟没回话。

    过了好半天，他才懒散地笑了下，如有所指地道：“我不会对每个新来的转学生说‘欢迎’。”

    所以，一开始就是你。

    倾盖如故，从来都是双向。

    我愿意相信，早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以前……灵魂就已经先一步认出了你。

    一中的篮球决赛，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来临。

    比赛时间是周五下午，符遥和谢一舟一块儿到的球场，手弯还替他拿着外套。

    两人之间，有种外人一看便知的亲密。

    本以为碰到林思宇会尴尬的。

    没想到林思宇看她们一眼，径自笑开了。

    “待会别只偏心给他加油啊。”林思宇把球丢给谢一舟，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符遥道：“你一喊他们名字，班上那帮男生都得跟打鸡血一样，跑疯了。”

    林思宇这种说话方式，透着种久违的轻松，像卸下了身上所有包袱。

    符遥对林思宇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

    “少啰嗦。”谢一舟瞟了林思宇一眼，没什么表情地道：“有小聪明，不如留到比赛使。”

    说完谢一舟就到场下热身去了。

    在跟上去之前，林思宇对符遥耸了耸肩，大拇指比了比那位，一边摇头一边用唇语说，“一中大醋王。”

    符遥弯腰笑了半天。

    裁判吹哨。

    10班的队员都聚到老曾旁边，最后听一遍战术布置。

    符遥到她们班看台上，找了个靠前排的位置坐着。

    比赛开始，跳球居然被对手班级拿到了。

    符遥赶忙从书包里掏出眼镜戴上，才发现对面人均孟梓龙，个顶个的人高马大。光看那小腿肌肉，就知道爆发力肯定强。

    “这是哪个班啊？好强。”她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旁边居然即刻有人应了。

    “8班。”潘恬说，她视线盯着场上的球来回移动，“5个里面有4个都是校队的，据说还拿过市里第一。”

    符遥怔了一下，下意识追问，“那我们班……”

    梁驰和杨明都是普通个子，那副满脸凝重的模样，跳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拍到人头顶。

    光看气势就输了一大截。

    “挺悬的。”潘恬公事公办地说：“要说变数的话，只能看谢一舟跟林思宇，他们俩技术和思路都在线，但是……”

    毕竟是2打5，要赢下这场，太勉强了。

    “是吗。”符遥听懂了潘恬的言外之意，喃喃道：“太可惜了……”

    这段日子，看他们天天跑球场训练，还看比赛录像什么的，那劲头比对学习还上心。

    “赢得起，代表也要输得起。”潘恬看了她一眼，很是认真地说：“就算这场输了，按之前累计的积分，我们班肯定也能拿下总分第二。”

    “嗯。”符遥轻轻应了声，莫名想起那句——

    所谓勇气，是你没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但依然选择去做。

    班上的啦啦队士气足得很，一点儿没受场上局势影响，喊得热火朝天。

    “10班10班，猛虎下山！”

    “10班10班，非同一般！”

    符遥想起林思宇刚才的叮嘱，一跺脚一咬牙，厚着脸皮喊他们名字加油。

    刚巧林思宇砸板进了个两分。

    “林思宇——”符遥以手比喇叭状，往场上挥了挥，“好球！”

    林思宇笑着抬起头，冲她们这边回了个飞吻。

    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席一片兴奋的尖叫和掌声，尤以女生居多。

    谢一舟表情淡定地回防，路过林思宇时，擦着肩膀十分刻意地给他来了一下，差点把人都带倒了。

    人群中响起善意的哄笑。

    场上的气氛顿时也愉快许多，林思宇指着谢一舟鼻子笑骂了两句，孟梓龙几个也不再紧绷着脸只顾低头打球了。

    “就是这样！”老曾一边有规律地鼓掌一边大喊，“别有压力，上啊，甩膀子干他丫的！”

    “护成这样。”连潘恬都摇着头笑起来。

    符遥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拧着手里的水瓶，不知怎么回话，索性装聋作哑。

    下半场，局势变化得飞快。

    从球员到啦啦队，10班每个人都铆足了劲。

    能拿分的都拼命去拿分，不能拿分的死死防守，使出浑身解数，如胶似漆地缠着对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感情堪比金坚。

    比分一时难分伯仲。

    8班的后卫带球过了中场，发现能来接应的一个都没有，旁边林思宇还在虎视眈眈，随时找机会把他球断掉。

    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正犯愁，边上突然有人拍了两下掌，“这儿——”

    他想也没想，一个假动作直接把球传了过去。

    视线跟着飘过去，这才发现那球不偏不倚，正中谢一舟手里，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飞过来的。

    “哎哟我操！”8班后卫咬着牙骂了一句。

    “谢了兄弟。”谢一舟嘴角勾起，悠然自得吹了声口哨。

    转身，起跳，投篮，一气呵成。

    “砰——”

    一个完美的三分入筐。

    士气一下子提上来，周围响起的喝彩声几乎快把看台喊塌了，尤其符遥还坐在10班的大本营里。

    声浪震得她脑壳子晕乎乎的，却还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因为场地中央无比耀眼的那人。

    哪怕看过他那么多场比赛，符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一舟。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会笑，会怒吼，也会为了同伴拼命流汗。扑面而来的少年气，肆意不羁，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为他驻留。

    谢一舟跟林思宇击了个掌，压着边线跑回去。

    路过这边时，他侧脸微转，意味不明地往看台扫了一眼。

    对视也只是瞬间的事，谢一舟很快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回球场。下一刻，直接顶上8班最强那位。

    “……”

    符遥兀自沉浸在那个对视之中，忽然听见旁边潘恬在叹气。

    “他是吃醋了吧？”潘恬用肩膀撞了下她，努了努嘴，“因为你刚刚只给林思宇加油。”

    “不是吧？”符遥觉得脸有点烧起来，估计是晒得太久了，她用手背遮在额头上挡光，“那么多人都在喊加油……”

    如果谢一舟真能分出来，才是真的见鬼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潘恬往前抻直腿，幽幽道：“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不管在哪里，随时都能听见的。”

    符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干笑两声，手放下来给自己扇风。

    “高一刚分班没多久，我就开始喜欢他了。”潘恬盯着场上的人，笑了笑，“有的人谈恋爱起来真是不一样，前前后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笑容里带了点苦涩，还多出几分，释然的意味。

    “比赛结束——”裁判终哨吹响，全场都沸腾了。

    符遥立刻往比分牌看去，70:72……

    两分之差，她们班输了。

    但班上的人眨眼冲过去围成一团，鬼哭狼嚎，欢呼声比之前还大。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老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挨个狂拍队员的肩，“虽败犹荣，虽败犹荣！你们打出了水平，打出了风采！”

    2班全员明显松了口气。

    对面那个疑似队长的大高个走过来，友好地撞了下谢一舟的肩，咧开嘴笑道：“早跟你说来进校队吧？现在后悔没？”

    谢一舟哼笑，“等你单挑能赢过我再说吧。”

    双方队员握过手，几人走回休息区，谢一舟径自从包里掏出条毛巾擦汗。

    符遥发现谢一舟这人其实挺小气的，尤其注重形象管理。

    自从上次被她有意无意地调侃过“球服下的风景”之后，包里开始常备毛巾，无论符遥好说歹说怎么哄，都不肯再随便卷起衣摆擦汗了。

    啧啧，真是新时代男德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