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2

    “我肯定是啊。”顾望神色如常。

    薛不言盯着他的脸,像是要直接拿眼睛破了他的易容术,但看半天他也没看出来什么,只好问道:“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入的内门?”

    顾望心里咯噔一声,他这哪知道?

    问道宗内门大考十年一次,他与世隔绝两百年,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大考什么时候了,也根本不知道每一次大考通过的弟子都是谁。

    “呃……”顾望结巴了一下,眼见着薛不言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他心一横,又强行催动灵力,倏地往薛不言眉心上屈指弹了一下。

    薛不言一愣,瞳孔涣散了一瞬后又重新凝聚。

    “诶?萌萌,你刚上哪去了?”

    顾望这回是笑也扯不出来了,“救火呢,当时太乱了。”

    薛不言点点头,他感觉脑子有些发懵,无法思考,转头重新跟着队伍木然地走着。

    这边顾望却是疼得额头都沁出密密扎扎的冷汗来了。

    两百年前道心破碎之时,他不仅修为散尽,全身灵脉也都消融了,虽然如今被他强行重塑,但灵脉却脆弱无比,稍微过度使用灵力便会疼痛难耐。

    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到连使用灵力都要小心翼翼的。

    回到天悲宫安排的住处,顾望再也承受不住倒在床上蜷缩起身子,浑身疼得颤栗。

    薛不言在外面敲门敲的砰砰响,“萌萌,萌萌,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啊。”

    顾望疼得意识模糊,他的易容术并不精通,一直维持着易容术让他灵力损耗巨大,此时一个人关在房间,他索性直接将易容术撤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昏沉间,顾望感觉有人在拿布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额头、脸颊。

    “谁……”他呢喃了一声。

    “阿望。”

    回应他的,是一道温柔的轻唤。

    顾望缓缓睁开眼,发现竟是沈扶疏坐在自己的床头。

    “师兄?”

    沈扶疏将布巾放到一边,柔声道:“清衣说弟子这边出了事,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顾望莫名有些心虚。

    沈扶疏是问道宗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当年那件事,让他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只有沈扶疏站出来为他辩解,但一人之力哪抵千万人的压力?

    他无颜面对师父,更没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一气之下跑出问道宗,跑出修真界,他才发现,天地之大,他竟已无容身之地。

    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曾被捧上神坛,巨大的落差让他不甘成为一个普通人,亦不愿就这样死去。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问道宗,画地为牢,在后山空耗时光,不知是忏悔还是自我惩罚。

    “你若是想来,大可知会我一声,怎的还顶替小辈的身份混进来?”沈扶疏又道,无奈的笑着伸手,将顾望脸颊旁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撩开。

    顾望垂眸,伸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直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他哪好意思麻烦沈扶疏呢?他甚至不敢见到沈扶疏,准确来讲,他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同辈,那总会让他想起曾经自己被众星捧月的日子。

    曾落后于自己的人,如今甩了自己十万八千里,让他望尘莫及。这种感受,如烈火烹油,煎熬着他仅剩的自尊。

    “不想麻烦师兄罢了,我只是想最后来看看景明。”顾望低声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被子一掀就坐了起来,“师兄,你知道景明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沈扶疏伸手扶住他,闻言,眉眼稍稍冷凝,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摩罗长老已经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他说,景明是阳寿耗尽去的。”

    “阳寿耗尽?!怎么可能?”顾望惊呼,且不说他灵脉被毁过一次都还活到现在,叶景明一身通天修为,按修真界的规矩来算,他现在还正当壮年,怎么可能就阳寿耗尽了?

    沈扶疏显然也对此事颇为不解,“本来景明是希望天悲宫能将自己真正的死因散播出去的,但何宫主并不想这样做,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场葬礼。”

    这倒是与顾望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叶景明就是想将事情扩大然后将自己的死因传达给他。

    天悲宫不愿意也情有可原,当初天梯崩塌牵连甚广,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叶景明这蹊跷的死因也和天梯崩塌有关。

    怪罪的对象有顾望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抹黑。

    沈扶疏继续道:“如今天悲宫上下都认为你一定知道其中缘由,尤其是今天还有人借着你的名义来破坏葬礼,他们现在笃定了你还活着,希望问道宗给个交代。”

    顾望却又想起一件事,他抓住沈扶疏的手臂问道:“怀远他们也死了对吗?师兄为何不将这件事告知于我?”

    沈扶疏却拍拍他的手,苦笑道:“彼时你正将自己关在后山,谁也不愿见,我怎敢那时将这种事告诉你?师父在时最疼爱的就是你,虽然……但你到底还是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小弟子。”

    顾望却不说话了。

    脑子里却回忆起了当初师父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话语:“你心思纯正,赤子之心,最为适合修炼无情道,亦是天道看中的孩子,但你竟……,你可知无情道碎代表什么?为师对你太失望了。”

    “那他们……又是因何而死呢?”顾望喉间发涩,半晌才缓缓说着,“也是如景明这般蹊跷么?”

    沈扶疏却摇摇头:“是也不是。封怀远是死于雷劫,姜微寻走火入魔,苏含山……修炼时爆体而亡。”

    “他们同你一般是不世出的天才,如此这般草率死去,亦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因此各宗都暗暗将此事压了下去,唯有五门中人知晓一二。现在又有人借你名义现身,他们都将矛头对准了你,甚至……认为是你故意报复。”

    五位修炼天梯的赤子,各个死的草率又可疑,偏偏早已死在众人眼中的顾望又突然出现,再加上叶景明死前的嘱托,五门很难不怀疑这事与顾望有关。

    本来身上背了个罪人的名头就已经够他煎熬的了,如今又是天降一口大黑锅。

    顾望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突然问道:“不愁呢?或许我可以试试问问不愁。”

    不愁剑是神武,天生剑灵,虽然当初顾望的修为不足以滋养剑灵化形,但剑灵却已开灵智。

    闻言,沈扶疏却似乎有些头疼:“不愁剑在清衣手中,恐怕不好拿。”

    顾望不解:“为什么?”神武只认一主,要么主人彻底死亡,要么神武报废,否则不会轻易易主。

    段清衣那孩子虽然天赋可嘉,但强占不愁对他什么好处也没有。

    沈扶疏道:“清衣他……很崇拜你,凡事涉及你的事,都很执拗,听不进旁人的话,尤其是听不得有关你的一点坏话。不愁剑被他拿走,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让他交出来。”

    顾望:“……”

    难怪段清衣一听见说他死了的话就脸黑的吓人,甚至还敢拿剑指着姜蕴和,敢情不是顾着问道宗的面子啊?

    顾望忽然觉得有些脸热,他不太明白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好被人崇拜的,他是一个废人,一个修真界的罪人,毁了通天梯,毁了修士飞升的梦,这样的人,哪里担得起别人的崇拜?

    “即使是师父的话他也不听?”顾望还是有些不相信。

    沈扶疏却淡定地说道:“他很少听我的话。”

    顾望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那你这师父当的也忒失败了。

    “你现在先回问道宗吧,四大门将事情咬死在你身上,在查清楚之前,你还是别出现在人前了。”沈扶疏说道。

    “那不愁剑呢?”顾望还是有些不死心,不愁在他眼里和过命的伙伴也没有区别了,当初不愁破碎是比修为散尽还要他命的事,如今不愁重新出现,那微弱的一声嗡鸣,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一定要去看看。

    不愁现在,是他仅剩的一位好友了。

    但沈扶疏却只是苦笑,“我尽量。”

    顾望的脸垮了下来。

    软的客气的不行,那他只能试试硬的,不太道德的手段了。

    只是可惜他灵力还没完全恢复,也不清楚段清衣的实力,但看他能与那个冒牌货打得有来有回,应该也不会太差。

    如此想着,顾望又顺着床架慢慢滑回被窝,疲惫的闭上了眼。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两百年前,五位怀揣赤子之心的少年,登上了祭天台,顶着万众瞩目,共同修建通天梯。

    彼时,距离天裂过去三百年,修真界百废待兴,初生的天道降下指示,说修士飞升通往上界的通天梯在天裂之灾中损毁,需要召集百名赤子重建。

    一时间,修真界各地都修建起了望天楼,用以筛选各路天才。

    顾望就是其中之一。

    他幼年流浪,听闻望天楼正在招收弟子,居住期间管吃管住,饿得两眼发昏的顾望就冲着这么几顿饭懵懵懂懂的跑进了望天楼。

    也遇见了他的师父鸿雪真人。

    鸿雪真人看中了他另天道石大放异彩的天赋,将他收为徒弟,悉心教导,更是赐名“望”之一字。

    望,远视也。鸿雪真人希望他能走一步,看三步,凡事莫强求,站的高看得远,才能走的久,走的长。

    而他年少轻狂,听闻无情剑道自天裂之后再无一人可入道后,毅然选择了这一条充满未知与考验的道路,事实也如他所愿,他成功入道,成为百名赤子中的第一人。

    但好景不长,在天梯即将建成时,他道心破碎,天梯崩塌,彼时尚有不少人在天梯上,也因此丧命。

    他沦为罪人,鸿雪真人亦对其失望,他扛不住流言蜚语,亦自认罪该万死,因此离开问道宗,漂泊无依。

    直到鸿雪真人死讯传来,他的大师兄沈扶疏继任掌门,他才敢在鸿雪真人的葬礼上遥遥一望,送师父最后一程,心中愧疚更甚。

    若非天梯崩塌,以鸿雪真人的修为,应当早就飞升上界,与天地同寿。

    此后,他便一直将自己锁在后山,困囿于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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