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语的脾气是有名的差劲。

    差劲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熟悉她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脾气好。

    别看她平时不做声，不怎么发表自己意见，安静得好像一个透明人，可谁要把她惹火了她可是能创飞所有人把天捅个窟窿的存在，最离谱的是她捅完还每次都可以全身而退。

    熟悉她的人都不敢招惹她，可他们最多蛐蛐她脾气差，没有人不服她，从学校到工作都是如此，因为有事她是真上，有傻逼是真扇。

    如果把她惹急了，还会触发咄咄逼人模式，不当场就撕出个结果来她绝不罢休。

    她拧祁煜耳朵的姿势是那么的丝滑，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无他，想这样干很久了。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祁煜就老阴阳她，每次他搁屏幕后面阴阳她她的手却没法伸进屏幕里扇他天知道她是多么郁闷的小女孩！

    游戏里扇不到，但现实里拧到了，爽了。

    祁煜瞳孔地震，“你怎么还拧人啊？”

    傅秋语一脸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好好说话？我会平等地扇死每一个得罪我的人，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祁煜明明可以挣脱，但他就是要疯狂逼逼：“我才说几句你就急了！你以前不这样对我的！”

    傅秋语揪着他耳朵把他拉进了些，“我也说过了，你喜欢的不是我，真正的我就是会这么对你，因为老娘是泼妇，泼妇懂吗？”

    说罢，她弯起眉眼，露出一抹柔情似水的微笑：“亲爱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谁都不信呢~小调皮，你要是想和姐姐撒娇可以换一种方式，不要阴阳怪气哦~”她瞬间翻脸，手上力道加重，“因为老娘真的会扇死你！我发誓！”

    “……”一抹诡异的红晕，飘上他的脸颊。

    傅秋语：？还有高手？

    祁煜双眸定定地望着她：“说好了谁都不信……那就一定要做到……以后不要让别人像这样欺负你。”

    傅秋语：…………

    不是？？

    她素质差，她想骂人了。但她很怀疑国粹能不能骂醒这个蠢男人，他怎么好像一副人醒了但脑子还在梦里的样子？

    傅秋语三秒内狂翻了四个白眼，很努力地把国粹咽了回去。

    她松手了，甚至还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她这人比较厌蠢，接受不了喜欢的人忽然变成傻子。

    可能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刺激吧，给脑子刺激瓦特了，不知道捡回去洗洗养养能不能聪明回去。

    傅秋语不怎么想理他：“这关口咱们还是别聊天了吧，德雷克呢？你这泡泡能带着我们逃跑吗？”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炽天使模糊的尖啸声，它找不到目标，开始用自己巨大的身体拍打海水。它那个体型就算是轻轻动一下都足以翻江倒海，现在这B动静就差没把海整个撅上天。

    傅秋语皱了皱眉：“不好……”

    她闭眼感应了一下——之前的那一滴滴露让德雷克的生命与她的意志进行了绑定，让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令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不知怎么和小红碰上面了，一人一鸟正在移动中。

    祁煜：“怎么样？”

    傅秋语瞅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好像对她的状况很了解……明明比谁醒的都晚。

    她没想太多，如实道:“暂时没事。”

    但不代表下一秒没事。

    她充满杀意地看向上方的海面磨后槽牙，“狗日的炽天使你给老娘等着，等我修养好，第一个取你狗命！”

    祁煜拍拍她的脑袋：“那你现在是拿它没办法咯？既然如此，不如听听我的安排？”

    傅秋语：“你说。”

    祁煜：“泡泡可以移动，但持续不了太长时间，而且三个人一起逃跑一定会吸引炽天使的注意力。到时候打起来我是无所谓，但你们两个伤员就难熬了。”

    傅秋语“……所以？”

    祁煜：“我去吸引火力，你控制泡泡去找德雷克，我教你控制它的方法。救生艇在我们现在这个位置的西北方，你带着德雷克上船，逃离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傅秋语看着他，坦然道：“我不喜欢这个安排。”

    祁煜的心猛得抽痛了一下，却笑着说：“但现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此情此景，好像在这几天内已经演过好几次了。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无能为力地离开。

    傅秋语：“那你自己呢？你有把握干掉炽天使吗？”

    祁煜撩了下刘海，露出一个臭屁的得瑟脸：“那当然~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大海的主人！在我的主场，怎么会有我赢不了的战斗？”

    并非秘密。

    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但她还不知道他知道她知道。

    大海上方的攻击频率陡然变弱，随后炽天使的蛇尾向着某个方向全力一击——可能是炽天使发现德雷克和小红了。

    他们两个现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躲都够呛，祁煜知道自己得立刻迎战了，飞快地教会傅秋语控制泡泡的咒语后，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的那一瞬间，傅秋语忽然敏感地问：“战斗结束后，你会来找我们的吧？”

    祁煜：“……当然。”

    他没有回头，迅速地，涌动的海流将他带上海面，转瞬便消失在傅秋语的视野中。

    于是，他那一系列仿佛脑子里进了泡泡的操作都得到了解释，傅秋语明白了。

    一秒都没耽误，傅秋语控制着泡泡向德雷克的方位移动。

    德雷克那倒霉蛋果然是被炽天使盯上了，还真是好事没有他，坏事在他屁股后面追着咬。

    但在祁煜一出现就用海洋之力扇了炽天使一个大嘴巴子之后，炽天使果断转移火力，与祁煜在大海上开始了神仙打架。

    傅秋语没过一会儿就和德雷克回合了，小红被榨干了所有能量，现在就和一只落水的普通小鸟没两样，一会合就可怜兮兮地在傅秋语怀里撒娇。

    德雷克捂着头破血流的脑袋，气若游丝：“这次任务结束后我要请假……我要请假！这破任务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需要治疗！”

    滔天骇浪一波又一波涌来，泡泡在海中很不稳定，一会儿被海浪拍下去，一会儿又浮出来。

    祁煜看到了，召出幻海链将炽天使往更远的地方拉。

    傅秋语一行人在泡泡破碎前顺利找到了救援船，物资现在都散落在水里，找是不可能找的了，现在能跑就不错了，就是不知道这波要多久才能上岸。

    德雷克熟练开船，在导航上搜出了最近的着陆点。好消息，他们不至于在饿死前登陆。坏消息，以这艘船的速度，他们还是得饿上两天还行。

    德雷克回头看远处的战场。

    天空上厚重的阴云低低地压下，几乎与底下的惊涛巨浪合为一体，云层中电闪雷鸣，巨大的鸟头蛇身的怪物不断地被巨浪拍倒，和炽天使体型相当的巨大鲸鱼在海浪中时隐时现。

    真是电视剧都演不出来的大场面。

    德雷克感叹：“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傅秋语：“……”

    她看到了疑似她练了很久的主卡80级觉醒双满阶潜行者套装且配卡全觉醒满级、配套芯核全五星满级的深空试炼场战队。大鲸鱼一个鼻窦下去，炽天使暴雨般的激光攻击都不中了。

    看到他这么能打，她就放心了。

    傅秋语对德雷克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德雷克有点懵：“我们不等他吗？”

    傅秋语：“……你还担心他吗？他自己会追上来的，关键是我们不要在这里拖他的后退。”

    德雷克一想，也是，这种神仙还用得着他操心吗？他在旁边喊666都是在影响神仙发挥，离战场这么近，是容易被扫射到。

    他果断启动发动机，全速逃离。

    傅秋语坐在船尾，看着自己离那片海越来越远。

    ——不会再来了。

    这才是……祁煜真正的回答。

    救援船拖拽着浪花，全速逃向未知的世界。

    傅秋语感觉到了解脱。

    这份无法寄托的、始终像风筝一样高高地飘在天空上无所依存的感情，终于在此刻安然落地。

    小红坐在她肩头，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傅秋语摸摸它的鸟头，怅然地说：“因为爱情……应该是自愿的、自由的……不应该存在任何强制。”

    小红：“可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能……”

    傅秋语：“不能，做不到，自欺欺人只会让我更痛苦。我有自己的尊严，我不会接受任何强加在他人身上的、不得不来爱我的感情。”

    “如果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喜欢我这个人，那么这种感情对于我而言仅仅是一种羞辱，明白吗？”

    小红沉默了很久，“……你看不到吗？他对你毫无底线的包容，还不够证明他的真心吗？”

    哀伤爬上了傅秋语的眉宇，如同散不去的雨雾，“……真可惜，他遇上了全世界最不知好歹、最惯常质疑真爱的人。”

    “我看不到爱和真心，我只能看到被旧日枷锁绑定的，一个不自由的男人。我们的起点是一场金钱与快乐的交易……但这场交易已经结束了，新生的他不该延续旧日的枷锁，离开我，他会活得更好。”

    “……鱼儿，本就不该栖息在人的掌心，他应该回到大海，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园。”

    ——如果离开我，你的心就不再痛苦，那么……我该放你自由。

    鸟儿本就不该被困在爱的囚笼，你应该展开翅膀，飞向渴望已久的天空。

    祁煜在又一次透支力量发动幻海鲨攻击时，他忽然想起了意识在短暂的穿越里见到的他和傅秋语初遇的场景，她当时的样子太憨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飞吧……飞吧……飞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其实，他的信仰之力早就已经枯竭，海神的权柄所剩无几，而且刚刚经历了一些事，状态很不好。

    根本，没想过回去呢……

    炽天使在V.E空间中受到过重创，困住它的藤蔓和坚冰消失后，它也是缓了好长时间才有力量逃离深海。

    它被祁煜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打得够呛，但支持它力量运转的V.E能量更犯规，回复速度更快。

    在各自爆发了一轮大招后，双方都力竭了，仗着自己体型大，大就是强，炽天使奋力一个甩尾，将祁煜砸入大海。

    意识陡然一懵，眼前金星乱冒，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剧痛，这感觉居然像极了上一次坠海。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眼前如霓虹灯光不断变化的流光幻彩，也再也没有了铺满整个世界的可视化频谱线。

    他没有来到生命最本源的地方，而仅仅是回到了孕育他成长的大海。

    他呀……原来，真的只是一条小鱼。

    ——一条遨游在数据海洋中的电子游鱼。

    原来游鱼的一生，真的只有七天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