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五皇子殿下。”
兰儿慌忙的问安声惊动了眯眼小憩的许安宁。忍着隐隐的头疼看过去,宋易凝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外。
“郡主在吗?”
“在的,不过主子正在休息,容我通禀一声……”
“兰儿,我醒了,请五皇子殿下进来吧。”
宋易凝面无表情的几步走进去,眼神在许安宁有些凌乱的鬓角发丝和酡红的脸颊处流连了一会儿。
看来刚才真的在休息。
“打扰到你了。”
“殿下说笑了。”许安宁将他让到上座,“不知殿下来此何事?”
宋易凝没说话。
“是为了李鑫公子的事吗?还是孙公子……”
宋易凝看着眼前这个只能被称为孩子的人。十二岁的年纪,或许在平民百姓家已经是成人了,但在富贵人家中仍旧是父母掌上的娇娇女,无忧无虑、不用思考未来的时候。
虽然身为郡主,父母早逝的许安宁显然并没有这种福气。她肯定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性子吧,才会让自己去插手孙家的案子。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插手?为了太后?还是单纯的可怜孙家?
“孙明生的情况最近有所好转,孤决定不日将他交给京兆府尹的钱大人。他在孤这里待的时间不短,钱大人再三派人催促,不好一直拂他面子。”
“是吗。”
许安宁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因为低着头,她没有看到宋易凝审视她的眼神。
都要去京兆府尹了,还是直接问吧。
想到这里,许安宁开口:“关于孙家的案子,不知孙公子有没有说些什么?”
“是说了一些事情。他毕竟是孙家唯一的幸存者,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必旁人是不会信的。”
“哦?殿下方便告诉安宁吗?”
沉默了几秒——“孙明生说孙家的人都是他杀的。”
那一瞬间,许安宁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才做出万分惊讶的样子。
宋易凝一直在注视着她,并没有错过她这短暂的停顿:“郡主似乎并不意外?”
“略有猜测。”许安宁心沉了沉,知道刚才的伪装并未骗过对方,干脆就承认了,“正常来讲,一家上下都被人所杀,孙公子应该催促京兆府尹破案、为全家老小讨个公道才是。但他却深受打击,甚至得了失语症。这不得不让人猜测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哪怕是另有隐情,一般也不会认为是他杀了他们一家人吧?”
“的确。所以我并不相信孙公子的这个说法,他怕是有顾虑才会这么说。”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还要担上弑父弑母的恶名。什么样的顾虑会让人这样做?”
“自然是被揭露出的真相导致的后果会比他承担杀人罪名还要严重,才会让孙公子这么做。殿下如此说,或许已经知道了孙公子为什么这么做?”
宋易凝盯着她,眼神中的压迫感达到了顶峰,空气凝滞的仿佛让人呼吸困难:“我知不知道先不说,我想知道的是,你知不知道。”
“否则的话,为什么要让孤去查孙家的案子?还借助李鑫将孙明生塞到我的府上?”
“郡主,你让孤也和孙家的案子沾上了关系。你是有意为之的吗?”
许安宁握住茶杯的手略微抖了抖。宋易凝常年在边境厮杀,哪怕是皇孙贵胄,身上还是占满了煞气,很难有人在被他威逼时仍旧处变不惊的。
想了想,许安宁没有回避,直接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算是。”
宋易凝眼睛微微眯起:“你在算计孤?”
“此言差矣,我能算计殿下什么呢?殿下是陛下的皇子,我只是一个借住在宫中的孤女。更何况孙家的案子,全都城估计只有殿下能够管一管了。”
“借住在宫中的孤女?”宋易凝嘲讽的笑笑,“宫中的人怕是没一个能比郡主的消息还灵通呢。孙家的案子,朝堂上的大人们都甚少谈及,倒是郡主十分关心。郡主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上辈子知道的。
孙家的案子在上辈子同样是一件大案。这个案子十分的诡异,从一开始朝堂之上的重视到不重视,再到孙明生主动认罪,然后就是官宦们借助孙明生牵连出收留他的李鑫、逼的李家放弃李鑫自保。
桩桩件件,都诡异的很。直到案子判了市井中仍旧是沸沸扬扬、议论纷纷,被称为“应历三大悬案之首”。
因为这件事,失去了至亲血缘侄子的太后更是心如死灰,再不管任何俗世,直接关起门来在长乐宫中带发修行,身体一日差过一日,许安宁大婚前一年便去世了。
太后的离世一直都是许安宁的心病。无论怎么说,这位老人都在皇宫中为许安宁提供了一个居所,一处可以偏安一隅的角落。她对许安宁的关照或许没有那么多,却是少有的不图回报的善意。
重来一世,许安宁做不到再次看着太后因侄子的郁郁寡欢、失足落水、英年早逝而丧失精气神,丧失活下去的动力。
更何况,孙家的案子疑点重重,有极大的可能根本就不是孙明生做的。
“我只是猜测。殿下,我住在此处,同李鑫公子见过几面,对其的为人略知一二。孙公子同他是至交好友,李鑫公子的好友还做不出弑父弑母的事情。而且一开始是因为李鑫公子离家,太后娘娘过于担忧才使得殿下寻找的,孙公子不过是牵扯了出来。”
宋易凝不爽的抿紧了嘴角。她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最初的确是他为了卖太后一个好才会听了许安宁的话找李鑫,从而得知了李鑫收留孙明生,进而让孙明生进了自己的府中养病。
哪知道孙明生的嘴中能吐出这种惊人之事。
“孙明生和李鑫的关系的确不错,他们若是哪天结为义兄弟孤都不意外。不和你遛弯子了,孤就问一句,你对孙家的案子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孙家的事情值得一查的?”
“殿下高估我了,对于孙家灭门案的详情,我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多少。至于为什么劝说殿下出手相助,除了想要为太后娘娘出一份力、不让她老人家劳心劳力外,还因为这个案子影响颇坏。”
“影响什么的,这是朝廷该考虑的问题,你不用如此费心吧?”
“影响颇坏,市井间流言蜚语、谣言四起,就连后宅妇人的聚会上都难免会谈上几句。这种情况本应该受到朝廷的重视,可除了起初的朝堂争论,之后便没人在朝堂上主动提起这个案子了吧?更何况陛下对于此事的态度亦让人捉摸不透,如此大案,只让京兆府尹办理。”
“孙大人是户部左侍郎,京兆府尹真的办的了这件案子吗?”
宋易凝再次沉默了。许安宁说的这些,只要是稍微有点门路的,哪怕是后宫中人都知道,并不难打听。难的是将这些组合起来一同看待,毕竟孙家的案子发生了几个月了,时间一长就容易让人忽略掉不自然的地方。
或许有人也看出了其中不寻常之处,不过是静观其变不出声而已。
“你倒是心细。”
“殿下谬赞。说到底,安宁只是希望此事不要牵连到李鑫公子身上,因此孙公子绝对不能认了杀人的罪名。”
宋易凝抬眸,等着她的下文。
“若是孙公子担下了,那么曾经收留过他的李鑫公子不就有包庇罪了?”
“只是收留了几天而已,到时候顶多训斥几句,算不得什么大错。”
“不,殿下想岔了。”
“怎么?”
“孙公子之所以担下罪名,肯定是为了包庇什么的。他身上并无官职,包庇的肯定是别的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名声,总之不可能为了他自己。既然如此,这种行为必然会损害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殊不知这些人不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扩大影响?”
“若是真的如此,李鑫公子便是最好的靶子。退一万步说,孙家的案子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若是孙公子主动认罪,只处罚他一个,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你我都清楚,孙公子犯罪的可能性非常小。殿下,请不要让无罪之人承受不白之冤啊。”
许安宁的一番话说的十分诚恳,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怕是都要被她说服。虽然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又不免觉得她说的有理,不得不防小人。
奈何宋易凝是知道真相的:“说是不白之冤,这四个字到并不准确。”
许安宁愣住了:“什么?”
她是真的觉得意外,不知道宋易凝怎么会说这种话。
看到她难得露出这种表情,宋易凝有种诡异的得意感。一直以来对方都表现得胸有成竹,自己这个守卫边疆的皇子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下,终于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孙家被灭门,此事说来倒不是孙家完全无辜。孙家是被寻仇的找上了门。”
“既然你都掺和进来了,告诉你也无妨。凶手是给孙家提供猪肉的肉铺老板,他借助给孙家送猪肉之便收买了孙家的仆人获取消息,寻到机会下药迷晕了孙家众人,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潜进孙府大开杀戒。”
“孙明生是被他父亲藏到了书房的暗房中才逃过一劫的,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听到了凶手和孙侍郎的谈话,知道了为什么凶手要灭他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