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年游按着鼻梁缓了会儿,直起了身。
班里还有些人没醒,没睡的人或安静做题,或小声交谈。
他放低音量问,“去干嘛了?”
宋酒还出着神,听见旁边传来声音,倏然回神。
“冲了把脸。”宋酒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脸上,但他始终没转头。
许年游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几秒才又移开。
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淅淅沥沥。落到走廊栏杆上又向外溅去,偶有几滴潜入,找到新的领地。
宋酒靠窗看着地上逐渐积成的小水洼,忽然想到了什么。
“靠,没拿伞。”
好在天公作美,午休时雨势变小,渐渐停了。
宋酒怕下午还会下,去了趟宿舍取伞,回去的路上看见高糕走在他的前面,在她的旁边是秦安。
高糕左手拎着一把雨伞,右手和旁边的人牵着。
她微微偏向对方,能从侧面看出她眼角流露的笑意。
宋酒放轻了步子,走向另一条路。
宿舍楼前有一片枫林,之中混着几颗桃树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宋酒此刻就走在其中。
这条路白日里没什么人来,两边的林中栖息着几只鸟雀,外来者的闯入让它们惊醒飞走。
这路宋酒高一和上学期来过几次,因为高一时他被分配到这儿扫叶子,上学期是被罚。
这儿到明修楼要穿过高三上课的明志楼和小卖部,宋酒打住宿开始就没走过这里,太远。
宋酒路上走得慢,走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和买饭回来的许年游撞上。
许年游的目光擦过他的耳垂投向他来的小道。
“怎么走的栖木林?”
宋酒怔了一下,回答不上来。
他下意识在那一瞬不想闯入那片刻缱绻宁静,他若进入就会破坏那梦幻。
“锻炼身体嘛。”宋酒找了个拙劣的理由,因为他确定许年游不会再问。
果然,许年游听完点了点头,拿过他手里的一把黑伞,说:“走吧,上去吃饭。”
*
宋酒拉开椅子坐下,问:“买得什么?”
刚问完,一盒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你前两天不是念叨吗。”许年游在桌仓抽出几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沾上蘸料的手。
刚扔完纸坐下,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碰上他的唇。
垂在一旁的手微微蜷起,余光看着那夹着筷子而折曲的手指,他张口咬下去,脱离筷子。
还不错,许年游心想。
临近上课,祁具和于鲤才慢悠悠地晃回来,两人没回座位,而是上了讲台。
祁具用板擦敲了敲黑板,咳了几声,这是要宣布新的小道消息的架势。
宋酒将身子向后靠,伸手轻拍了下许年游的肩膀,然后将搭在了椅背上。
许年游原本看着讲台上的祁具两人,现下朝旁边倾去,示意他说。
距离突然缩进,宋酒的鼻尖下是几缕淡淡的薄荷香,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夏天的太阳暴晒雨后土壤的味道,并不浓郁,很浅,像是顷刻就会全部消散。
他原本想说的话到口边被插队,变成了:“你用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这话一出,许年游相声也不看了,转而看向说话之人。
说话之人此刻在看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是不是有病?”,但最后还是说道:“忘了。”
很好,一个台阶就这么来了,宋酒正要顺着台阶往下走,然后耳边又传来一句,
“晚上在浴室看看。”
……真好,不用下了。
上课铃响了,祁具和于鲤才从上面滚下来,至于他们宣布的什么,宋酒没听下,因为他在看天看地。
李保国进教室一看底下人兴奋的样儿,就知道有人比他早通知下去,至于这个人是谁……
“祁具!”
宋酒的桌子因为前面椅子的撞击微微晃了下。
“咋了老师?”祁具睁着大眼装糊涂。
李保国手里拿着截粉笔,作势要扔,说:“你又听墙角了?”
然而下一秒,他将粉笔扔回盒子里,说:“我看大家应该都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下周要开运动会,大概就是下周星期四,项目找单渡报名!”
“多多参与,听见了吗?”
“听见了。”一声拖着调子回答。
往年运动会项目不管怎样都会留下男子一千米和女子八百米,今年也不例外。
单渡在讲台问着这两个项目谁参与,愣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在这鸦雀无声中宋酒举起了他的手,单渡仿佛看到了希望,忙将单子传给了他。
报名单上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就是单渡的,宋酒起笔那后面的一栏里相当利落地签上了名字——“许年游”。
许年游在旁边一瞥,就那么瞥见了自己的名字挂在上面。
“……你叫许年游?”
宋酒鲜少看到对方这种表情,憋着笑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说:“你不懂,这是给新人表现机会,相信自己可以!”
许年游被这话气笑了,扯过名单,在旁边又写上了“宋酒”二字。
来吧,一起表现。
宋酒“唉”了一声,说:“这是我专门给你的表现机会!怎么能拱手让人?”
许年游又把名单传了回去,挑眉笑道:“一起表现更好。”
男子一千米解决了,还剩女子八百米,经过商量选来选去,也就高糕再次被迫的主动参赛。
人数不够就不够吧。
*
七点的晚自习,一群人在教室后面围成一个圈,拉帘关门。
“继续转!”祁具的声音。
“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酒虚靠着许年游玩手机,在每次转完笔后才抬头看看是不是自己。
连续几次的错过后,他忘记前科,信了自己的运气。
结果,可想而知……
他刚信完自己,笔就指向了自己,不偏不倚。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于鲤问。
宋酒坐直了身,不假思索地说:“真心话。”
迎接他的是堪称经典的问题,“坐在这儿的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这问题搁在以前,宋酒在提问人说完的那一刻就会回答,但这次,他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朝旁边看了一眼,恰恰好和许年游对上视线。
只一瞬,他又转开目光,重新落在笔上,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猜。”
众人开始起哄,许年游依旧看着他,宋酒伸手捏了捏被盯得发烫的耳垂。
吴遇坐在对面,没人看到他逐渐篡紧的手。
敲门声响起,还在起哄的人一时间收了声,返回座位。
几秒钟的时间,班上就都是认真学习的乖学生。
宋酒这才攀着许年游的臂借力起来,拍了拍灰,去开了门。
来的人是白木,白木直接略过为他开门的人,往里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说:“有个临时的会要开,你们安静自习。”
“ 好!”大声响亮的回答让视察的白主任满意离开。
白木一走,乖学生不复存在,这次成了KTV包厢班级。
于鲤在上面鬼哭狼嚎着,宋酒按他要求在下面攒眉录视频。
这歌声放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歌声,不过得倒着来。
一曲结束又换一曲,祁具也登了场,鬼哭狼嚎换了种形式。
“适合给恐怖片唱OST。”许年游在声嘶力竭的歌声中飘出一句话。
宋酒本来就憋着笑,听到这话后实在是憋不住,闷笑出声。
一手架着手机,一手朝他竖起大拇指:“一针见血。”
恐怖片OST不出意外地再次引来了在三楼复印文件的白木。
然后祁具和于鲤二人被“恭恭敬敬”地请去了三楼。
其他人在威压下乖乖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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