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稍微缓和后,本来想要和韩瑜说一声自己要回去了,只见韩瑜手拿着骰子,一手搂着新欢,嘴巴不停大声吆喝,忙得不可开交。
新欢几乎是缠在韩瑜身上,不停挑弄韩瑜的头发,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何羡,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何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还是算了。
何羡悄悄离开。
艰难撑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电梯口,撞见一伙过来消费的年轻人,立马挺直了腰板,这会儿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现在这一幅样,岂不是会被笑话。
这一突如其来的绷紧,腹部如同被利爪狠狠撕扯,直至扯碎,脑门瞬间冒出大量细汗,嘴唇发白,手不禁颤抖,急忙扶着电梯不至于摔倒。
何羡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行人走远后,何羡立刻蜷缩在地上,一时半会都无法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颤颤巍巍地按了电梯。
出了“天宫”,何羡走到最靠右的柱子上,这里比较偏,不至于被更多人看到这狼狈的样子。
他蹲靠着,费力拿出手机,似乎只是拿出手机就用了全部力气。
打开叫车软件,界面一直打不开,空白的界面“正在加载中”几个字符不断跳动着。
什么情况?何羡瞟了眼信号格,只有可怜的一小格。
孤零零的……
靠!!!每次都这样!这鬼信号!不用这样整我吧?
打电话让李叔来接?不行……他是老妈的眼线,一定会和老妈说的,到时候免不了一顿骂。
韩瑜他们?算了,别扫兴了。
眼前三五成群,不时传来说话声夹杂着笑声,何羡收回视线,低着头,盯着信号格,什么也没有想。
孤身无助的感觉又来了……
此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何羡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甘心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打不开。
肚子更加绞痛,剧烈的疼痛,何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缓缓点开通话功能,寻找那个陌生的字眼。
何羡无力地头抵在手臂上,还没接通,短短十几秒,何羡内心极其丰富。
怎么没有接?不想接?
算了,怎么会想要让他来接……我是疯了吗?
他不可能会来的,挂了吧!
何羡刚要挂断,那边接通了,但没有说话。
突然接通,何羡脑海里瞬间空白,刚刚打的腹稿也全然消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片刻,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不说话我挂了。”
“等等……”何羡脱口而出,尴尬的结结巴巴地说:“你……能不能来……接我?”
“……”对面没有说话。
意料之中,难免有些勉为其难了,前两天才说了那样的话,还肯接电话算不错了……
也许何羡真的难受得顾不了那么多了,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祈求语气说:
“我不太舒服。”
“你在哪?”很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天宫。”何羡迅速说出,好像怕对面会反悔一样。
“嗯。”
这是答应了?
何羡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或者费劲口舌才会同意,如此轻易。
难以置信,不过……心情好多了。
挂了电话,何羡刚才还痛得要晕厥过去的痛感也觉得减轻了,莫名的孤独感一扫而空,传来的笑声也不觉得刺耳。
没过多久,一辆计程车停在“天宫”,何衍下车和司机说着些什么。
随后就往这边走来,清风拂过,额前的碎发轻缓飘动,看不清神情,轻薄的白色长袖上衣随风飘荡,灯光下的身拉得很长。
一步……一步……
越来越近了……
何羡呼吸加快,莫名的紧张,就像孩子做错事,等待大人收拾残局并领回家的感觉。
走近了,才看清,他眉头微皱,不是厌恶,不是不满。
他在担心?
“你哪里不舒服?”何衍神情冷淡,语气却是柔的。
“肚子痛。”何羡垂下视线,看着地板,缓缓说出。
眼前蹲在柱子旁边的人,眼神迷离,嘴唇发白,碎发被汗水浸湿,有几簇贴在额前,一种易碎的美感。
怎么还有些许委屈?
何衍不觉的语气缓和了些,“还可以站起来吗?”
还没等何羡回答,又说:“算了,你在这儿等我。”转身往马路对面的药店走去
不时回头看何羡是否没有什么不妥,一步三回头。
何羡低头把玩手机,不看何衍的方向,余光不时往马路边看。
怎么还没回来……
何羡看了眼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三分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何羡望着马路对面,想要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何衍从药店出来,手上多了个袋子和一瓶矿泉水,袋里装了好几盒药,往这边走来。
何羡瞥见何衍的瞬间,立即低下头划拉手机,手机花白的光打在脸上,屏幕上“加载失败”字样跃进眼前。
何羡对着几乎和砖头一样没有用处的手机照样滑动着。
“别玩了,把药吃了。”头顶传来何衍的声音。
何衍打开药盒,拿出几粒药,递到何羡手里,又打开矿泉水,拿在手上。
看着手中的药片、胶囊,大大小小的,黄的白的红的都有,何羡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眉头紧锁,一鼓作气全倒进嘴里,急忙接过水,灌了进去。
何羡很讨厌吃药,他几乎明天都锻炼,就是为了不生病,避免吃药,而这一次简直像把一生的药都吃完了。
何羡吃完药,不禁打了个哆嗦,面露苦痛。
“喝了很多?”
“没有……本来就不舒服。”
何衍坐在台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就那样松松拿着,头微微低看手机,不时一阵微风,衣摆轻飘,随性又洒脱。
“好点了吗?司机还在等。”何衍从手机中抬起头对何羡说。
“嗯。”何羡缓慢撑起柱子。
“天官”门前不许停车,计程车开不过来,只能靠步行。
何羡微微颤抖、摇晃的走在前面,后面的何衍就慢慢跟着。
一个踉跄,何羡险些摔倒,何衍作速拉着,顺势扶着。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何羡转过头,才发现身旁的人应该刚刚才洗完澡不久,发梢湿湿的,目光不禁转移到薄薄的刘海下的眼睛,侧面看去,长而微卷的睫毛一上一下,高高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色很深。
一阵风袭来,淡淡的皂香味闯进鼻腔,清香的大自然味道,或许是花的自然香气。
很好闻。
似乎感受到何羡的注视,何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走得太快了吗?”眼底的忧伤一闪而过。
何羡才发觉自己盯着何衍看出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磕磕巴巴道:
“额……没……没有。”
但何衍的步伐还是明显慢了些,更加谨慎地扶着,就像扶着怀胎九月的双胞胎妈妈,三四十米的距离硬是走了十分钟。
司机见状也连忙早早下来打开车门。一走近,就听见司机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
“呦!这年轻人,不能喝别喝啊!”
何羡发窘,没有说话,抓着前座椅背借力,无力地缓慢移动着身体,终于挪进来,细小汗水冒出来,打湿鬓角。
何衍没有扶他上车,他知道何羡是不会同意的,这让他感到丢脸。司机忍不住想要帮忙,何衍伸手拉了下,示意不要过去。
司机不免有些心疼又唠叨着:“年轻也要注意身体啊!”
是时候该解释一下了,不然真的以为就是菜鸡了。
“我平时……不这样。”就连上个车都虚弱得冒冷汗,何羡依然还是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平时不这样,那你咋成这样了?”
“……”
司机犀利的回答,顿时何羡哑口无言。
张开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又紧紧闭上,不再说话,眼里带着一缕委屈,脸上因酒精作用晕着粉色,可伶兮兮的样。
关上车门,何衍嘴角才露出笑,何羡没有平时的戾气,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竟蛮可人怜。
何羡那副模样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不禁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
何衍绕到另一侧车门,平复心情,好一会才打开车门。
“怎么那么慢?”何羡不爽的询问道。
何衍看着旁边仍然虚弱又好强的人,险些失笑,作势轻咳,“没什么。”
“你在笑?”何羡似乎要认证自己的猜想,追问着。
何衍并不打算回答。
不见何衍回答,何羡有些气急败坏,“关车门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呦!看来药效起作用了,恢复平常刺毛的样了。
何衍还是没有说话。
何羡气呼呼的盯着何衍以示自己的不服,也为刚才让他来接想法,想抽自己俩巴掌。
司机感觉不妙,“咱去哪儿,大侄子?”赶紧撇过头来问,打破这焦急气氛。
“皇冠假日酒店。”何衍随即说出。
身旁愤怒的眼神转变为疑惑。
“于阿姨在家。”
好吧,回去还得挨一顿说,酒店更清净,似乎是明智的决定。
何羡收回目光,转向窗外,没有说话,同意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