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好了”，手指捣弄着腰间的带子，好久没有洗过澡没穿过像样的衣裳，许怀安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哪般模样，低着头看着案几上的烛火，根本不敢看陆薄渊。

    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裸露的肌肤被热气氤氲出粉色，竹青色的衣裳包裹着纤细的身板，腰带系的歪歪扭扭的，少年神色显得有些不安。

    站立在窗前的陆薄渊偏头，清了清嗓开口，“过来。”许怀安慢吞吞地走过去，不知道陆薄渊要做什么，也不敢问。

    一方干帕子兜住了许怀安，能感受到陆薄渊的手掌擦头发的力道，轻柔的，认真的，不发一语的陆薄渊让许怀安感受到了温柔。

    像小时候依偎着母亲一样，温暖得让人想流泪。许怀安别过了头，使劲忍住鼻酸想哭的冲动。

    “头发要擦干再睡，衣服很适合，是好看的。”陆薄渊坐在板凳上，轻轻拉过两条腰带，抚平整系了个完美的蝴蝶结，“累了就先上去歇着。”

    是衣服好看吗？许怀安抚着重新平整的腰带心想。

    许怀安固然不知道陆薄渊指的是人好看，少年的面颊小巧，鼻骨如山丘挺拔，眼睛清澈透亮，肌肤虽然略显粗糙但胜在白皙，身形纤细但姿态昂扬，原本被衣装模糊了的容貌洗净尘土污垢后显示出清晰的轮廓和具体的俊俏来。

    许怀安想就这样躺上床的里侧，转念一想，新衣裳睡一晚起来必定皱巴巴的不好看，关键是这是陆薄渊买的，舍不得弄皱，遂解了外衣，只着贴身衣物。

    这一觉许怀安刚开始睡得极不安稳，总是循环着那样的梦，烈火席卷山林，烧了八百里，烧光了所有的生物，徒留满地灰黑痕迹和森森人骨，周遭完全听不到声音，连一声鸟叫也没有。许怀安跪在焦黑土地上，睁大了眼睛，哑着喉咙呜咽，像无助的小兽。

    陆薄渊放下书籍熄了烛火，解了外衣躺床上才发现许怀安蜷缩成一团，身体在颤抖，是做了怎样的梦才能害怕成这样。

    陆薄渊正欲伸手拍拍少年的背表示安抚，许怀安却率先摸索着将身体靠了过来，细长的双手搭上陆薄渊的胸脯，连带着腿也搭上了陆薄渊的大腿，像是找到了足以依靠信赖的支柱，颤抖渐渐停了下来。

    陆薄渊从来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距离，一是因为别的人根本近不了身，二来是陆薄渊极其排斥肢体接触。推开一个瘦而轻的许怀安是轻而易举的，当下陆薄渊却一动不动。

    许怀安无意识地靠着，陆薄渊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体温和喷在脖颈处温柔的呼吸，裸露的肌肤相贴，能更直观地触及少年的身体。这般信任的姿势让陆薄渊暗自深吸了口气，按下心中的躁动，放纵了许怀安的亲近。

    翌日。

    许怀安难得一夜好眠，只是感觉太过温暖了。一睁眼，只见自己紧搂着陆薄渊，半边身子靠在陆薄渊身上，近的能听得到陆薄渊胸腔规整有力的心跳声。而陆薄渊则睡得规规矩矩，仿佛一夜未动。

    这情形惊得许怀安一下子放开了手，完全清醒过来，还好陆薄渊没看见，趁着人还没醒，还是先逃离这张床为好。

    许怀安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准备从陆薄渊脚边跨过去，却不料，被被子一角勾住了里衣，身体顺势倾倒，好巧不巧倒在了陆薄渊身上，这下想安静逃也逃不了。

    陆薄渊其实在许怀安动作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被靠了一整晚的左手有点麻，等着缓缓。

    没想到被扑了个满怀，避免许怀安被摔下床，陆薄渊还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腰，许怀安手掌抵着陆薄渊的胸，嘴唇碰到了锁骨，呈现出一个暧昧的姿势。

    许怀安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我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要轻薄你的意思”，掌下的肌肉结实具有弹性，许怀安试了好几次，找不准支撑点，完全不得要领，根本起不来，反倒急得面红耳赤。

    陆薄渊握着少年盈盈一握的腰，极力忍着莫名的冲动，压低了嗓音，“你别动，让我来。”

    许怀安听着陆薄渊比平时更显低沉的声音，再一看皱起的浓眉，瞬时安静如木头，根本不敢再动，要是惹毛了陆薄渊，只怕他用一只手就能掐死自己。

    一瞬间的位置转换，许怀安就被压在了床上，陆薄渊扫视两秒便偏过头，率先起来穿衣洗漱，“收拾好就去厅堂吃早点。”

    陆薄渊是生气了吗，那他会不会赶我走？我还什么都没学到，不想就这样离开，有什么能让人消气的办法吗？

    许怀安只顾着想问题，根本没注意云景唤了自己好几声，“怀安，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昨晚可是没睡好。”

    “没有，我睡得很好，就是在想事情，”许怀安悄悄瞥一眼陆薄渊，根本看不出他和往常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什么区别，也不知还有没有在生气，要是自己会读心术就好了。

    观察到许怀安的小动作，云景估计是昨晚出了点状况，公子那冷冰冰的一张脸搭上比容貌更加冷淡的性情，不搭理人的时候怪唬人的。

    不过自小跟着陆薄渊的云景还是分得清公子生气和闹别扭的区别的，比如现在明显是后者。

    “云景，离凉州还有多少脚程？”陆薄渊放下羹匙，示意云景。

    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囊，云景作了简要说明，“公子，我们现在到了洛城东边，再往北行七百里经过阜壤就接近凉州了，快则四五天，慢则需要七八日。”

    陆薄渊起身，“得加快速度，尽早找到黎大夫，耗费时日越多，对我们越是不利。”

    三人离了旅馆，不再中途逗留。

    “公子，前面是森林，唯恐有野兽出没，我去前面开路。”洛城城郊往北正是一片密林，林木高大，遮天蔽日，不时传来响声。

    “如有异常，莫要久留。”陆薄渊叮嘱。

    “明白。”云景应声，眨眼便消失在灌木丛后。

    许怀安小心翼翼跟在陆薄渊左右，不想惹出什么麻烦。陆薄渊抬手将一把匕首扔给许怀安，万一遇到禽类兽类没有傍身的武器可不行，“拿着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