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个男人

    突然屋内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急促而用力,似乎要将内脏都咳出来。这声响瞬间打破了院子的宁静,将软花的思绪猛地拉回了现实。

    那是她丈夫的声音,一个性格暴躁、时常以暴力相待的异乡男人。这咳嗽声,对她而言,既是熟悉的日常,也是难以言说的恐惧。

    软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吱嘎声。门后,昏暗的屋内,男人的身影隐约可见,他正躺在炕上,面朝着外,正好睁眼瞪着软花,脸上挂着不耐烦与冷漠。

    男人名叫侯拴泰,现在叫陈栓泰,是软花的第二个男人,第二个上门女婿。一个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个子不高还很瘦的人,整个人很精干,也有一把子力气。他来自邻县建州的山上,在解放以后,他们从山上搬下来,但是家里穷,只能辗转各处用苦力求生计,起先是在软花妹妹陈软玉的婆家里做长工的。

    命运似乎总爱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投下阴影。1976年,那是一个多事之秋,国家正经历着巨大的变革,而软花的家庭,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的第一任丈夫,余永德,一个勤劳善良的庄稼人,不幸被肝癌缠身。他的肚子渐渐鼓胀,那是肝腹水的征兆,如同一只注水的皮球,肚子上都能看到条条青筋,那时候吃饭都是劳苦大众日夜愁苦的难题,更是遑论治病了。

    那时候即便是生病,为了能让孩子们吃上饭,他也需要强撑着病体,在田间挣工分。鲜血突然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软花看到后,她吓得直接失声,眼泪划过脸庞,嘴巴张合了几下才哭出声,她赶紧把永德搀扶到柿子树底坐下,转头和正坐在田埂头大队支书呼号「队长,你快来,我家永德吐血了!」所有人目光迅速聚集看着慌了神的软花,队长立刻扔下了手中的烟斗,眉头紧锁,迅速组织起村里几个力气大的汉子,把用来抬麦子的平车拖了过来,赶忙将永德抬到车上。软花惊吓过度,眼神变得呆愣,队长用力摇了摇软花的肩膀,「不敢发憨了,你家离田近,赶紧去牵来家里的老马,准备上公社的卫生站去。」

    软花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即便双腿发软,也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赶到马房后,马儿正在吃草,软花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去拉缰绳,却发现缰绳被巧妙地系在了屋梁上,是永德为了防止马儿随意走动而打的结。软花的眼泪啪塔啪塔掉,她近似嚎哭般骂着永德,「为什么要打结?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她转身冲进院子里的饭厦,抓起那把平日里用来切菜的菜刀。那刀不是很锋利,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锯着那根结实的麻绳,每一下都像是在切割着自己的心。终于,麻绳断了,解开了马儿的束缚。软花不会骑马,她几乎被马儿带着跑,不顾一切地将它拽到了平车旁。在众人的帮助下,老马被套上了车辕,载着昏迷不醒的永德,驶向了公社。

    后来就是永德撒手人寰,留下了软花和她的两儿一女。永德头七未过,软玉的家中添了喜——她的儿子出生了。在平阳,新生子是好事,但满月才是要大操大办的。妹妹生子对于软花来说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却因余永德的离世而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个任人差遣的女人,善良的女人,在得知消息后,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妹妹家去帮忙。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命运的丝线悄然将侯拴泰与软花紧紧绑在一起,但是绑它的人甚至都不是俩人的父母。软玉的公公林青福,以前是个土地主,总喜欢欺负别人、指点别人,听了儿子林改文说的,要把栓泰送走,正好看到软花失去依靠,觉得这俩人能凑合过日子,就自作主张地开始张罗俩人的事。

新书推荐: 燕晚 卧底对象他心怀不轨 哨向限制文里的绝世美人 吟灵阙 沉睡的恶魔 当女魔头盯上无情道大师兄 睡醒发现第三者在找我 轶秋梦 逐日前行 欢颜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