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哭的太久,从雪地里直起身来只觉得天昏地暗,胸口像被紧紧攥住,连呼吸都难以连贯。
身侧的积雪好像冻的更结实了,寒气夹着冰碴子灌入她的领口,文秀终于感觉到冷,她用冻的僵硬的指尖蹭了蹭微热的额头和哭红的眼睛,擦过脸颊时只觉得刺痛。
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擦干眼角的泪转身回看,冬雪早已遮盖她来时的路。
白雪皑皑,四合茫茫,她看不到脚边原本延伸而来的路,登时觉的有些慌乱。
草原上的路并不平坦,有沟壑,有岩石,看不清路一不小心踩到的话很容易受伤。
她又想起张凤侠警告般的说起草原上的冬天偶尔会有积雪掩埋牛羊,长久在雪地里待着也会失温,冻死不少小动物。
她必须要赶紧回家。
文秀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摸索,脚边的雪比来时坚硬了不少,她昏沉的身体费力的向前走,有点不敢置信自己一路是怎么走来的。
李文秀,你下次能挑个别的日子抒情吗?
她在心里气哼哼的又骂了自己一嘴。
文秀在湿滑的雪地上小心翼翼的走,留意着每一步都要踏在实处,原本熟悉又捷近的道路在此刻却变得蜿蜒而漫长。
怕什么来什么,冻的根本不灵活的两条腿带着她无数次侥幸避过了藏在雪中的岩石坑洼,终于一脚踩进了沟里。
摔进雪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疼,只是文秀晕乎乎的脑袋没法控制昏沉沉的身体,直直坠向地面之后便天旋地转再也爬不起来。
她仰面朝天轻轻喘息,感觉到积雪凉冰冰的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里。
越来越小的喘息声里突然夹杂进踩雪的声音。
嘎吱嘎吱,大步流星。
文秀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冰冷刺骨的雪堆里猛提了起来。
巴太浓烈深邃的眉眼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
“文秀,你受伤了吗?”巴太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是巴太。
文秀被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哪受伤了?”巴太低头注视着她,声音更加急切。
“没有,”文秀回过神忙道,“我没有受伤。”
“我只是……滑倒了。”
巴太皱的如山峦似的眉目展开,长舒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啊?”文秀努力站稳脚跟,让脚掌踩在地上,声音细碎又沙哑。
巴太开口正要回答,可只是扫了她泛红的脸颊一眼,刚舒展开的眉目旋即再次凝起。
他咬掉自己的皮手套,用手背小心翼翼的探向她的额头,拧紧眉头急急吐出一句哈萨克语。
“怎、怎么了?”文秀糊里糊涂的眨了眨眼睛。
“你冻太久了。”巴太没有多余的话,低头拍掉她领口的雪,架着文秀就往家的方向走。
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可恶,为什么他就能在雪里走的那么快?
文秀发热到七荤八素的小脑袋贴着巴太衣襟上毛绒绒的皮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味,还时不时冒出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巴太的胳膊坚实有力,撑着软乎乎昏沉沉的她在雪地上健步如飞,几乎是一路架着就把她送回了家。
“怎么了这是?”终于睡醒的张凤侠从巴太手里接过文秀,疑惑的看着她裤腿上的雪水和烧的绯红的脸颊疑惑,“踩沟里了?”
“她被冻到了,有点发烧。”巴太进屋用手稍稍比划着,“婶子,你这有那种药么,白色的,专治高原发烧的。”
“哦!有的。”张凤侠三下五除二扒下文秀沾着雪水的大衣,把她塞进了被窝,边在柜子里摸摸索索边对巴太道:“巴太啊,谢谢你啊,你在哪捡到她的?”
巴太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村口。”
张凤侠火速直起身扭头朝床上开炮,“李文秀!那么厚的雪你跑去村口干嘛?”
文秀:“……”
“李文秀,你妈我这几年没动手揍你,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吧?这么厚的雪!你这两天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听到不?!”
文秀被冻的麻木的手脚这才有了些回暖,晕乎乎的在被窝里装死。
“真是疯魔了这个死丫头……”张凤侠嘟哝着继续在柜子里翻找。
在一旁啃土豆的奶奶朝着巴太茫然抬头,“那你咋也在村口捏?”
文秀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巴太:“……”
“奶奶,奶奶我先走了,”巴太很有礼貌的朝奶奶鞠躬,一边鞠躬一边朝里喊,“婶子,我先走了。”
“哎哎好!今天谢谢你了啊巴太。”张凤侠的声音从柜子底下传来。
文秀的眼睛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露出来,巴太冲着她小声道:“我走了。”
她从被窝里探出的脑袋轻轻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