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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孩子们领进西连廊的教室,分现桌案上放着一本千字文。

    好在高中早自习认真读过,也不太难。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天地玄黄,玄是天的颜色,黄为地的颜色。”

    “宇宙鸿荒,古往今来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这句话我记得犹为熟悉,可能是被宇宙所包含的浩渺无限震慑住了。

    ……

    过了午时,学生们都回家吃饭了。我坐在桌案前,无所事事地看着面前的千字文。

    突然我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回头,和一双凌厉的眼睛对上。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小孩子都”知道回家吃饭,你就坐在这里等着饭送到你手里来?”吴先生质问的语气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然而我也是并不喜欢这种关心,听起来很刺耳。但他终究是长辈,也算是我的老板。

    “抱歉,吴先生……”我起身。

    老先生斜睨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踟蹰了几秒便跟在他的身后。

    他这性情,其实也不太适合被称为“老先生”。

    穿过我初来时看到的花园时我才发现,原来这片园子并不是花园,而是菜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菜,我都叫不出名字,有些菜甚至还开了花。

    后来在饭桌上,裴望之告诉我那些花其实也可以吃。

    花园后都一个小角落里有一间伙房,裴望之已经坐在外间的桌前,走在我前面的吴先生加快脚步走去里间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我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去。眼睛乱瞟之时,对上裴望之的目光。他先看着我,然后眼睛朝里转着,那样子有点好笑,但我看出来是示意我进来。

    我小跑着进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小声问道:“这饭菜是谁……”

    “怎么言行举止像做贼一样?不会好好说话走路吗?”身后传来一个冷不丁的声音。

    我几乎要被他这种质问和讽刺的语气气出眼泪。但最终只低下头,抿了抿唇。

    然而内心却无法平静,这种感觉在与父母相处时如影随形,虽然我尝试摆脱。

    没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依旧无法逃离。

    “快坐,等你等的菜都凉了。”攻势依然没有停止,我只好坐下。

    吴先生分别将盛好饭的碗与筷子摆在我和裴望之面前才坐下拿起自己的那份,疲惫道:

    “今日看在你们是初来乍到,我累就累一点,都给你们的准备好了。”

    这句话说出来后却没了下文,含义自在不言中。

    “麻烦吴先生了,以后做饭端菜这种事我们自己来的就行。”裴望之敏锐地接上他的话,还站起来在两盘青菜中选了一个色泽最好的菜叶送到他碗里。

    吴先生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又暼了暼我,本想开口,却被打断。

    “吴先生,昨日与您商量的薪水问题,今日趁着郑先生也在,不如确定下来吧。”

    我看着裴望之不卑不亢又有礼貌地放下碗筷,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敬意。

    “昨日商量好了,你们可以住在书院,每月薪资五贯钱,每月晦日你们找我领。”

    听到他这么说,我感到一阵兴奋——终于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了。

    “我只在书院用午饭,晚饭和住宿便不必劳烦先生了。”裴望之说道。

    “那我就劳烦先生了。”我扣紧了手里的筷子。

    吴先生倒是没揶揄什么,给我安排了后面的一间厢房。

    未时才开始上课。用过饭,离开课还有半个时辰。吴先生精力不佳,便先回房休息了。

    我见桌上一团狼藉,便起身打算收拾碗筷。不曾想裴望之也同时起身。

    “郑姑娘放着,我来吧。”

    “……麻烦了。”我收回手,又慢慢坐下。

    他收拾东西动作很利落,没一会儿便将桌上清干净,抱着碗筷去里间冲洗了。

    ”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有些无聊地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忍不住将心底想的问出声:

    “你说吴先生是不是讨厌我?”

    洗碗声骤停,里间很快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

    “肯定不会呀。吴先生只是嘴硬心软罢了。他将清净的西连廊给你用,西连廊的最后一间教室是最不会被人打扰到。还有方才他看!你没来便亲自去喊你吃饭。如果他讨厌你z,怎么会做这些呢?”

    他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也许只是我看到了吴先生刻薄的一面,没有看到他关心人的一面。

    “我明白了,多谢你,你还挺会宽慰人的。”

    “不必客气。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少年将洗好的碗筷摆在桌上,撩开帘子走出来。

    “要不,去菜园走走?修身养性。”

    我想起在裴家花园的那一面,点点头。

    菜园还比较大,不同的菜分区种植,看上去欣欣向荣。

    “裴公子,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地走着,我低着头,突然出声。

    “姑娘随便问。”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将目光转向绿绿的菜苗。

    “上次在裴府见面,公子是如何如此坦率地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并不光彩的身世的呢?”

    “因为不管它光不光彩,都是事实。

    至于坦率嘛,我想并不难。”

    说话间,他走到了我前面的菜苗前,俯下身用手挥了挥,赶走上面的一只蚊虫。

    “裴公子人真好。”

    “我只是觉得掩饰自己太累,一辈子还是活得真有意思。”

    “公子说得对。”

    随后,菜园归于沉寂。

    许久,我又开口。

    “我是无处可去才来书院,裴公子为什么要来书院教书呢?”

    “我需要赚些银子。”

    我点点头,又想起来一件事,便又问道:

    “那你还回你的师门吗?”

    前方的身影一顿。

    少年缓缓道:“自然要回的。只是我得先寻到我母亲的下落。”

    我有些惊讶,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在做这件事。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少年似是认真地想了想。

    “倒是有一件事。只是,会有些唐突姑娘。”

    “无妨。你都帮了我这么大忙,若是我能做到一定会尽全力的。”我急忙道。

    …………

    伴着不远处寺庙地钟声,太阳渐渐西沉。

    孩子们一离开教室,我急忙赶去伙房,吴先生已在灶前烧柴火。

    “那个,吴先生,我出去一趟,晚饭便在外面吃了。”

    吴先生“哐”地一声摔下火钳。

    我为之一抖。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戌时我要锁门。”

    “是。一定戌时之前回来。”我反应过来,想跑出去,又怕被吴先生发现,只好强装镇定地走出菜园。

    看见裴望之早就等在门口,我高兴地跑到他旁边。

    “同意了!”

    “太好了。“裴望之也满眼笑意地和我四目相对。

    裴望之的母亲名关何,原是芸萃楼的戏子,后来与裴老爷相爱,他对她海誓山盟为她赎身,最终却没有给她名分,只将她养在城外的山庄,那也是裴望之的出生地。

    而裴望之两岁便被送往灵衍山,对一切往事都没有记忆,这些还是从他师父那里听来的。

    要寻母亲,也只能从芸萃楼开始了。

    芸翠楼能够成为扬州第一酒楼,并不是因为菜品有多独特,而是因为其中养了许多与裴望之的母亲一样的戏子。久而久之,芸翠楼便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

    男子需交五贯钱的看戏费,而女子入楼则不需要。

    裴望之昨日便问吴先生能否预支这个月的五贯钱,而吴先生不允。

    “本打算一个月拿到钱后再去,只是又怕拖的越久变故越多,便只能劳烦姑娘了。”

    到了芸翠楼前,他伸出手,一个钱袋躺在他手上。

    “这是师父为我准备的路费,大概还剩一贯钱,姑娘可以去里面吃些东西。”

    我本想拒绝,但若身无分文的进酒楼,恐怕得像昨天一样被赶出来。

    于是我接过钱袋,道了声谢,便走入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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