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被陈林知道只是迟早的事情。这件事情,事后自己回想都显得稚气鲁莽的决定……陈芋还在组织怎样说服陈林的话,自己在心里默默编辑了好几遍。
但陈林对于这个信息接收的坦然,他淡定的挂断陈芋这边电话,扭头就给言屿泽打去。
再来,陈林没有再说什么,只让陈芋他们好好的。到时候过年休假自己就可以回来了,陈芋答应着,期待着。
态度的陡然转变让陈芋意识到:言屿泽和哥哥那边必然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陈芋也没问,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样就没那么在意。
南京的冬天是那种侵入骨髓的湿冷,对于陈芋来说穿多少里衣都不够抵御的严寒。
每天早上的起床对陈芋来说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公司离家又有一定距离,需要早起赶地铁。
每天都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像又回到痛苦的学生生涯。
陈芋家楼下有一株腊梅,到了季节都开始开花了,那花枝都快要伸进家里的厨房,每天都飘来幽幽的带着冬日冷冽的香味。
陈芋与言屿泽并不能天天相见,陈芋工作也繁忙,言屿泽只会更甚。
更多时候是手机上面彼此的问候,或许是陈芋第一次有与异性关系有更近一步的确定。那种按耐不住的心理,有种时光被拉回到青春时期偷藏着看言情小说的意味。
那种欢喜的情绪连上班的同事都明眼看得出来,大家都打着趣笑呵呵的。那年,陈芋很期待,期待过年陈林回来他们一起度过的新年。
年前的班总难免的会有懈怠。那天陈芋在同石阳聊天,这位姐姐性情很好,就是身体不太好,整个人瘦瘦的条条的。
当时正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吃过中饭,陈芋石阳两人就闲散的依靠在办公桌前消食聊天,聊到了感情,聊到了书籍,反正就是没聊工作。
他们工位是那种半包围式的,主编和领导是要经过这边才能去到他们办公室,所以平日里摸鱼也要小心着来。
冬天的午休时间大家更多是出去逛逛,很少人会在这儿休息,今日也是没什么人,陈芋和石阳却也就靠紧在一块也不敢太过大声的聊着。
没有太炸裂的八卦新闻,但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却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子走来,陈芋没怎么见过,但那种气质那种形象总叫人似曾相识。他个子高大,走路时每一步跨越的幅度也不小。只是鬓角那处的头发远看都白了一圈,气度却不减。那跨步行进时那种挺直了背脊的状态,像是——像言屿泽那样的走路状态!
陈芋和石阳窝在一块,很难不让他发觉。那人眼神轻轻扫过这里,带着点难以言说的蔑视?不知是不是陈芋感知错误,他在陈芋身上多停留了片秒,随即问向石阳:
“这就是那位新来的?”
石阳难掩慌乱,点头应答道
“嗯嗯,是的言总,她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叫陈芋。已经过了实习期,呆了一段时间了……”
石阳似乎还有话没说出口,但这位男子却已经没再多说什么,垂眼的瞬间轻点了下头,随后就迈着急促的大步冲进了办公室那边。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陈芋询问道:
“这个是谁啊?”
石阳心有余悸的顺顺胸脯回应道
“那个是总主编,这个公司差不多就是他和其余几位创立的,他算一个大巨头吧?平时我们的基础的稿件都直接由阿朱姐审核通过嘛?但有些高级的稿件,或者和其他公司合作的稿件新闻是阿朱姐去整理发送直接给他看,听说还出过书。不过没说过是哪本?”
陈芋听着石阳的絮絮叨叨的说明,突然插断问道“你刚刚说他姓什么来着?”石阳在那边摊开自己的毯子回答说“嗷,他姓言,就是言出必行那个言”
姓“言”!他也姓言?真的还蛮巧的就是说。
温度骤降,办公室里面有不少人不巧感冒,本来沉闷的工作氛围现在倒是多了不少咳嗽声。
马上要到年关,办公室的大家都各有各的繁忙。年前该催的稿件,该完结的采访都要陆陆续续结清了。
阿朱姐心情不是很好,看着也是被上头逼压之下,阴沉沉的,像海上暴雨来临的前夜。整个部门的气压都极低。
看着阿朱姐在工位又拍板重修的稿件,和众人清一色铁青的脸,陈芋缩着头不敢吱声,生怕下一次的怒火就波及到自己身上。
下一秒,阿朱姐的高跟鞋碰出的声响就顿在了陈芋桌旁
“阿芋,前几天我叫你修改的之前外访的稿件改好了没?”
陈芋认命似的抬起头站立起身回应
“阿朱姐,后来您跟我说那次的采访素材够了我就没改了。”
话出口,陈芋才回想着这句话是不是不太合适,直白的陈述将问题抛去阿朱姐那方。适逢阿朱心情不好,被骂也应当。
阿朱姐皱着眉啧了一声
“那你现在重新给你一份采访内容你赶紧给我看着修改好了发我。这次内容不够,阿东那边的东西还没出来,你这边先顶着。要快!”
陈芋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似乎压制着烦躁心情的阿朱姐,点头如捣蒜的开口“好的,回头整理完发您邮箱。”
不多时,邮箱里面就发来一份压缩文件,陈芋点开轻轻扫了几眼,密密麻麻的采访文案,是前几天的区街办老年运动会。陈芋跟办的内容,也是实在找不来素材才拿这些东西顶的吧?
陈芋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斜后桌疯狂码字的石阳,默默感概道,今天想稍微早些下班怕是不太可能了。
九十点钟下的班,出了办公楼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影。突然就不由得想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那种冬天寂寥无人的那种肃杀的感觉。还是得切实感受才能深有体会……陈芋将自己的背包拢紧,认真的思考等会夜宵吃什么?
这时,手机的震动提醒陈芋信息的到来。虽然说加班很晚也不可避免会有下班时间的工作,但……陈芋最终还是认命般的点开手机。
收到的却是言屿泽来接她的信息,他说:在底下停车场A区等她。
A区?在这边工作这么久,陈芋都没怎么到过地下停车场,没想到言屿泽还对这边倒是清楚明白的很。
陈芋转身回到楼内,寻到电梯点底下一层。
车库里面灯光并不算亮堂。像蒙上一层灰一样不够透亮。
小时候陈芋就总觉得车灯像人的眼睛一样,直盯着自己发毛,寻了半天还是在C区徘徊。陈芋有些恼,边走边给言屿泽发信息叫他共享一下位置。却迟迟等不来言屿泽的回信。
寻觅了半天总算是寻到一个停车场总体分布图,陈芋看着按着上面路线走,也算是终于走到了B区,远远的似乎瞧见言屿泽同他人的身影。
陈芋以为是他的朋友,于是没好意思隔着老远就呼喊言屿泽的名字,凑近些看,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站在身侧的是那位言总!陈芋顿住了脚步,侧身将更多的身子躲进柱子后面。
距离有些远了,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是瞧见言屿泽的面部表情和嘴巴动向似乎并不平静,紧蹙着那双浓眉,嘴里大声的念叨着些什么。
而言总却淡淡地抽着烟,烟已经抽过半,星星的火点一闪一闪,像是随时要灭,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高半截的人在面前嘶叫,模样淡定且无动于衷。
不知是偷听那种罪恶感包裹还是感觉他们之间剑拔虏张的气势氛围吓人,陈芋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也没敢过去。偷溜着又往回跑,然后一边走一边给言屿泽发信息说在上面等他。
言屿泽很快就将车开到陈芋所在位置,他似乎对这边很熟悉。陈芋上车时,言屿泽似乎已经收敛起刚刚陈芋不巧看到的那一切情绪,就像是陈芋迷糊时候做的一场聊过无痕的梦,都要怀疑刚刚所见之事的真伪。
陈芋勾过安全带像是闲聊一样的开口
“哎你知道吗?我前几天碰到我们总主编,石阳跟我说他也姓言。感觉遇上你之后身边姓言的似乎变多了呢?言又不像我们陈是一个比较大众的姓氏……”陈芋歪头盯着言屿泽的反应,没继续说下去了。
联想到刚刚车库里面的一切,陈芋觉得自己一些想法需要被证实。陈芋是用陈述句跟他说的,但却希望言屿泽用疑问的口吻去分析。
言屿泽静默了片刻,出声开口道“你是想说什么吗?”问题再度抛向自己,陈芋挣扎着想解释,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言屿泽堵了回去
“阿芋,不要多想。要去吃点什么吗?累一天了?”
陈芋看出来他强硬地把话题结束,继续问下去也未必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真实的答案。她正过脑袋,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好巧啊!我不吃东西啦!谢谢你送我,等会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车内的温度像瞬时来到零下,没人再说话。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陈芋不知怎的,看着言屿泽的状态脑海里又蹦出这句话。
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吧!
如果彼此之间存疑那便会产生嫌隙,产生了嫌隙就是关系破碎的第一步。陈芋不是一个坦然的人,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她不希望一些东西是在自己威逼他人不情愿下讲出。很对事情她只会憋在心底,积累着积累着等待着爆发那一天。
这当然是不好的,但长久的习惯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