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既是过年,便是少不了腊肉熏肠,亦是年味儿。走亲访友成了必备之事,否则显得这个年过得甚是苍白。小孩盼过年,老人怕过年,不论是喜是厌,年终将还是过得。

    前几天正儿八经下了一场大雪,不比鹅毛却也像模像样,总算没有辜负江南人的期盼,“瑞雪”终是好兆头。接了母亲一通电话,却是有点心忧。外婆今年92岁了,平时健朗的老太最近鲜少出门,听了心头不由一揪。凝视着窗外的飘雪,不经回想起外婆的白发,银白相间略带金丝,甚是好看。

    记得那是一座不大的小屋,有两间房,收拾得利落。凌晨五点不到,外婆就开始里里外外忙活,到了饭点,总会有我喜欢吃的红烧肉。子女们住得近,忙完又去帮忙,一刻也不肯闲着。那时候的她没有银丝,天冷就用三角头巾包着。我是极不喜欢这个头巾,花花绿绿,各家婆子都裹着,些许是流行,却也是保暖的最佳法子了。外婆的头巾没有红色,一直都是绿色、蓝色之类,也是不好看的。而今,住进了高楼,没有了田地活儿,倒是显得不自在,她一贯是闲不住的。

    母亲说外婆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平时也不喜欢吃食,过年就包个红包,喜庆。父亲隔三差五就会送去新鲜的饭菜,敲肩捏背也是少不了的。听了之后,心里舒缓许多,倒是又生出些自责来。记得儿时外婆总是跟我形容日后的情景:你约摸着长大后也都和旁人一样用手指戳戳我的住处,与人说道那是我外婆家。当时,我总是极力辩解如此现象不会发生,那是亦然,果断道出贤孝之心。而今,却也是让我自惭的一桩事情,今时今日我也却和大多数的孝顺子女一样探望的次数掐指可数,真被当时的外婆一语掐中。百般自恼的同时,也在深刻反省,奋力着希望能够改进。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那日,带着女儿和母亲、侄儿他们去探望外婆,一路嬉笑着。两处隔着很近,却走走闹闹花了一些时间。三岁的小侄子刚到门口就开始边喊边敲门,门框都开始踉踉跄跄。随着“吱……”的一声,门开了。“哦哟,是你这个小家伙,我当是谁这么用力敲门呢。”探出头来的是那个谁,叫不上名字,村里安排照顾老人的。屋里很安静,外婆伛偻地走了出来,坐到了藤椅上。还是那块蓝绿色的三角包巾,前额露出了她的银发,那么温暖和亲切。小辈们如同训练好的一样,见到长辈争先恐后要表现,太外婆一个接一个地叫。外婆应着高兴,声音却是虚弱。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欣慰与无奈。望着小辈们环在膝下,心中喜悦,无奈于身体欠佳,实则提不起劲头来。母亲“检查”了一下桌上的饭菜,又剩不少,叮嘱她一定要食新鲜的,隔天再送东坡肉和菜过来。外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最是勤俭,一分钱总是会掰成两半儿花。那会儿一碗吃不完的肉炖了又炖,最后肉都被淹在炖出来的油里了。现在生活好了,节俭在他们身上并没有遗失,但却希望能够传承。只见外婆用颤颤抖抖的手撩开里一层外一层的衣襟,不知道在掏什么。父亲看不下去,上前帮忙,问她要找什么。外婆没有做声,另外一只手也来帮忙。因为穿了好几件,一只手捏住翻过的衣角,另外一只手颤着往里掏。终于在最里一层挖出来了,是三个折起来的红包,被捏得皱皱巴巴。小辈们欢欢喜喜接过去,外婆拨开了额前散落的银发,也笑了。我的心头一阵酸,喉咙口似乎有东西堵着,哽咽了。

    记得那年,同样是一间小屋,外婆健朗,外公还健在,只叹那会我还不懂事。只是平时里嫌弃老两口的唠唠叨叨以及一贯的省吃俭用。水缸里的水是靠水龙头滴出来的,外婆说可以节约一些;外公三四点就下地拣白菜,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捆捆卖剩下的去了根的剩菜了;屋前的杂物清晰答复地堆叠,院子清简却整洁,外婆总是起早收拾。那时我看到她的背影,印入眼帘的发丝夹杂着一些黄一些黑和一些白,如今就只剩下白和些许黑丝了。瞬息万变,小屋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居民楼,那年一到闲暇之时老老少少在两栋房子之间蹲太阳、吹过道风的情景以一去不复返。穿街走巷敲打卖麦芽糖的情景也成了稀罕,那是记忆中的家乡。而今,年奔四十,依旧眷恋外婆用那沧桑了一辈子的手撩起银发的瞬间,因为那是勤劳的传承,虽然花白,依旧动人。楚山辗转,时代变迁,乡音依旧,亲情使然!

    年亦是年。欢天喜地、爆竹连声是年;合家欢睦,平平淡淡也是年。蒸蒸日上之时不忘祖辈们的辛劳与勤俭,是美德也是传承,一年更比一年好,想必是年真正的寓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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