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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殿里女观音

    夜色深深,偶尔吹过一阵飒爽的凉风。傅时依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瞧了眼四下无人便合上了。仅凭月光辨别书卷的方位,今夜傅书文刚叫人给她熬了热艾草水沐浴,便只拿一根木簪束发。她不敢点灯,生怕引起哥哥身边侍卫的注意,如今身在异乡,有一丝风吹草动便能牵出更大的风浪,到时候便不好收场了。

    “柳家上下共十八口,上任家主膝下有三个儿子,各自成婚都有儿女。家世清白,并无结怨之由。只因许嫁幺女时曾与两家公子结怨,成婚后另外一家远走他乡,已成颓败之势,几年前竟已人去楼空。派人探查后得知,边陲地界缺医少药,又得疫病。家中财帛金银早在迁居时用掉大半......便全家逃去外乡,至今不知去向。”

    她觉得这点倒奇怪,柳家并不是微末之流,那么为幺女相看的夫家也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之子。怎会短短几年间染病逃亡,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没有,做了流浪异乡的难民呢?

    卷宗只写到这,应该傅书文还打算改日再去细查,她轻手轻脚按原样摆好,又瞥见底下压着的一张,应当是仵作验尸所记下的字句。

    “口鼻处有黛紫色粉末残留,味馨香,银针未变色,但和脖颈处瘢痕颜色相近。大多窒息而亡,耳后颈侧可见银针入体的细小伤口。指尖有泥,有挣扎痕迹。不对,银针入体,那针去哪里了。”她想再去看看尸体,对,总得亲眼看看才行。

    正自言自语琢磨,屋外传来一声。“公子,有何要事?”她飞快折好纸条躲到书柜后头,屏息听着窗外动静。大概是傅书文睡醒了四处走走,正巧遇到值夜的侍卫。“不必,随意走走而已。你们值夜若累了,去厨房讨些夜宵。我吩咐厨娘准备了。”一对身穿甲胄的侍卫远去,傅书文倒轻轻推开门。

    傅时依和他相隔不远,听到他呼吸声的片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他走进一步,两步,又转身退了出去。只沿围廊缓步远去,看不见踪影。但实则并不是她想的这样轻易糊弄过去了。

    傅书文是常年跟着父亲在江湖中四处探查长大的,成年之后便担起了傅家家主的位置,一人带着随身侍卫走遍大江南北,替傅家斡旋转圜,和各部门派世家交际,遇到悬案疑案便跟着一道去查真相。他从小就知道身边人不可全信,身在异乡更要小心谨慎不可懈怠,否则便能给敌人一击必中的机会。

    第一次来郢都,又是第一次带着傅时依出来,这案子和当年青云门灭门有些相似之处。他并不可能高枕无忧地睡在上房里呼呼大睡,习惯性沐浴更衣后回忆案子的来龙去脉,整理思绪,再四处走走。

    正巧,傅时依一人悄悄摸出门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他一直都担心蝶衣知道青云门还有子嗣存留世间后前来复仇。便总是检查傅时依身边下人是否用心照顾,侍卫是不是真的上心。

    “怎么身边一个人都不带?”他并不做声,跟在身后,看着她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也没有戳破。直到守夜的侍卫换岗时路过书房,她的影子被月光照映在窗前。这才出声吸引侍卫的注意,好给她躲避错开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要走进书房,他发觉侍卫不敢在他面前疏忽办差,直到看见自己走进书房才会安心离开。不然若是她慌忙躲避时没注意,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当汗珠浸湿后背,手心一片濡湿的时候。傅时依才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悄悄推开门一路沿屋脊离开。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回房后,她飞快换上寝衣,刚准备拉上被褥睡下。房内的门却被推开了,是傅书文。

    她只翻了个身,轻轻扯开胸前的几颗扣子,装作一副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模样。听着傅书文一步,两步走近,似乎坐到自己床边。整理了床边地上随意翻阅过的几本医书,似乎又看见了自己随意写写画画的笔记。忍不住在漆黑的房里轻笑出声。

    傅时依面上讪讪,又担心自己装睡被他发现,只得把呼吸调整均匀,想着若真能快些睡觉变好。他将手透过床帷。又轻轻帮她把被褥拉上。便离开了,傅时依心里很是愧疚,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苛待哥哥了。他还在担心自己夜里睡觉蹬掉毯子,自己倒是偷偷摸摸去他书房里找线索。

    不对,是他先瞒着自己这次案件的真相,而自己后偷偷溜进书房找些线索,也算是有来有回,互不相欠了。

    想着,想着,她便睡下了。

    第二日,她和哥哥正静静吃着早饭,下人和侍卫站在身后,掰着分刚才傅时依递过去的几个羊肉胡饼。

    “公子,不好了,城里的酒楼,刚才里头吃早饭的人突然都起了怪病,你掐着我我掐着你从楼上跌下去摔死了!”狼狈赶来的当地管事气喘吁吁地嚷道,院子里的安宁瞬间被打乱,一行人出来之后才隐隐约约听见远处的叫喊。

    郢都里最热闹的酒楼,是城中富户张掌柜开的,因为菜色滋味好,有新意,请的又是当地姿色出众的舞姬和乐曲班子。在城里生意最好,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架势。

    而如今却是一片狼藉,二楼还是三楼的窗户已经被打碎了,一楼的地上血淋淋地躺两个尸体。负责端菜引路的小厮是城里众多酒楼里最体面的,但如今被各种慌忙逃命的客人惊慌失措地求救搞得蓬头垢面。最后又被吃下酒菜客人咳嗽喷了一脸,走得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喉头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

    最后,能撞墙的撞墙,在楼梯边的一头栽倒下去,在窗边的直接栽倒下去,能摸到筷子的甚至直接插进自己的喉咙。

    等到傅书文带人赶去的时候,已是一片狼藉。住在一旁的商铺老板和百姓都看得目瞪口呆,七嘴八舌地和傅家侍卫说起见到的每一件小事。

    傅时依和傅家医馆的几个大夫跟在身后,瞧见一旁有不少被碎石瓦片桌椅或是跳下楼摔死尸首砸伤的无辜百姓。小孩被开了瓢,坐在废墟里哇哇大哭,顺着头顶缓缓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有的百姓被压到了腿,或是没法挪动胳膊,只能哭喊着救命,不断试着搬走压在腿上的东西。

    她没有诊治病人的经验,只能跟在大夫身后做些学徒能做的活。敷上药后乱动影响大夫包扎的小孩,是傅时依按住胳膊温言安慰。帮忙熬药的学徒忙不过来时,她跟在身后仔细添炭火还是帮忙滤好药渣送到病人跟前。药箱里的伤药缺了少了,她便一人回傅家去取,要是还没有,便自己掏银子去城中药铺去买。

    傅书文此时也没工夫照顾她,这酒菜里似乎被人下了□□,才叫这些来吃饭的客人都身处幻境。正打算找酒楼的厨子来问话,却被张皇失措赶来传话的侍卫叫住。说城里的几家酒楼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如今街上都是四处逃窜的百姓。

    “难不成这些厨子都被下药了,还是一群人都串通好了?”刚忙完准备坐下喝口水的傅时依听见熬药的几个小大夫说起郢都大乱的原因,觉得实在闻所未闻。“不对呀,城里酒楼都去哪里采买,会不会是这些老板被事先串通好了?”她累得一点话都说不动,听着她们俩窃窃私语,靠着墙角睡着了。

    在青云门里的时候,也跟着师兄做过几天粗活,傅家人待她视如己出,从不舍得她干任何事,如今一天里忙的脚不沾地,救助病人心里又焦灼。吃饭的功夫也不似从前有几道符合口味的精致菜肴组成,只能就着冷风吃几口裹了葱油和盐胡兵的胡饼,喝些煮好的奶茶。

    她身份贵重,拿到胡饼里有些羊肉碎,身边跟着她忙碌了一整天的大夫学徒侍卫都没有。第一次觉得这种阶级分明的区别实在太残酷,自己其实没付出很大的贡献,甚至连独立把脉写药方的本事都没有,只能自己夜里一边翻书一边写出一张,第二日拿到大夫跟前过目了才算数。但实则三次里两次都挨了骂,还有一次便是数不清的叹气和一声“算了,大小姐,快到传膳的时候了,您先去净手吧。不过这的确能救他,只是药效实在厉害,光是吐就能吐掉半条命。”

    傅时依掰碎了胡饼,泡在煮好的羊肉汤里端到年幼的孩子跟前。拿走了他们手里的寻常胡饼,语气温柔又恬淡。“吃吧,快些好起来。”

    锦衣玉食堆出来的锦绣人儿,面容娴静,伸手把自己的吃食交换出去,像是不属于苦难人间的一副神仙观音像,周身都散着祥和的烛光。小孩子本就喜欢眉目温和的姑娘家,便伸出手咧开嘴,想要她抱。但是又牵扯到伤口,又瘪嘴欲哭。

    “好了好了,乖,姐姐喂你吃好不好?”傅时依轻轻亲了口小孩的脸颊,和他玩得不亦乐乎。吃完了以后坐在她怀里玩了会,便昏昏沉沉地倒在胸前睡着了。

    傅时依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回床上,又拿走了汤药和碗筷回去仔细清洗,拿木勺舀着煮开的水烫了烫摆好。

    “怎么样?”傅书文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他似乎一整天也很是辛苦,来厨房想找些夜宵,又不想麻烦下人,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翻找。傅时依察觉到了,从蒸笼里找出为数不多剩下的胡饼,又起锅烧柴热了热最后一口羊肉汤。“第一次出来,不知道外头乱起来能这么......”她轻轻叹了口气。

    傅书文虽说出身世家名门,也没什么养尊处优的臭毛病。接过她送来的汤水端回屋里,缓缓拿汤匙搅动着掰碎的胡饼,小口小口缓缓喝着。傅时依坐在他对面,静静打量着他的面庞。

    “我听说,不少大夫都在夸你干得不错?”他突然开口说起这句,傅时依倒觉得意外,那几个吹胡子瞪眼教训自己的老头,当真会夸自己?应该是畏惧自己的身份,总不能真的在人家哥哥面前指责自家妹妹,白天写药方教育两句也就算了,说起来也算是有理有据,要是现在还不知好歹那就是活该受罚了。

    “第一回写药方挨了不少骂,想来应该是担心哥哥生气才这么说吧。”她不自觉无措地笑了笑,玩弄起手指才反应过来这几日熬药受了不少细小的伤口。傅书文也看见了,眼底倏地一缩。

    “沐浴完了抹些药油,免得留疤了。”

    他说完这句,又开口和她交换起今日查到的证人证词。

    “几家酒楼的厨子都死了,同样像是被下了□□,所以应该不是他们下的手。我们又叫人去查了采买的肉铺,鱼铺,都拿银针试过了,无毒。”

    “所以,只剩下店里的水缸?”二人说到这儿,倒异口同声了。“我今日琢磨半天,实在是蹊跷,城里几家酒楼都有各自早早相熟的肉铺鱼铺,厨子间应该都势同水火,串通的意义不大,就只剩下舀水的水缸了。一般都不会轻易挪动,要真是下药,随手丢了便能化开。”傅时依说得越来越精神,傅书文慢条斯理地添了杯温茶漱口,起身和她说道。

    “走,现在就去。”

    “现在?”

    “若明日再去,怕是有心人已经来得及掩饰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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