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茉跟着女子上了楼梯,透过栏杆向下张望。
台下众人饮酒醉,台上女子舞蹁跹,人声乐声混作一片。
兴许是离得近了,她能闻到女子身上的浓郁的脂粉味。
绕过曲折的走廊,她们终于来到一间房间。那女子带上门,拉着她坐下,道:
“我叫红鸢,你叫我红鸢姐就行。那老鸨差我给你讲规矩,此后你便待这。还有问题么?”
红鸢说话一连珠炮似的朝她轰去,她消化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清楚,只盯着红鸢的眼睛。
红鸢嗤笑着:
“妹妹怕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地儿叫桐月坊,就是个青楼。”
“哦……?”
红鸢连连“啧”了几声,眼珠子打转着瞧她:
“得,又是从哪儿拐来的,瞧瞧这单纯的模样——单纯,在这楼里还真不是啥好词。连青楼都不知道,将来接客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儿!”
青茉又给她一连串的话说懵了,她没懂,但还是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
她被拐卖到青楼,还要接客,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她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虽然没什么意义。按红鸢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叹气的。
至于红鸢……他觉得红鸢挺奇怪,却并不讨厌。
就像在盛夏,阳光夹杂着雨珠砸下,潮湿混着辛辣的暑气。
只听“砰砰”几次撞门声,两人一齐朝门口看去。
方才红鸢锁了门,外面的人开门无果,只得猛拍着门。门外边传来老鸨尖锐响亮的嗓音:
“红鸢!你个死丫头锁什么门!那位今日要来楼里,赶紧把那鸨儿收拾好送来,别误了大事!下贱胚子还要翻天了!看我待会儿咋收拾你!”
老鸨骂骂咧咧的声响逐渐远去,红鸢侧耳听了好半晌,默默地拉起青茉,按着她在镜匣前坐下,用毛巾擦净她脸上的尘土。
青茉始终垂眼,使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静静地注视着面前半跪着的红鸢的衣摆。
她想,红鸢貌似不太舒服,可是她也不清楚自己该作何反应。
她自顾自地想:“人”好复杂,我还是不懂。
在她完全理解“人”之前,她却不得不面对未知的人和事。
红鸢替青茉梳发,随手取了根红色发带,一边不住地念叨着:
“妈妈把你分来我这儿时,我便猜晓了,小妹妹,就凭你这惹人眼红的长相,在这楼里可是个祸端。”
她将胭脂在眼尾揉开,又在唇上点下一抹红,轻轻托起青茉的下颚。
“啧,真是绝色”
青茉顺着她的手势抬头,镜中人青丝半绾,垂在身后,红袍白衬,眼尾处晕着浅浅的一层红,本该是最明艳的色彩,却被她的白净生生压了下去。
她默默地端详着,心中暗道:
原来我变成人是这般模样。听红鸢的话,应该没差到哪儿去。
红鸢的声音陡然变轻了许多:
“小妹妹,待会别哭。”
红鸢的一双眼藏匿在镜外,她看不清红鸢的神色,便想转过头去。
红鸢将青茉轻轻摁住。
她静默了一会儿,沉声道:
“还有,活着。”
青茉抿了抿唇,莫名地想拍拍她的肩。
红鸢打开房门,几个仆从随即将她押去了顶层。
先前青茉见下边几层,是房间走廊四面包围,中间空出,在一楼留作舞台酒桌,往上便封顶了。
她却万万没想到顶上还有空间。
顶层的布局是截然不同的,只有一个房间,由幽深的走廊环绕着,一眼望不到头,只有零星的几扇窗,带来些许微弱的光亮。
兴许是怕他她跑吧,青茉脚踝上扣上了银环锁链,牢牢地拴在床边。
在这偌大的房间中,她孤身一人,仅有几根红烛可用以照明,室内陈设一应俱全,那张精致的架子床便放置在房间中央,正对着房门。
就像……在等待着什么。
她尽可能观察房间内的情况,可惜室内昏暗,活动范围也实在有限,依稀可见墙上挂着画卷,所画之物面目狰狞。
抬头一看,床顶上赫然绘着一个复杂的阵法,红褐的线条蜿蜒曲折。
若她再留心些,便会发现那红烛的位置正对阵法上的交点。
只是她并不认得,只觉怪异
烛泪落到地上,汇聚,交错。
脚踝处的寒意似冰刺一般,愈演愈烈,并逐渐蔓延至全身,一波又一波触及大脑深处,带来难以言表的痛楚。
青茉试图让脚踝上的银环多些空隙,但手指与银环接触的那刻,却被烫得通红。
她知道有某东西从他体内悄然流失。
但她不知道,自己正遏制不住地颤抖,肌肤逐渐失去血色,在红袍下更显苍白。
视线不及的角落,血色烛泪流淌,又一个阵法悄然成型。
她蜷卧在床上,呻吟着。
此刻一切微小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包括锁链晃动的声响。
在那红烛燃尽的最后一刻 ,烛火灭了。
青茉未能获得片刻喘息,便被人死死扼住咽喉,从床上拖起。
那人身着一件黑袍,隐藏在大片阴影中,她只能看到一双爬满黑纹的大手。
她徒劳地掰着那人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终于踹到了对方,又被那人甩开。
她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床柱上,引起锁链剧烈地响。
她疼得发不出声,慢慢滑倒在地上。
那人怒吼道:
“我踏马□□那老女人全家!踏马的给老子找个仙修来!”
锁链晃动着,那人一把扼住她的脚踝,将她倒提起来,又狠狠地砸到地上。
她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世界都翻转过去。脚踝处“咔”的一响,痛觉,让她从喉咙深处挤出声来。
那人俯下身子,掰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凭这张脸,怎么也得好好玩玩,才对得起你们这些仙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