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京城,未时三刻,醉花楼朱漆大门前已经停满了镶金绘彩的马车,车辕上的鎏金麒麟纹在阳光下明灭不定。

    门倌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中的拜帖已堆成小山——自自家“花魁”李诗诗重出江湖以来,这是第十七个为求见一面而递上黄金的富商。就连自己,也沾光得了一片金叶子的赏钱。

    隔壁厢房,两个富商正隔着屏风说话。年长些的捋着山羊胡:"我家娘子用了半颗,面上的褐斑竟真的淡了,当真是神药。听说有不少大夫专门买回去,切下一点想研究里面的药材成分,到现在还没谱呢!"

    年轻的灌了口葡萄酒:"嗨,哪那么容易?我听醉花楼的姑娘说,这药需得子时采的夜昙、卯时集的朝露,里面还得有不少干鲜花,少一味便失了功效,这药方可是密不外传呢。如今黑市上都炒到一百两一颗了,还是有价无市。昨夜我内人说,看见吴尚书的小妾派贴身丫鬟来寻,愿拿整幅《千里江山图》换一颗呢。”

    年长的又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药是前朝的秘传,几十年前一场大火后药方就绝迹了。如今这养颜丸现世...... 怕是大楚要出神医了。"

    年轻的点点头道:“只是不知这神医到底生的什么模样?醉花楼里的姑娘们口风严得紧,咱们无缘得见,实在是深以为憾呀。”

    ……

    连日来,醉花楼里关于“七花七日养颜丸”的各种传说不绝于耳。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楼里的生意比之前又上了一层楼,把王嬷嬷开心死了。

    这时,龟公捧着红漆托盘,里面码着五根金条,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妈妈,前院的张公子说愿出百两黄金包诗诗姑娘今夜的场子。"

    王嬷嬷看都没看,正在查验新到的养颜丸木盒,鎏金护甲划过盒盖上的北斗纹。

    "告诉他,诗诗姑娘今日不得空。柔柔姑娘或可见上一面,但也只接能背出《牡丹亭》前十出的客人。"

    “诗诗可是世子爷的心头肉,这回她能再次出山,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她随便接客了,好钢嘛,当然要用到刀刃上。柔柔这丫头不错,姿色上等,又伶俐懂事,是个好苗子,把她提拔上来,正好顶了诗诗的缺,一举两得。”

    王嬷嬷瞥见铜镜里自己眼角的细纹淡了许多,心情愈发畅快。

    雅阁内,李诗诗正对着螺钿妆匣补妆,指尖掠过胭脂时忽然轻笑:"妈妈今日竟允我拒客了?"

    柔柔和衣歪在锦榻上,腕间新戴的翡翠镯是王嬷嬷刚赏的:"姐姐不知道,今早丽春院的刘妈妈带着两匣子东珠来求药,被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药丸如今独家在咱们醉花楼供应,妈妈可不得使劲拿捏那些人。"

    李诗诗放下螺子黛,镜中倒影比病前更多了份水润光泽,"对了,江姑娘可曾回信?"

    柔柔摇头,鬓边新插的夜昙花随动作轻颤:"江姑娘说每月只制十套,连醉花楼的份额都紧巴巴的。"

    李诗诗疑惑道:“江姑娘不知现在养颜丸的市价吗?别说一套,一颗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不止了。我记得她那边囤的药材,一个月可不止能做十套的。”

    柔柔挨近李诗诗,在她耳边悄悄道:“我听江姑娘说过,这叫做什么……‘饥饿营销’,每月就只这么多,只有这样,才能价格更高。”

    李诗诗抿嘴笑了笑,点点头:“是这个理,江姑娘真有头脑。”

    破庙中,江占月正对着石案上的几十封求购信叹气。这些都是其他妓院的女孩子们求醉花楼的人送来的。

    她指尖抚过信末的血指印,琢磨着是时候让其他女孩子们都有养颜丸吃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破庙外传来马蹄声。

    "江姑娘!" 柔柔的声音老远就飘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笑意,是来给江占月送银子的——每月初一江占月提供给醉花楼十套养颜丸,王嬷嬷给江占月一千两银票。

    江占月兴致勃勃地接过银票匣子,每张一百两,一共十张。两个月已经赚了两千两,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数着数着,她发现这次多出来两张,问道:“怎么多了二百两?”

    柔柔小心翼翼道:“这是我斗胆替姐妹额外求的,我有个小姐妹是教坊司的官妓,近日也得了那下红的症状,我没跟王嬷嬷提,想求求姑娘你,能不能匀一套给她服用……”

    江占月不待她说完,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没什么,我另给她一套给就是了。我说过的,这药本就是调和气血的,你们从前被灌了太多红花、铅粉,最是适合你们的。银票你拿回去还给她,想来她攒钱必是不易。”

    柔柔高兴地抱住江占月,“姑娘你真是活菩萨在世!”

    江占月好不容易才从柔柔热情的怀抱里挣脱,见她身边还有个食盒。

    "哦对了,这是诗诗姐姐让我送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给你,是醉花楼新来的厨子做的,一定要你尝一尝。"

    她掀开盒盖,甜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对了,王嬷嬷还让我告诉你一声,说黑市上的药丸怕是有假。" 柔柔忽然压低声音,"今早有人拿了颗冒牌货来,颜色发黄,气味发酸,倒像是用胭脂兑的。"

    江占月忽然轻笑,她知道,当黑市的假货开始流通,这件成功的“商品”,很快便能飘进达官贵人的暖阁了。

    一阵风吹过,破庙屋顶上簌簌落灰,柔柔摆摆手赶走眼前的灰尘,打量了一遍小屋的环境,里间靠三面墙摆满了一人多高的药材架子,还有一张小床、小桌,外间是几层小柜子,摆满了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其他家具一概没有,跟家徒四壁也差不多。

    对了,门外还围了一圈篱笆,里面养满了兔子、田鼠、青蛙、蟾蜍等等各种动物,江占月说过,是用来做“实验”的。

    “姑娘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么?”

    江占月忙着分拣炼制药丸的药材,笑道:“这里僻静,我喜欢。也不需要什么东西,能吃饭、能睡觉、能做实验,我觉得挺好的。”

    甚至这种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以前在京大的时候,虽然京大医学系拥有全国最顶尖的医学实验设备和资源,但是科研环境并不好。不是经费无故被砍,就是材料不全,还有各种人情往来的束缚,最后让她一怒之下,从医学科研转向教育方向了。

    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饱尝人情冷暖,自然比同龄孩子早熟得多,因此心肠也比同龄人冷硬许多,这直接导致她的整个求学生涯,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她也早已习惯这种独处的生活,但是对陌生人的苦难,她却从不袖手旁观,往往存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悲悯。

    也许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就是她的宿命。

    “姑娘,你别嫌我多嘴,我只是觉得,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代名医的,到时候仅凭这两间小房子可铺不开摊子。姑娘就没想过在京城盘一间铺子开医馆吗?”

    柔柔坐到一只矮矮的小凳子上,腿上窝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抱着撸得很开心。

    江占月环视了一下这间小破庙,想起自己“合伙人”玉南温也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关键是阴天下雨的时候总得麻烦他的人帮忙修补房顶,确实不好意思得很。

    现在手里也算有点钱了,是时候进行一下升级改造了。

    “你说得对,但不是去京城开。我就在这里原地开医馆,这里的地契是江家的,不用白不用,只要翻新一下就可以了,估计用不了两天时间……”

    “两天?”

    柔柔听她同意翻新,还挺高兴的,但一听只要两天,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了,将小兔子放地上,掰开手指头帮她规划起来。

    “我说姑娘呀,两天够干什么使的?难不成你觉得只要简单粉刷一下墙面就好了吗?那得重新打房梁啊,还有这草灰墙面,都得换成青砖的,啊对了,这地基也得重新打,只有一层、两间房子够什么用?最起码得扩建成五间三层楼房,要开就开全京城最大的医馆……”

    江占月扶额:“我说大小姐,我没那么多闲钱……”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松香味飘然进来,抬头时,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靠在门边。

    “这位姑娘说得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好好整修一下这里很有必要。”

    “公子?你来啦!”

    柔柔眼前一亮,率先朝门口那人扑了过去,那喜欢的眼神,跟第一眼看到最心爱的那只小白兔差不多。

    玉南温一个闪身坐到了供桌上,尴尬中带着一丝严肃,眼神里既有警惕,也有惊恐。

    柔柔和诗诗住在这里的时候,其实没见过玉南温的面,只是从江占月嘴里听说过。这还是他五天前走了以后,第一次露面。

    “柔柔,你认得他?”

    江占月忙拉住要继续冲过去的人。

    “哦,没有,只是听姑娘说起过,但我猜他一定就是姑娘说的那位‘合伙人’吧?啧啧,果然英姿飒爽、英俊非凡呀。现在我们楼里的姐姐们用的养颜丸的药材,都是这位公子悉心找来的,那就跟姑娘你一样,都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公子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柔柔兴奋地屈膝下拜,江占月拦都拦不住。

    玉南温严肃的脸上再也绷不住,浅浅一笑,轻飘飘给了江占月一个眼神。

    天还没黑,江占月却觉得屋里已经落了一地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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