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破庙的房梁在秋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江占月仰头望着呼呼漏风的屋顶,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响——翻修保守估计需要一千两银子,再加上新医馆开业筹备,足够买两大车夜昙种子了。

    真费钱。好不容易才赚来的两千两,转眼就去了一半,还要顾及日后医馆日常花销,比如雇人种药、碾药、配药、养动物等等,全靠银子开路。

    关键是翻修期间住到哪里呢?

    眼看要入秋,江占月犯了愁,江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在这异世,除了花钱住客栈,没有别的办法了。

    柔柔抱着朱漆食盒,一张口,嘴里满是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甜香:"姑娘,我知道一个特别合适的地方,又暖和又干净还不要钱。"

    “真的?哪里?”

    能省下半套养颜丸的钱,她求之不得,何况还是这么好的住处。

    柔柔看了眼江占月身后的玉南温,羞涩一笑道:“就是……就是醉花楼西跨院的暖阁……”

    “良家女子不可擅入,这不是你家老鸨的规矩吗?”

    玉南温在背后幽幽道。

    “公子放心,那都是对外人定下的规矩,其实王嬷嬷早有此意,只要姑娘每月多给两套养颜丸,西跨院的翡翠暖阁随便住!那里连着地下药库,比破庙的老鼠洞可安全百倍。再说……”柔柔狡黠一笑,“咱们的养颜丸早就让醉花楼声名远扬啦,妈妈说了,住那儿就当是提前给姑娘的医馆积攒口碑!”

    玉南温哼了一声,“她倒是精明。”斜眼看了看江占月,她居然真的在低头琢磨。

    “你不会真的想去那里住吧?”

    “为什么不?如今王嬷嬷有求于我,我何不将她利用最大化,只要她允许,我没什么问题。”

    "胡闹!" 他望着江占月,皱眉道,"醉花楼每日进出的达官贵人比城隍庙的香客还多,若被人认出你会制药......"

    "公子是怕我被人抢去当活招牌?" 江占月故意晃了晃食盒,栗粉糕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药味,"还是说,你觉得我连自己的药箱都护不住?"

    她忽然指向墙角,那里摆着被老鼠啃了半角的《本草纲目》,"前几日一场雨,差点把晒干的月光草全泡烂了。"

    "暖阁有三间厢房," 柔柔见缝插针道,"姑娘住里间,我和诗诗姐姐住外间,龟公们连门槛都不敢迈!再说啦," 她忽然压低声音,"楼里的姑娘们每月初一都要请姑娘问诊,住得近才方便嘛。"

    江占月望着柔柔发亮的眼睛,想起她说过的,醉花楼的姑娘们大多带着暗伤,就近诊脉医治确实最为稳妥。

    她转头望向玉南温,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道:"你可知,上回李尚书在醉花楼丢了翡翠扳指,龟公们把姑娘们的被褥都翻烂了?"

    柔柔忙摇手:“不会的不会的,西跨院是王嬷嬷的禁地,龟公们不敢去的……”

    江占月忽然轻笑,从袖中摸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瓷瓶,递给玉南温。"这是给你的,治思虑过度伤脾——你最近脉象虚浮,比我那漏雨的屋顶还不稳当。"

    玉南温接过瓶子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研磨药材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在林中采药,她蹲在夜昙花丛中,发间落着花瓣,说 "药材比男人可靠"。

    这女人到底长了颗什么脑袋,怎么想的跟别人都不一样。

    "至多住到霜降。" 他忽然别过脸,"我会让暗卫阿福扮成厨子,每日给你送熬药的雪水。"

    柔柔在一旁挑眉:"醉花楼的厨子可都是王嬷嬷的心腹。"

    玉南温似毫不在意,也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里面装着新晒的雪参粉:"那就劳烦姑娘,把阿福的工钱算在养颜丸的账上。"

    这雪参粉是他这次出远门特意绕路寻来的,不过他才不会告诉她。

    第二日晌午,醉花楼的朱漆角门悄悄打开。柔柔带着四个龟公抬着药箱,江占月抱着半卷《本草纲目》,刚踏进西跨院大门便被一阵沉水香包围。

    醉花楼的西跨院,果然奢华至极。一踏入,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

    翡翠屏风宛如一湾碧绿的湖水,巧妙地隔开了寝室与诊疗室。酸枝木打造的药柜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上面贴着不知是谁书写的标签,字迹工整娟秀。

    "姑娘瞧瞧," 王嬷嬷踩着鎏金花盆底鞋迎上来,腕间的玛瑙串叮当乱响,"这床铺是用波斯进贡的天鹅绒铺的,比你那破庙的供桌软和十倍。"

    "还有这地下药库的钥匙在妆匣第三层,除了姑娘你,谁也打不开。"

    江占月摸着妆匣上的缠枝莲纹,忽然看见窗外闪过道青影——是玉南温的暗卫阿福,正躲在假山后往暖阁方向张望。

    她忽然轻笑,从药箱里取出颗养颜丸递给王嬷嬷:"妈妈有心了。您若想让这药的香气传得更远,不妨在暖阁外种些夜昙,花期时自然有人寻香而来。"

    王嬷嬷双手接过,老脸笑得像开了花,眼下自己楼里有这尊活菩萨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遵命、遵命!我今日就安排人种上!对了,姑娘快瞧瞧,这妆匣可是前朝淑妃用过的,镜面上的螺钿牡丹会随着日光的变化而变色,神奇着呢!是老身特意为姑娘你寻来的……”

    江占月却推开,从里面第三层拿出钥匙道:“我这人粗糙得很,用不惯这些稀罕玩意,尤其是这妆匣,还请妈妈收回。我知道您想要什么,只是药丸每月仍只能提供十套。因为夜昙和朝颜要在特定时辰采摘花苞,少了特定的时辰,便失了药性,还有那雪参,可是不易得的。”

    江占月一边礼貌解释,一边轻轻抚过药柜上的铜扣,眼神专注而坚定。

    王嬷嬷原本堆满笑容的脸微微一僵,但很快又堆起了更多的褶皱,笑着说道:“姑娘说的是,咱们醉花楼也不差这点儿,主要是怕外面那些假药害人呀……”

    江占月没有搭腔,心想,很快黑市上这东西就会不见了。

    王嬷嬷见她懒得搭腔自己,忙识趣地退下。

    江占月才松口气,刚准备整理一下药柜,不料王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就涌进来半打姑娘。

    秋香双手捧着妆匣,春桃高高举着蜀锦裁制的襦裙,连平日里素来沉默寡言的墨玉,都抱着一瓶西域玫瑰露。

    “一早就听闻姑娘今日到,我们都盼着呢!久闻姑娘大名,恨不能一见,今日瞧见了,倒叫我们无地自容。姑娘生得太好看了!真跟那画中仙子一样呢!”

    “是啊,姑娘不仅生得漂亮,手更巧,能制出咱们姐妹的救命药丸,就如我们行院中人的再生父母啊!姐妹们,快来给姑娘行个大礼——”

    “江姑娘辛苦——多谢江姑娘!”

    呼啦啦满屋子的珠翠乱晃,香风扑鼻,让江占月一时傻了眼。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女儿国,现在是在登基现场。

    好在柔柔和诗诗这时挤过人群,站到江占月身旁,对一众莺莺燕燕道:“好啦好啦,姐妹们,江姑娘才来,还不知道你们的一个个的名字呢。要谢江姑娘不急于这一时,咱们且让姑娘适应一段时间,别吓到她了。”

    众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捧着一条白纱裙,脸上红扑扑的,小声道:“江姑娘好,我叫小翠,没什么上得台面的见面礼,这条白羽纱裙是我上月新得的,还没上身呢,配姑娘的身段再好不过了,还请姑娘笑纳。”

    姑娘们见她开了例,一个个又像炸开了锅,另一个忙献上一串步摇:“姑娘看看我!那白羽纱裙需得再配上这东珠步摇才更好,保准姑娘比那天仙还美!”

    “还有我的白玛瑙镯子!”

    “我的珍珠耳环……”

    江占月被姑娘们簇拥着,按在了梳妆镜前。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在胭脂水粉的装点下渐渐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忽然想起前世在京大实验室值班的凌晨,也曾被热情的小师妹们缠着化妆。

    “瞧瞧!” 柔柔手持螺子黛,退后两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叹,“这脸蛋儿,便是宫里的贵妃见了,也要自叹不如。偏生姑娘平日里总穿得像个道姑,埋没了这绝世容颜!”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黛,眼尾扫着淡淡的胭脂,透着几分妩媚。月白羽纱下露出的手腕,肌肤胜雪,比案头的夜昙花瓣还要晶莹剔透,当真应了那句 “七花养得颜如玉”。

    江占月知道盛情难却,只好接受这些女子们的好意。不过看来明天要让柔柔吩咐下去,除了初一,以后还是不要有人轻易进来的好,自己这把年纪可经不起这样日日闹腾。

    刚入夜,江占月便把自己埋进雕花玉床上,黑甜一觉睡了过去。

    什么都不能打扰她早起早睡,何况这是她第一次睡这么舒服的天鹅绒褥子。

    她完全不知道,这时醉花楼外的巷口里,有个人正抬头望着暖阁方向的灯火。巷口的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醉花楼飘来的夜昙香气。

    阿福缩着脖子递上披风:"公子,咱们真要让江姑娘住在这里?"

    玉南温收回视线,吩咐道:"最近不太平,在这里躲一躲也好。若有穿胡服的人靠近西暖阁,立刻通知我。"

    阿福刚应下,又听玉南温道:“尽快在城西寻一处宅子,不用很大,要干净僻静,还要带院子。就用转运使的名义。”

    阿福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要问,眼前的人已经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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