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悬案(一)

    “好无聊呀!夕柳!你说做些什么好呢?”楚兮月惯是忙得不着家,而一朝成了官家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闲得慌。

    夕柳笑着看向她:“今日春光正好,院子中三色堇、风信子、紫藤花都开得正盛,蝶舞翩翩,煞是好看,不若奴婢陪着小姐去扑蝶?”

    楚兮月摇了摇头。

    夕柳:“刺绣?”

    楚兮月再摇头。

    夕柳:“抚琴如何?小姐琴艺可是名动京城。”

    楚兮月还是恹恹地摇了摇头。

    夕柳为难道:“那奴婢就没主意了!”

    楚兮月趴在如意桌上,指尖绕着一颗莹白的珠子,在桌面上来回滚动。眸子忽而亮了,指尖的动作止住。

    楚河雄正值休沐府中。此时书房内,他正端坐于桌案前,眉头紧锁。

    书房门被轻声扣响:“爹,女儿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

    楚河雄:“进来吧!”他瞧着银耳莲子羹用青瓷盏盛放,盏中的琥珀色与青瓷盏相呼应者,瞧着便生口腹之欲。

    楚兮月贴心地将其递至父亲面前:“爹爹!女儿听下人说,官窑铸瓷不顺,女儿这几月潜心研究瓷器,略有所得。未知能否帮上爹爹一二。”

    楚河雄指尖拂过青盏边沿,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羹轻啜。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映在他微蹙的眉间,待那抹甜香在舌尖化开,眉眼间骤然浮起几分笑意:“兮月这手艺,倒比府中的厨子还精进几分。”

    他搁下玉匙,指尖摩挲温热的青瓷盏,半晌开口:“不过铸瓷之道……”尾音忽然沉了几分,“讲究火候、胎质、釉色……”

    抬眸时,往日略显严肃的目光染了几分温润:“你能有这份心,为父已是欣慰。”

    经此一事后,已不复往昔稚气、懵懂、怯弱之态,如今,言行举止妥贴、周全,柔情蜜意皆藏于细微之处。与自己,亦是亲近了许多。他瞧着她时,总觉得格外顺眼。

    她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掏出来了个精致的瓷器,只简单上色,未着釉也未烧制,其上纹理繁复,花鸟图案栩栩如生。

    楚河雄放下瓷盏,拿过瓷器仔细端详,面露喜色:“好呀!此物器形流畅,线条优美,厚薄适宜,若能烧制成型,必是精品!不知女儿从何处所得?”

    楚兮月见其反应,便知事情成了七八分。“爹爹说笑了,此乃女儿闲来无事,捏着玩的。不想竟能入爹爹的眼。”

    “为父不知,女儿竟有这般本领!”楚河雄内心触动,复又叹了口气,当初自己与发妻恩爱有加,不想一场火灾,为救女儿,发妻却葬身火海,加上她本就性子沉闷,不善言辞,自己便慢慢与之疏远。这些年,终究是自己对她关心不够。

    “兮月,这些年,为父对你……疏于照顾,不知你可怨着父亲?”他犹豫着,终是问出了口。

    楚兮月看着他,这位年尽不惑之年的父亲,终日国是操劳,两鬓已早早生出白发,她没权利替原主原谅,但是……现在过日子的却是她,来自未来世界的女强人,她惯于周旋。

    她言语真诚:“爹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女儿惟愿承欢膝下,以孝悌承欢亲长。”

    楚兮月一番宽慰的话令楚河雄眉头舒展。

    他略作沉思,继续刚才未尽之言:“诚如坊间传言,官窑成品终究未能入圣目。不若……”,他看着楚兮月,目光中有几分期待,亦有几分不容拒绝“你明日且随为父至官窑看上一看。”

    “是,父亲,女儿亦正有此意!”楚兮月欣然应允。

    次日,马车已早早停在楚府门前等候,楚兮月与楚河雄一道出府,前往官窑。

    官窑距城郊五里地,背靠高岭山,外有围墙环护,门口有专人把守,见楚河雄走近,恭谨行礼。

    官窑内有几位工匠、画师和杂役,听说楚督陶今日带了个美貌小姐,纷纷好奇地迎出来一睹芳容。

    他们异口同声道:“督陶早!”

    楚河雄轻咳了声,并未责怪,反而介绍道:“此乃小女,精通瓷器,此番本官带她来,熟悉下官窑。”

    楚兮月笑意盈盈地同众人打招呼。暗自想着,楚河雄代官窑中人倒是不错,并未摆官老爷架子。

    “林成,你过来。”他冲着一位面容舒朗中等身量的年轻男子招了招手。

    林成小跑着过来,见楚兮月天仙般的模样,不觉脸上微红。

    “本官还有公务,你领着小姐至官窑各处熟悉一番。”楚河雄交代林成。

    林成恭敬道:“是,督陶。”

    待楚河雄走后,她礼貌性浅浅一笑,率先招呼道:“有劳林成小哥了!”

    林成腼腆地挠了挠头:“楚小姐客气了,您请!”

    林成在前方走着,边作介绍,楚兮月紧随其后,她扫视着周遭环境。二人最先经过露天陶瓷原料堆放场,此地堆放瓷石、瓷土及釉灰等物。

    楚兮月眸子亮了亮,是难得的高岭土,其质地纯净、可塑性好,若工艺得当,烧成后瓷器可洁白细腻。

    而后行至作坊,其内摆放陶轮,各种刀具、模具,角落里堆放着已成型但未烧制的坯体。

    穿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陶瓷装饰房,墙壁上整齐地悬挂着绘画样本与图案模板。二十余张矮桌有序排列,每张矮桌都配有矮凳。桌上依次摆放着颜料、毛笔、调色盘等绘画工具,还有刻花刀具、印花模具等物。工匠们正专注地进行创作。

    二人方踏入屋内,众工匠便纷纷围聚过来,捧着手中精心雕琢的陶瓷之作,细细诉说精妙之处。

    楚兮月一一回应,俨然有回到此前视察工厂时的场景。

    青芜国的陶瓷生产尚处于较低水平,不过已初具规模。楚兮月比照现代瓷器生产工艺,心里暗自下了结论。

    议事房内,一张宽大厚重的桌案稳稳摆放在正中央,其上置放账本,瓷器图谱等物,墙上悬挂瓷器制作流程图和瓷器等级标准图。

    楚河雄正端坐于桌案前,朱笔落下,在瓷器图谱上添了几处朱砂批注。

    近十来日,因官窑连续两人被害,官窑内人心惶惶。今日,已是陆知卿第三次至官窑。陆知卿折扇轻展,缓步进入官窑。

    “是她!”他一眼认出她来,此时,楚兮月正侧身对着陆知卿,笑意盈盈地同旁边之人说着什么。

    今日她一身清雅装扮,身着一袭藕荷色软烟轻纱罗裙,发间仅一支同色玉簪,别无其他饰物,倒衬得她愈发出尘。

    陈清也认出了楚兮月:“公子,是楚小姐!”

    陆知卿收回目光:“走!”

    “禀督陶!大理寺少卿到。”一工匠通传。

    “有请!”楚河雄话音刚落,陆知卿便步入其内,陈清则在议事房外等候。

    “下官参见少卿!”楚河雄恭谨行礼。

    陆知卿摆了摆手:“楚大人免礼。不知近两日官窑内可有新的线索?”

    楚河雄如实道:“未有蛛丝马迹。下官让人详细盘查,官窑出入人员,怪就怪在,并无人员外出登记”。

    他抬眼看着陆知卿,推测到:“抑或……凶案本就并非官窑中人所为?”

    陆知卿右手指节微屈,竹骨折扇垂落掌缘。他垂眸半敛,以扇柄末端轻叩左手手心,力道似有若无:“官窑之内,接连两起命案,圣上已是不悦,如今又悬而未决。楚大人监管不力,本官办案不力”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地睨了楚河雄一眼:“只怕是,楚大人与本官都难辞其咎!”

    楚河雄心有戚戚然,真查不出凶手,陛下也只会降罪自己,至于陆知卿,荣宠正盛,其祖父又是国公,顶多说几句无关痛痒之语:“说到底少卿是被本官连累,下官着实愧疚。”

    陆知卿:“楚大人倒也不必如此,当务之急需齐心协力,尽快将获凶手才是。”

    楚河雄连连点头称:“大人所言极是!”

    陆知卿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楚大人,官窑最近铸瓷可有进展?”

    楚河雄一言难尽道:“说来惭愧,毫无进展!圣上那边……若能得少卿美言,下官感激不尽。”

    陆知卿看了他一眼,言语疏离:“一再宽限,圣人已是不悦。楚大人还是得赶紧想法子才是!”

    他收了折扇:“本官听说您的爱女精通瓷器,何不寻她帮助?”

    “少卿如何知晓?即便是自己也是这两日才知!”楚河雄略做沉思,想是方才听得官窑之人议论。他如实道:“下官亦有此意,故今日携小女入官窑。来人,去请……”

    陆知卿截住他的话:“不必,方才瞧着楚小姐的方向,现下当是在库房,不若楚大人与我同往。”

    楚河雄:“那便依少卿所言,您先请!”

    林成领着楚兮月步入瓷器库房。

    库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各式陶瓷成品存放其间,木架层峦架构,其上陶瓷整齐陈列,角落里,覆着尘土的箱子堆积如山。

    待行至一处角落,陶瓷残次品被随意堆砌,几个红艳艳却色泽不均的瓷器引起了楚兮月的注意,她多看了几眼,便不动声色走开。

    走完一圈后,林成主动开口:“不知楚小姐觉得这些瓷器品质如何?”

    楚兮月开口评价道:“官窑所产陶瓷胚体紧密略厚,胎质较粗,釉色丰富却略显暗沉。不过可以看出,本身瓷土极佳,若工艺加以改善,必成精品。”

    林成本以为她一闺阁女子,只不过来看看热闹罢了,待她开口,便知她是行家,心有折服道:“楚小姐一番真知灼见,小人着实佩服!”

    楚兮月对着他笑了笑:“林成小哥谬赞。浅见罢了!官窑发展终需仰仗尔等能工巧匠。”

    “兮月,适才一番点评恰到好处。为父深以为然。”楚河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言语藏不住的欢喜。“快,来拜见大理寺少卿!”

    楚兮月抬眼望去,见楚河雄背后走出一人,那人背着阳光,缓步而来,周身熠熠生辉,无限芳华。“是他!”待楚兮月看清来人,正是陆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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