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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寂静。

    视线逐步适应了黑暗后,开始接收散射的微弱光线,将周围环境的轮廓一一辨明。尽管只是四方的墙角接缝线条,但确实让他明确了方位。

    是地下室。

    但没有事先安排信号屏蔽器。看来只是一次粗糙的冲动行为。

    如果交易链的下游人员都是这种水平,那么上头的交接人随时会抛弃掉他们,保全自身。

    侦探的手脚都被捆绑在独椅上,注射肌松剂的身体才不至于第一时间滑落在地。

    ——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我该这么说吗?

    寂静逐渐被杂音覆盖,人声与肉/体碰撞墙面后的沉闷声一连串响起,最终有光破开了大门。

    先是划出抛物线的人肉开门器,再是视线尽头人影左挪右闪中踹入房间的一个接一个障碍物。

    侦探适时的滑坐在地,降低高度避免被误伤。

    痛苦挣扎的呻吟声确有存在,甚至有低声喝骂,但在精确、不上头的生存本能中这些声音逐渐被人为的控制缩小。

    显然,这群打手内心评估一番医疗费与雇佣费后选择了装死。

    以一敌多的助手踢开道路上的阻碍(阻碍物本人自行翻身配合),眼睛在适应昏暗的光线前,手掌便已伸向侦探——他是唯一一个水平面略高于地表的人选。

    粗糙随意如同揉捏橡皮泥的动作,掌心与指腹带着运动后的高温覆盖在面颊、眼周上,她终于借着五官骨相的触感判断出了侦探的身份。

    “没力气?”

    助手敏锐的从五官肌肉的松弛度判断出了侦探不作为的真相,又从短时间内停留胸口上感受到的呼吸起伏幅度得出结论。

    “呼吸抑制。肌松剂?”她割开绑带,一手揽抱住侦探,一边拖着他离开氧气浓度较低的地下,一边打电话通知救护车。

    “我能用吹气球的打气筒帮你机械通气吗?”

    离开地下室的那一刻,助手“如有神助”的提议明显刺激到了略微缺氧、思维略有停滞的侦探。

    “你……敢……”

    沙哑、停顿长久的声音伴随着受客观条件限制的瞪视,侦探的眼角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激,外溢泪花。

    助手一边搬运他,一边踢开道路上的阻碍。她今天穿的厚底长靴帮助颇大,起码不至于用“公主抱”或者“抗米袋”的姿势帮忙。

    “U盘我拿了,你说的邮件我也按照地址发送了。至于会不会留下痕迹……我拿工具锤烂了硬件,又拿水泡了一段时间,应该是恢复不出痕迹了?”

    “还有就是……果然还是你比较适合女装吧?”

    ——她的话题还是这么跳跃。

    侦探沉默地注视助手,被迫听着她随意的等同于迫害上级的胡言乱语。

    “你看,我们出发前你又是给我描眉、又是涂脂的。到最后,还不是你被抓走?”

    “果然,高个子女伴和少年的风格也可以。”

    “你现在哭起来就很漂亮哦?眼尾很红嘛,就跟……”

    助手的两颊被侦探伸手捏住。他不想听到什么奇怪的形容词被按在自己身上。好处是他恢复的速度较往日更甚。

    如果下游人员就是这种水平,上级干脆直接抛弃算了……

    这也是一种保全自身身心健康的做法。

    ·

    编辑的批注已然难以写下。

    作者乖巧的坐在身旁,不发一言,好似这么坏心眼的剧情并不出自她的键盘。

    “侦探会将全部任务交给他不着调的助手,自己仅仅承担吸引注意力的作用?”

    “甚至不做半点后手,直接被肌松剂注射?”

    “你只是想拿打气筒吓他吧?”

    作者假咳一声,开始争辩:

    “能精准找到U盘地址,这不是侦探事先有过调查吗?邮件明显是与侦探的联络人员接收,保障了信息的安全。再加上最开始的‘信号屏蔽器’,说明他一开始就有准备定位器,与助手保持定位信息的互通。”

    “而且就是不着调,才做不到吸引注意力。助手会被轻视,这样才好当幕后的影子,去做奇怪的事情而不被察觉。”

    “再说了,他恢复意识后思路清晰,能自行控制并调整姿势,暗示他本身肌力恢复大半,只剩下颜面部的尚未恢复。按照松弛的部位顺序与恢复顺序相反的规律,他的呼吸抑制早就不影响自由活动了。只是保持示弱状态……”

    “那还要让助手扶着他离开?”

    “这不是顺势而为嘛……”

    “不是不信任的表现?”

    “……别引导对话了。我直说就是。明显是为了给雇主看的,牺牲这么大,后续的任务就别找他了。侦探就能休息一段时间,不必插手这个麻烦事的后续扫尾。”

    “哼。勉强合格。”

    编辑总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但侦探对助手的态度……亲近得太过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学习‘艾尔海森’本人的想法与行动写下来的。”

    作者略微仰头,不容辩驳的语气之余,眼神有意无意扫过编辑。

    一切不言而喻。

    “哦?看来我的行动让你产生了一些误解。”编辑略微停顿,好似在组织言语:“描眉涂脂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也就是说,其他的事情可能发生?”

    “我是在择取一例说明,不能一概而论。”

    “我是基于效率才这么写的。毕竟化妆很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去找找份透视图记忆路线……”

    “有没有可能侦探化妆手法很差劲?所以才会让助手……唔。”

    作者自行捂住嘴巴,才让编辑收回视线。

    “想要深入人群探查信息,必要的伪装不可或缺。但酒会正装与妆容完全可以找专业的化妆室。并不会泄露隐私……有话就直说。别眼巴巴的看着我。”

    “你内心都认可我的说法了。不承认就是因为……你是个傲娇吧?”

    编辑【已阅】的鲜红批注印在作者的手背上。

    “找不到形容词可以不找。滥用网络词汇的后果在你洗干净头脑后一一向我汇报。”

    “再挑衅一次,就不需要面谈了。”

    ·

    艾尔海森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眼前帮忙涂抹药膏的少女身上。

    挑衅?她大概率不会。

    但想要探究的心情是一致的。

    她至今想要摸索明白那个赤红色的【艾尔海森】究竟对我来说等于什么。

    是否有益,是否可控,是否来自其他世界线的循环,是否来自偏执与污染后诞生的结果一如那心魔。

    换而言之,她想确认此前囚徒所见到的【艾尔海森】是否是故意立在台前的标靶。毕竟这些经历来源于她本身,她有这个责任理清。却又不认为自己有资格随意干涉我的行动,所以在静默观察。

    关心则乱。

    她竟然现在都没能看清。

    正如数据体的真相、正如她容器的真相:外表是一层保护膜,内里的思考才是真实。

    来时路是最好的诠释:在沙漠里借助数据体与本体的身份调换,隔绝了污染与探查的视线。(因她本身的沉睡)(而数据体与本体是同一个人,记忆互通。)

    同等的境况:她陷入了沉睡,失去了探查的视线,艾尔海森本体与数据体达成了互换……

    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二者的相似性?甚至连结局都相差无几:她完成了扫尾,将艾尔海森置于安全的地方,不再干涉。

    前文与后文的映照仿佛镜面的反射……好似回文。

    ——【刻意追求字序的往复回绕,使同一语句或篇章既可顺读,又可倒读。】

    ——总归是叙事者的诡计。黔驴技穷。才会一个手段耍用两次。

    所以……如果坦率告知或者察觉真相,她会生气,也会懊悔自己将我拉入麻烦的漩涡。正如此前。

    这次可没有心魔充作借口,拿来转移注意力。

    也不能再次……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诉说真相的难度与辩明论题后得出的结论一样轻松。

    只是……

    只是不想看到她……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被欺骗、被愚弄的人,相反她能压制情感的干扰、理性待人,这是个优点……

    ……没必要过分夸大对事实结果的预期。

    她不会……和当初的卡维一样,选择“绝交”,选择“彻底结束课题”……

    她……不,会?

    ·

    艾尔海森是个擅长保护自己的人。

    艾尔海森是个不乐于社交,但能自如应对社交礼节的人。

    这两个印象渐渐被打破,至少在我眼中如此。

    竟然会被孩童投掷出的石块划伤手背。

    若不是恰好路过拉了一把,沉浸思考的他怕不是要进健康之家一趟。

    从思考中回过神,我见他欲言又止、喉结滚动多次才吐露:“谢谢。”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该说是……依旧沉浸在思考中,一半的心神没能回归现实。有点危险。

    我干脆拉着他回家,让他交出钥匙,开门后又将他推入玄关。

    “再见。”

    “……艾尔海森?”他抓着手没让我离开。

    “有一件事,需要当面叙述清楚。”

    他明明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字句清晰,却莫名感到他的……忐忑?

    是微抿的唇角,僵硬的面部肌肉,还是下意识游移又强行克制着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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